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冷風習習,陣地上一片寂靜,偶爾傳來腳步聲,卻是巡邏隊在陣地上穿梭,軍靴底部踩在沙石地面上,發出“沙沙”的響聲,卻無法驚動任何人,多數人都在沉睡,畢竟是凌晨四點多鐘,離天亮還有一個多小時,天空中除了探照燈的光柱之外,再也看不見別的燈光,只有那閃爍的星星掩映着月光。
陣地西北角,有一座防炮掩體,從外頭看不見任何光亮,但是掩體裡此刻確實是亮着燈的,少數值班軍官就在這座防炮掩體裡,參謀們在忙着完成上級佈置的圖紙作業任務,而那幾名軍官則坐在彈藥箱上打牌,雖然人人眼睛都熬得通紅,但是一旁彈藥箱上那堆積起來的鈔票無疑多少彌補了通宵的勞累。
在這座掩體裡頭,只有一名軍官顯得有些與衆不同,他既不用在圖紙上作業,也暫時沒有參與紙牌賭博活動,他只對手裡的一封信感興趣,正在翻來覆去的讀,雖然已經幾乎可以背誦上頭的內容了,但是他仍是津津有味的讀着信,信上那滿滿兩頁帶着淡淡香水味的甜言蜜語彷彿是這位意大利少校軍官現在最有力量的感情支撐。
正在閱讀這封信的是意大利陸軍少校小阿爾卡西諾,他是那位著名的老阿爾卡西諾將軍的兒子,作爲阿爾卡西諾家族的一員,小阿爾卡西諾從來就不認爲打仗是男人的義務,實際上,他認爲作爲一個標準的意大利帥哥,而且多才多藝,這種人根本就不應該在蘇伊士前線當炮灰,而小阿爾卡西諾也一直認爲自己就是一個多才多藝的意大利帥哥,泡妞纔是他的義務。
至於這封信,是從希臘雅典寄到蘇伊士前線的,昨天就被阿爾卡西諾少校收到了,隨着信一起來的還有幾張幾乎沒穿任何衣服的女人的照片,照片上的這個女人就是寫這封信的人,是個希臘舞女,是當年阿爾卡西諾少校在雅典的時候認識的,兩人一見鍾情,雖然阿爾卡西諾少校一向喜歡逢場作戲,但是在這個希臘舞女面前,他也覺得自己好象應該認真考慮一下婚姻問題了,再加上在領袖侍從隊裡不受重視,阿爾卡西諾少校也覺得自己或許應該另外找條出路了,而碰巧的是,那名希臘舞女的朋友之中有一些人在從事利潤可觀的黑市貿易,而且不是小打小鬧的黑市貿易,中國的“青黴素”、美國的“盤尼西林”,都在通過他們的手源源不斷的進入希臘、南斯拉夫,有些成了德軍軍醫手裡的寶貝,有些則成爲了游擊隊戰士的救命藥劑。
在舞女的建議下,阿爾卡西諾少校決心投資這種非常有利可圖的黑市貿易,不過這需要一筆資金,用於打點那些意大利的將領和德國軍官,而老阿爾卡西諾對小阿爾卡西諾的經濟來源一向盯得很緊,無奈之下,小阿爾卡西諾只能另想辦法。
好在阿爾卡西諾少校是個聰明的人,他很快想辦法籌集了一筆資金,一共二十萬美元,全部在開羅、羅馬的黑市上換成黃金、寶石,然後作爲投資交給了那名希臘舞女,之後,這筆投資就爲少校帶來了滾滾財源,而舞女則作爲經濟人爲少校制訂投資計劃,而現在,少校手裡的這封信就是那名希臘舞女關於下一步投資安排的情況介紹,當然也少不了對阿爾卡西諾少校的思念之情,爲了緩解少校的思念,舞女就將她的那幾張沒穿什麼衣服的照片隨着信一起寄來了。
當然,一名意大利軍官,正事不做,整天想着怎麼投資發財,這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所以,當阿爾卡西諾少校在黑市購買黃金、寶石並且利用領袖專機託運的消息傳到上司耳朵裡之後,相應的懲戒措施也隨之而來,剛開始的時候,上司打算將阿爾卡西諾少校調回希臘,指揮部隊清剿游擊隊,少校求之不得,但是後來不知什麼原因,最後上司雖然將阿爾卡西諾少校打發到了戰鬥部隊裡,但是卻不在希臘,而是駐守在蘇伊士防線。
如果從離開羅馬算起的話,那麼阿爾卡西諾少校現在已經在蘇伊士前線駐守了半年時間了,由於這裡緊挨着蘇伊士運河,而河岸的對面就是中國軍隊的陣地,所以陣地上的紀律非常嚴格,少校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離開陣地到開羅放鬆了,沒有女人,那麼他也只能看着信和照片慰籍相思之情了。
看完了信,阿爾卡西諾少校從口袋裡又摸出那幾張照片,小心翼翼的裝進信封,擱進他的辦公桌抽屜裡,並上了鎖,然後就從另一隻抽屜裡摸出一沓鈔票,走到了賭桌邊,準備進行他的第二個愛好,那就是賭博,如果說女人是他的最愛的話,那麼在沒有女人的時候,賭博就成了他生命的支柱,而且他一向在賭博事業上一擲千金,這也成了他那筆投資資金來路的最好藉口,賭桌上贏的錢總是比較容易洗白。
但是沒等阿爾卡西諾少校加入軍官們的娛樂中去,突然聽到防炮掩體外頭傳來了一聲巨響,接着又是一聲巨響。
“炮擊!”
那些德國參謀們最先反應過來,急忙衝到掩體外頭,觀察了片刻,然後又跑了回來,對那幾名仍然手拿紙牌無動於衷的意大利軍官叫嚷了幾聲。
“中國人進攻了!中國人進攻了!必須立刻投入戰鬥!必須立刻投入戰鬥!”
德語夾雜着意大利語,這使防炮掩體裡的所有人都跳了起來。
“中國人不在伊斯坦布爾登陸了麼?”
“難道中國人要與美國人夾擊埃及了麼?”
“西奈半島的中國軍隊不是已經調走了麼?”
“會不會只是騷擾性的炮擊呢?就像以前那樣。”
……
也難怪意大利軍官們都感到有些難以置信,根據他們的分析,至少在今年,中國軍隊應該不會發動對埃及的攻勢,雖然西奈半島的天空這半年來一直不平靜,但是由於德國軍隊在埃及處於防守戰略,所以中國軍隊也相應的沒有在埃及前線採取進攻性的姿態,交戰雙方只是偶爾會隔着蘇伊士運河互相打上幾炮,但是不會派遣地面部隊越過蘇伊士運河,除了少數特種部隊。
不過,懷疑歸懷疑,事實不容意大利軍官們心存僥倖,因爲他們也經歷過以前的騷擾性的炮戰,知道炮戰規模,但是現在,僅僅從防炮掩體外頭傳來的炮聲就可以判斷,這次炮擊與以往的炮擊絕對是兩個概念,很像是總攻發動之前的炮火準備,判斷的標準其實很簡單,就看桌面上擱着的咖啡杯,如果杯子裡的咖啡蕩起波紋,那就說明炮擊的猛烈程度已非常強,不是騷擾性的炮擊。
阿爾卡西諾少校跟着意大利軍官們慌慌張張奔出防炮掩體,趕到戰壕,朝蘇伊士運河對岸望了過去,只見那黑沉沉的遠方一片紅光閃動,而天空中不時掠過的炮彈和火箭彈帶着尖厲的嘯叫砸在陣地上,劇烈的爆炸將德軍陣地和意軍陣地也籠罩在一片閃光中,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連綿不斷,大地也在晃動,而遭到攻擊炮火最多的就是沿着蘇伊士運河一字排列的前沿阻擊陣地,不時有炮彈和火箭彈砸到運河裡,爆炸之後掀起十多公尺高的浪花,水滴從天空落下,飄向陣地,就像是下雨一樣。
遭到炮擊之後很短的時間,蘇伊士運河防線上的德軍和意軍陣地就完全被炮火籠罩起來,而陣地上各個指揮所的電話鈴也響個不停,後方的指揮官紛紛在電話裡詢問前線發生了什麼情況,是中國人的炮擊騷擾?還是中國軍隊已經越過運河突擊過來了?
身爲一名意大利陸軍部隊的營長,阿爾卡西諾少校也不得不在電話裡扯着嗓子跟上司高喊,“我們需要炮火支援”。
德軍和意軍的炮火支援很快過來,而且,空軍也接到了命令,只等天色稍亮,就將起飛轟炸中國炮兵陣地。
但是德國空軍的噴氣式轟炸機能夠穿越防線上空的死亡線麼?對此,阿爾卡西諾少校深表懷疑,西奈半島和蘇伊士運河的天空目前仍由中國“閃電”主宰,在這樣的現實面前,除非德國空軍可以裝備性能更好的噴氣式戰鬥機,並奪取制空權,否則的話,德國空軍的任何轟炸機一旦遠離了己方防空高射炮的火力圈,那就是中國戰鬥機的菜。
氣急敗壞的掛了電話,阿爾卡西諾少校命令所有人進入陣地,等待中國軍隊的衝擊,現在炮火這麼猛烈,中國軍隊隨時都會越過蘇伊士運河,而且阿爾卡西諾少校也堅持認爲,一條窄窄的人工運河是絕對無法阻止中國陸軍的推進的,雖然運河上沒有橋樑,用不着中國傘兵發起決死突擊,但是隻要中國人將他們的工程部隊拉過來,運河之上很快就會架起幾座浮橋,有浮橋溝通運河兩岸,中國的裝甲部隊就會迅速越過運河,向開羅突擊。
炮擊會在什麼時候結束呢?阿爾卡西諾少校焦急的等待着,他看了看天空,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而中國炮兵的炮擊已進入了最猛烈的階段,在那密集的炮聲中,可以聽出榴彈炮、火箭炮、加農炮、超級大炮的炮彈爆炸聲,毫無疑問,中國炮兵動用了他們手中所有能夠派的上用場的炮兵武器。
少校很清楚,炮擊一旦結束,就意味着中國陸軍部隊很快就會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那時,對於他和他的這個步兵營而言,纔是真正挑戰的開始,而對於迎接這個挑戰,阿爾卡西諾少校心裡沒有任何底,所以,在進入陣地之前,他做的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將那封來自希臘的充滿甜言蜜語的信隨身攜帶,裝進了軍裝的胸前口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