祭祀儀式數十年如一日,流程上並沒有什麼大的變化,先讀祭文,再由族中耆老領頭,所有到場族人向先人靈位奉上香火和祭品。
要說與以前有什麼不同,那大概就是儀式規模大了一些,參與的人更多了些。
祠堂裡站得滿滿當當不說,外面的天井,以及祠堂大門外的街道上,此時也全是馬家族人,至少有千人上下。
據說新的宗族祠堂已經在設計階段,建築規模會較老祠堂大上好幾倍,以適應馬家族人日漸增長的現狀。
祭祀儀式大概一盞茶的工夫就結束了,接着便有人搬進來椅子若干,讓宗族的各房長輩就座。
輩分較低的人和婦女都自覺退了出去,接下來的宗族大會,就沒他們參與的份了,只能候在外邊等消息。
馬玉玲帶着女兒陳萍兒也退了出去,她們雖然是陳一鑫的家眷,但宗族大會一向不允許女人蔘與,陳一鑫也無意去作出改變。
馬東強隨即宣佈了此次宗族大會的討論內容。
一是通報宗族產業過去一年的經營狀況;二是討論族內事務,如修建新祠堂、調解糾紛、審批外地馬姓加入宗族的申請等等;最後就是宗族的人事安排調整,其中就包括了馬東強卸任及繼任人選安排。
以往宗族大會連續開上三五天都是常事,但自從陳一鑫入贅馬家之後,認爲處理這些瑣事耗時過多,就將宗族大會的時長縮短至一天之內。所以很多事項並不會有討論的空間,只是藉着這個場合向衆人宣佈決定和結果而已。
得益於陳一鑫的扶持,馬家在這些年以宗族名義投資了不少產業,而且經營規模還在逐年擴大,每年都能爲宗族獲取非常可觀的經濟收益。
當下便有一隊賬房先生來到祠堂內,每人手上拿着一本簿子。馬家的產業太多,已經不是兩三個賬房先生能顧得過來的程度。陳一鑫爲此成立了專門的機構管賬,還把這些人送去三亞培訓了一年。
他們手上的簿子,就是一個行業的賬目統計。這一年的經營取得了怎樣的成績,是賺是賠,數據便是最直觀的標準。
隨着面無表情的賬房先生們念出一個個數字,在場的各房各支的代表臉上的神情卻逐漸興奮起來。
遍佈山東半島各地的礦業幾乎都獲得了極好的營收,特別是龍口的煤礦礦場,過去一年新招收了五千名礦工,加上新投入的大量工程機械,使其產量比前一年翻了兩倍之多。
而登州本地有福山銅礦和招遠金礦這兩個冶煉大戶,煤炭產能提升之後,對這兩個大礦的生產也起到了極大的促進作用。
此外馬家在遼東投資的鞍山鐵礦也開始進入盈利階段,並且陳一鑫此次南下,還爲遼東的幾處礦場申請到了一批礦山機械設備,接下來的兩年內,產能還會得到很大的提升。
僅礦業一項的收益,就是傳統農業的數十倍之多。雖然前期投入極大,但進入盈利期之後的收益的確非常可觀。
雖然在場這些家族長老未必明白海漢倡導的“工業”是什麼,但他們聽得懂賬房先生報上來的數目。工業比他們過去經營的農業能賺取更多利潤這個道理,並不需要任何人再作解釋。
能賺錢的生意就是好生意,而且只要陳一鑫在位一天,這些生意就會像聚寶盆一樣,源源不斷地爲馬家產出財富。
陳一鑫這次南下杭州獲得升遷,已經成爲海漢國權力頂端的少數幾人之一,這毫無疑問意味着馬家的產業得到了進一步鞏固。
其他產業的經營狀況也與礦業類似,均是穩步上升的趨勢。雖說具體的分紅數字,還要過段時間纔會統計出來,但各房各支的代表都已開始在心裡盤算,下次的分紅能有多少收入。
接下來的族內事務討論,場面也十分和諧,大夥兒的心思都在剛纔的收入數目上,對族內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也沒什麼討論的興趣,就由一衆老字輩拍板決定。
接下來終於是到了今天的重頭戲,馬東強起身說道:“各位父老叔伯,我馬東強出族長近三十年,期間爲馬氏宗族盡心竭力,想必各位也都看在眼中。如今在下年事已高,身體和精力都大不如前,再佔着這族長之位,難免會耽擱了宗族的發展。”
“所以今日在下決意辭去族長一職,懇請各位同意。”
“至於繼任者的人選,在下以爲,最合適的莫過於……”
“且慢!”有人出聲打斷了馬東強的話頭:“族長一職,過去一向是各房各支推舉人選,然後大夥兒一起評定,怎麼到你這兒是打算直接指定了嗎?”
說話的人是名鬚髮皆白的瘦削老者,名叫馬永青。論年紀他比馬東強大不了幾歲,但論輩分他卻是馬東強的叔公,足足差了兩倍,也是在場輩分最高的人之一。
馬永青的質疑立刻得到了旁人的應和:“推選族長一事,族規白紙黑字寫得分明,應當遵照老祖宗定的規矩來纔對!”
“宗族大會的本意就是要各房各支一起討論,族長要是自行把繼任者的人選定了,那還開會幹嘛?”
出聲的人雖然不多,但這麼一攪合,馬東強若是再強行推馬才接任,似乎私心就過於明顯了。
不過這本就在馬東強的意料之中,被打亂節奏也絲毫不慌,微微點頭道:“各位說得也是,那就依照以前的規矩,各房各支推薦人選,誰的支持者多就是誰勝出。”
“老夫就先代表自己這一房表個態,馬才,你過來!”
馬才聞言走到馬東強身邊站定,馬東強繼續說道:“犬子馬才,這幾年代我打理宗族事務,表現如何,各位應該都看在眼中。老夫舉賢不避親,就推舉他來接任族長一職!”
先前質疑他的馬永青果然也當仁不讓,代表他那一房推舉了一名人選,卻是與馬東強同輩的。
馬東強想推兒子繼任,此事也不是今天才起的頭,所以大多數人本來對這個人選沒什麼奢望。但馬永青站出來開了頭之後,衆人才回過味來,似乎這個位子完全可以去爭一爭。
哪怕勝過馬才的希望渺茫,但是萬一呢?那可是掌管億萬財富的油水差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