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爾格決定再換一個觀察地點,他回到了窗後,拉過一張椅子,在窗簾後坐了下去,用望遠鏡觀察着航空母艦,仔細的注意着每一個細節。
很快,當地時間十二點鐘到了,佐爾格點的午餐準時送來,服務生招待得非常周到,雖然佐爾格點的午餐非常簡單,但是服務生還是推來了一架餐車,而且餐車上除了佐爾格點的菜之外,還有一些水果,而據服務生說,這些水果都是旅館經理贈送給所有客人的,因爲今天是經理先生在這家旅館工作二十週年紀念日,所以經理先生特意購買了新鮮水果,請所有客人品嚐。
服務生拿了小費,留下餐車,便告辭離去,而佐爾格則坐在窗邊開始享用他的午餐。
此時,收音機里正在進行英語廣播,而內容則主要集中在目前的中蘇戰爭上,這確實是現在國際新聞中的熱點新聞,甚至比歐洲的局勢更引人注目。
“……根據本臺最新收到的消息,目前,‘亞解陣’盟軍部隊仍在向北高加索地區推進,雖然巴庫仍未攻克,但是據‘亞解陣’高加索前線戰區司令部發言人透露,盟軍對巴庫的總攻或在近期開始,屆時,巴庫或將一戰而克,一旦巴庫攻克,則伊朗戰場的蘇軍部隊將與高加索地區的蘇軍部隊完全失去策應,而其最終覆滅或爲時不遠,雖然高加索戰局發展順利,但是‘亞解陣’仍未放棄談判努力,並已通過中立國向蘇聯政府發出和平倡議,希望蘇聯政府迷途知返,儘快回到談判桌前。
另據本臺駐康居記者報道,昨天,中國總統趙振華閣下再次蒞臨作戰第一線,慰問參戰的中隊官兵,並在陣地發表講話,講話期間,陣地遭到蘇軍猛烈炮擊,總統先生雖然在隨從人員勸說下暫時進入掩體躲避炮火,但是仍拒絕離開陣地,誓言與全體將士共守陣地,人在陣地在,同行將官爲總統之英雄氣概折服,即便文官也鎮定自若,陣地巋然不動,蘇軍炮擊半個小時之後陣地恢復平靜,總統講話得以繼續進行。”
聽到這裡,佐爾格忍不住冷笑,如果中國總統先生昨天在中亞前線視察陣地的話,那麼昨天在“南海”號航空母艦上與德國、意大利政府首腦舉行秘密會談的難道是幽靈麼?
“狡猾的中國人,比德國人、意大利人更狡猾。”
佐爾格在心裡感慨,同時也對中國總統的這個戰術欺騙非常佩服,如果不是“鼴鼠”的情報的話,或許,蘇聯政府直到現在還會認爲中國總統就在烏拉爾前線策劃一場針對蘇軍的大規模進攻呢。
相比之下,德國、意大利政府首腦的煙幕彈就不怎麼樣了,德國元首的藉口是去阿爾卑斯山區休假,所以會在柏林消失幾天,至於意大利領袖的藉口,也是休假,不過不是去山區,而是去希臘的歷史遺蹟馬拉松古戰場,墨索里尼領袖將在那片古希臘人擊敗古波斯入侵者的古戰場遺蹟撫今追昔,思考意大利革命的前途問題。
誰能想到呢,中國總統居然不在中亞前線,而在西奈半島與德國元首、意大利領袖舉行秘密會談,而會談的內容是什麼?直到現在仍然是一個迷,不過並非是無跡可尋,實際上,莫斯科擔心的是,這三個國家的首腦人物很可能是在這裡研究共同進攻蘇聯的軍事問題,這個推測很合理,自從中蘇開戰之後,不止是亞洲國家看到了蘇聯軍事力量的虛弱,而且德國和意大利也看到了這一點,而根據莫斯科安排在柏林的高級間諜所得到的準確消息,德國納粹黨元首希特勒曾當着一些德國政府高級政客的面公開叫囂“斯拉夫人的劣等屬性終於在戰場上暴露出來”,並揚言,“徹底解決德國生存空間的時機即將到來”,毫無疑問,如果這個消息確實是準確的話,那麼,納粹德國或許很快就會發動一場針對蘇聯的全面戰爭,而蘇聯在結束與中國的戰爭之前顯然不可能同時應付來自東西兩個方向的軍事進攻。
佐爾格並不清楚莫斯科到底會怎麼應付這種兩線夾擊的情況,他本能的認爲,蘇聯政府應該理智的選擇一個正確的戰略方向,而不應該是兩線作戰,作爲一名德國人,佐爾格非常希望蘇聯能夠將它的赤色旗幟插遍德意志,從而實現革命導師的偉大理想,那就是解放歐洲,解放全人類,也正是這個理想激勵着“齊齊科夫”和他的同志們,在極端險惡的環境下進行着艱苦的戰鬥。
所以,從個人角度而言,佐爾格是希望蘇聯政府接受“亞細亞解放陣線”的和平倡議的,目前這是最好的選擇,不僅可以立即結束這場與亞洲各國的戰爭,而且也可以抽出力量應付來自德國的威脅,相比已經吃飽了的“亞洲盟軍”,顯然德國更危險,因爲德國仍然覺得自己沒有吃飽,德國仍然希望向東方擴張,從而滿足德國對“生存空間”的病態渴望。
無論如何,這段新聞廣播使專注的佐爾格一時有些走神,思維混亂起來,他已無法集中注意力。
佐爾格並不清楚,就在他收聽來自中國國家廣播電臺的收音機廣播的同時,另一個人也在收聽這段廣播,而且廣播聲音來自於同一臺電子管短波收音機,所不同的是,佐爾格是在他的客房裡收聽廣播,而那個人則是在隔壁的客房裡收聽這段廣播,而且利用了一個電子裝置,這個電子裝置叫做“竊聽器”,它由一個聲波收集器和一套電波轉換裝置以及若干電子零件組成,是中國電子工業最新技術的結晶,它不需要電線傳輸,它實際上是一個無線電裝置,聲波收集器就藏在那架餐車的底部,它的體積與一顆反坦克地雷差不多,除非佐爾格掀翻那架餐車並拆開底座,不然的話,他是無法看到那個聲波收集器的,而實際上,聲波收集器同時也是電波發射機,電波接收裝置就在隔壁客房,佐爾格房間裡發生的任何響聲都能被隔壁客房的那個人收聽到。
這個正在通過竊聽器對佐爾格的房間進行竊聽的人是一名中事情報局的情報員,他就坐在房間的角落裡,正對房門,通過一副耳機收聽着從佐爾格房間裡傳來的所有聲音,雖然此刻,耳機裡除了收音機的廣播聲之外幾乎聽不到其它聲音,但是這名年輕的情報員仍在認真的收聽着,手裡拿着鉛筆,面前擺着茶几,上頭擱着一本筆記本,如果有什麼重要信息需要記錄,就用鉛筆記在筆記本上,與此同時,茶几上還擺着兩部機器,一部機器是竊聽器電波信號的接收器,另一部機器則是磁帶錄音機,佐爾格房間裡發生的一切響聲都會被如實的記錄在磁帶上。
幾分鐘後,佐爾格房間裡傳來一陣金屬餐具撞擊的聲音,然後又恢復了平靜,緊接着,收音機也被關上了,佐爾格房間裡安靜下來,什麼聲音也聽不到。
這時,竊聽者房間的房門被人從外頭推開,一名中年男子走了進來,竊聽者擡頭看了一眼,點點頭,繼續收聽隔壁房間的聲音。
中年男子走到茶几前,向那本攤開的筆記本望去,然後拍了拍那名情報員的肩膀,說了一句。
“你去吃飯吧,這裡我盯着。”
“好的。”
情報員將耳機交給中年男子,然後拉開房門,走出房間,並將房門關緊。
這名接過耳機的中年男子在茶几前坐了下來,繼續竊聽佐爾格房間裡的聲音,與剛剛離開的那名青年情報員一樣,這名中年男子也是中事情報局的一名情報員,而且級別很高,在軍情局裡的地位僅次於幾位大人物,實際上,他也是軍情局下任局長的候選人之一,他的名字叫陸裕光,軍銜准將。
能讓一位準將親自竊聽,如果佐爾格知道這個情況的話,或許會被嚇出一身冷汗,因爲這顯然說明,“齊齊科夫”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進入中事情報機關的視線了,而且屬於“高度關注”的那一類監視對象。
實際上,“跟蹤佐爾格”的命令直接來自於軍情局局長田勁夫,而田勁夫又是受到了中國總統趙北的指示,從這個意義上講,佐爾格受到中情局的密切關注,就是因爲趙北的緣故,當年破”的時候,趙北無意間在軍情局遞交的嫌疑分子名單上看到了“佐爾格”這個熟悉的名字,於是立即下達了一道新的命令,也正是根據這道命令,佐爾格本人沒有,而是順利的“逃亡”了,而這之後,中國方面也沒有公佈任何有關佐爾格的信息,這就是一個情報界的煙幕彈,不僅迷惑了莫斯科,而且也迷惑了佐爾格本人,他一直認爲,他之所以沒有暴露,主要是因爲他在與手下人聯繫的時候都是利用化名,沒有暴露他那個記者的身份,行動開始之前,“齊齊科夫”就是佐爾格的情況已經被中情局準確的掌握了,僅僅只是因爲趙北的命令,佐爾格纔沒有被捕,而是順利的借道日本逃回了歐洲。
從那之後,佐爾格就在中事情報機關裡有了一個專門的代號:雪人。
“雪人行動”從1934年就開始實施了,從那時起,佐爾格一直處於中事情報機關的小心翼翼的監視之下,所有與佐爾格密接接觸的人都在隨後遭到了中國方面的“高度關注”,也正是通過佐爾格這條線,中事情報機關發現了許多潛伏在德國、意大利的蘇聯間諜,但是,中國並沒有將這些蘇聯間諜曝光給德國、意大利,中國的軍事情報機關只是在耐心的等待,等待“雪人”甦醒,而在此之前,“雪人”有必要沉睡,直到中國需要喚醒它時爲止。
現在或許就是喚醒“雪人”的時候,也正因此,一直主持“雪人行動”的陸裕光親自出馬,當佐爾格住進開羅的旅館之後,對他的跟蹤行動就開始了,並且一直跟蹤到了沙姆沙伊赫,而現在,陸裕光仍在耐心的等待着,他很清楚,“雪人”在等待他的一個聯繫人,這是在昨天監聽佐爾格的電話時得到的情報,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雪人”的聯繫人將在今天下午趕到旅館與“雪人”會面,也正因此,那架特殊的餐車被送進了佐爾格的客房。
現在已經是下午了,但是“雪人”的聯繫人仍然沒有露面,竊聽仍將繼續下去,直到目標出現,整個下午,陸裕光和他的手下就一直坐在房間裡,耐心的等到着“雪人”和聯繫人見面。
終於,到了下午六點鐘,陸裕光從耳機裡聽到了佐爾格房間的房門上傳來的敲門聲,佐爾格打開房門,並將來人請進客房。
“東西帶來了麼?”佐爾格問。
“帶來了。一共二十張微縮照片,仍在照相機裡,你可以在暗房裡將它拿出來。我的錢呢?”從純正的意大利口音判斷,來人顯然是意大利人。
“請等一等,我去檢查一下照相機。”
“請快一點。領袖今天晚上將出席宴會,我必須陪同。”
……
“很好,你的工作非常好。錢在這裡,你收好了。我們之間的合作非常愉快,希望下次還有合作的機會。”
“下次合作?如果那時候我還在領袖身邊的話,或許可以繼續合作,但是我也希望能夠儘快離開羅馬那個是非之地,領袖已經失去正確的判斷力了,現在,他的身邊全都是一羣馬屁精,沒有任何人敢說真話,連齊亞諾先生也不得不跟着阿諛奉承。”
……
兩人之間的談話並沒多少,在拿到對方轉交的膠捲之後,佐爾格就將來人送出客房,然後,他的房間裡又是一片寂靜。
“長官,意大利人走了,咱們是不是去抓‘雪人’?”那名青年情報員詢問陸裕光。
陸裕光笑了笑,搖着頭說道:“抓?不。我們不僅不抓‘雪人’,而且還要保證他順利的將膠捲轉送蘇聯。”
情報員有些納悶,不解的看着陸裕光。
陸裕光並沒有做什麼解釋,他只是立刻趕去城裡的電報局,向國內的某家商社聯絡處拍發了一封密碼電報。
“雪人已完成接頭,並幫助雪人將信息傳回冰窟。”
“冰窟”就是蘇聯在“雪人行動”中的代號,至於“雪人”究竟會將什麼樣的信息傳回“冰窟”,實際上連陸裕光准將也不清楚,他只知道,相關命令來自於軍情局的上級,也就是總統府。
當天晚上,德國記者佐爾格先生心急火燎的找到他在德軍駐埃及司令部的一名朋友,想請這名朋友幫他儘快安排一架前往伊拉克的飛機,因爲報社方面想讓佐爾格前往高加索前線採訪那裡的戰事,但是德國空軍近期並沒有前往伊拉克的飛機,“湊巧”的是,就在當天深夜,有一架中國空軍的運輸機將運載一批電臺前往土耳其,於是,在那位德官朋友的協調之下,中國人答應讓佐爾格同機前往土耳其。
所以,在第二天下午,佐爾格就趕到了土耳其的歐洲邊境城市,並順利的搭乘一艘漁船駛向黑海上的一座無人小島,而且就在當天深夜,一艘蘇聯黑海艦隊的潛艇悄然駛近小島,幾名蘇聯水兵護送兩名來自蘇聯情報機關的高級官員乘坐橡皮艇登島,與佐爾格取得了聯繫,隨後,護送佐爾格回到潛艇,在夜色的掩護下,這艘蘇聯潛艇迅速駛離小島,向北返航,目的地就是蘇聯軍港塞瓦斯托波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