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司令的左膀右臂可不是那麼容易做好的,這不僅僅是能力問題,更是涉及到國際局勢,現在可不比古代,佔了中原就坐穩了江山,現在的世界聯繫越來越緊密,歐洲的一個政策變化,或許就會對這個遠東國家造成直接影響。
列強不好糊弄,國內的那幫地方實力派和政治上的反對派又豈是易與之輩?此次“廣東事變”就是證明,局勢動盪,也只能上下一心,同仇敵愾了。
就在蔣方震站在船頭,望着那波光粼粼的海面出神的時候,一名副官走到了他的身邊。
“參謀長,船長說還有五個小時就到杭州了,但是由於不清楚船局是否已聯絡過杭州方面,到底該在哪座碼頭停靠,目前卻也是不清楚。”
聽到副官的話,蔣方震點了點頭,看了副官一眼,說道:“朱瑞啊,你也是浙江人吧?”
“是的,職部是浙江海鹽人,家鄉就在杭州灣北部,以前每到八月中秋,就會特意到杭州去看錢塘潮,現在已是入秋,如果此次軍事行動迅速的話,或許我們還可以趕回杭州看海潮。”
副官點了點頭,同時也有些奇怪,不知道蔣方震爲什麼又要問一遍他的祖籍在哪裡。
“以前曾聽總司令說起過,你是南洋陸軍學堂畢業的,還是同盟會員?”蔣方震又問。
“是的,南洋陸軍學堂畢業,後來去了安徽,在安慶督練公所任幫辦,併兼任測繪學堂監督,以前是同盟會員,不過安慶起義之後,我就加入光復會了。”
副官的回答很得體,蔣方震也很滿意。
這個副官名叫朱瑞,字介人,現年二十六歲,熊成基發動安慶起義的時候,此人就在安慶城裡,起義之後,他就加入了革命軍,後來趙北分兵一部,去黃泥港策動秋操新軍起義,朱瑞並未跟去,而是跟着熊成基指揮的起義軍轉戰安徽,後來南北和談,他才得以跟着熊成基趕去湖北休整,正好趕上趙北舉辦軍校,急需教官,於是熊成基將朱瑞派了過去,從那之後,朱瑞就一直呆在共和軍裡,算是完成了改換門庭的工作,由於此人表現得比較出色,後來被趙北調去了他的侍從室擔任副官,前段日子趙北北上接任民國大總統一職,朱瑞也跟了過去,但是不久之後又奉命返回武漢,給蔣方震做副官,此次蔣方震赴任杭州,趙北特意吩咐蔣方震將此人帶上。
“你知道此次我爲何要帶你到浙江赴任麼?”蔣方震問道。
“大概因爲職部也是浙江人的緣故吧。”朱瑞說道。
蔣方震笑了笑,說道:“你這話要是叫旁人聽去,只怕會誤以爲我是在拉幫結派搞小團體,別忘了,我也是浙江人呢。”
朱瑞心裡一凜,這才意識到他的話說得確實有些不妥,趙北最忌諱的就是部下搞小團體,尤其是那種“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人,當初張振武之所以在部隊裡呆不下去,就是因爲這個緣故,所以,蔣方震剛纔的話就是在提醒朱瑞注意說話的方式,以免被人打小報告。
“職部說話有失穩妥,參謀長見諒。”
朱瑞向左右望了望,這裡確實也沒有別人,倒是不必擔心有人打小報告。
見朱瑞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蔣方震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其實,帶你去杭州,是總統的意思,本來我是想推薦你去西北邊務處的,那裡需要人才,但是現在看來,你今後的發展道路恐怕就在東南一帶了。”
“那總統的意思是叫我協助許司令整編國防軍?”
朱瑞不動聲色的問道,心裡有些興奮,在侍從室呆了一段日子,他也明白,這個“侍從室”就是總司令培養嫡系親信的地方,雖然侍從室副官的軍銜不高,但是前途無量,現在的獨立騎兵師師長就是當初侍從室的一名副官。
“總統雖然沒有明說,但是他的意思也是很明顯的,那就是要把你外放,讓你去基層部隊裡表現表現。說吧,你是想做參謀部的工作,還是想做部隊主官?”蔣方震問道。
“職部不敢挑三揀四,參謀長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朱瑞也是機靈。
“你對李協和這個人怎麼看?”蔣方震話鋒一轉,詢問朱瑞。
朱瑞遲疑片刻,說道:“我與此人只是有過一面之緣,說不上了解,不過聽說此人性格剛強,是那種寧折不彎的漢子。”
蔣方震點了點頭,說道:“我的意思,讓你去協助李協和整頓部隊,先把他的部隊改編爲國防軍,然後再回過頭來整頓許司令的閩軍。”
蔣方震的安排倒是有些讓朱瑞驚訝,李協和就是李烈鈞,此人也是同盟會高級幹部,在對待“廣東事變”的問題上,他要相對積極一些,不似許崇智那般“中庸”,至少搶在報界公開報道“廣東事變”之前拍發了一封通電,譴責龍濟光發動武裝叛亂,並號召同盟會員響應中樞,維持廣東和平局面。
李烈鈞的部隊目前分散駐紮在杭州周遍地區,還有一支部隊進駐了南京,要想整頓這支部隊的話,就必須先將其收攏起來。
“參謀長的意思是,現在就着手整頓?贛軍不去福建?”朱瑞問道。
“閩軍回福建,贛軍不去福建,而是留守杭州,迎接南京那支北洋軍過來接防。”
蔣方震的話讓朱瑞明白過來,現在中樞決定將徐寶山、孟恩遠的北洋部隊調到杭州接防,再從江西調一部分閻錫山的贛軍到南京,彈壓地面,如此這般調動,基本上就算是把這些地頭蛇的根基給動搖了,到了杭州,人生地不熟,北洋軍就成了飄萍,中樞想怎麼拿捏就怎麼拿捏,徐寶山、孟恩遠也就別想蹦達了。
但是徐寶山和孟恩遠會不會派軍隊到杭州呢?很難說,所以,蔣方震纔要把李烈鈞的贛軍部隊留在浙江,看住北洋南進第一軍,使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只調許部閩軍去福建,這兵力是不是單薄了些?”朱瑞問道。
“許部閩軍萬餘人,兵力確實稍顯單薄,但是別忘了,福建的留守部隊已被同盟會調走大半,用來進攻廣東,現在福建空虛,萬餘人的部隊就足以應付局面了,如果入粵閩軍調頭返回福建,我們的目標就達成了,沒有必要與之硬碰,敵進我退,敵退我進,我們的戰略目標就是拖住那些忠於同盟會的閩軍部隊。”
“但是,許司令肯不肯帶兵去福建呢?”朱瑞問到點子上了,這讓蔣方震也是遲疑了一下。
“中樞命令在前,浙江協餉在後,許汝爲不敢不去。另外,到杭州之後,你馬上趕去李協和那裡,務必儘快將他的贛軍收攏起來,整編爲國防軍,我們帶的這批軍火,也優先分給贛軍。”
蔣方震向朱瑞亮明瞭自己的意圖,朱瑞也是聰明人,一聽就明白他的意思,點了點頭,卻也沒再說什麼話。
這艘客船全速航行,很快就駛入了錢塘江,五個小時後,終於看見了杭州。
由於南京方面與杭州船局聯繫不暢,沿江碼頭都停滿了船隻,沒有泊位,這艘裝運着軍火、軍裝的客船不得不繼續向杭州上游江面駛去,並在南星橋碼頭找了一個泊位拋錨。
蔣方震指揮幾名副官,從附近召集民船,開始將軍用物資往碼頭上搬,與此同時,杭州城防司令部也接到了船隻抵達的消息,於是派人過來接應。
許崇智沒有親自趕來,只是派了他的幾名副官,並帶來了一個步兵營,保護軍用物資。
蔣方震留下幾名副官指揮卸貨,然後帶着朱瑞進了杭州城,趕去城防司令部會晤許崇智。
但是到了司令部,才得知許崇智剛剛離開,去筧橋兵營巡視去了,於是蔣方震又趕去筧橋,但是到了那裡還是撲了個空,再問,許崇智又去了高橋兵營,這一下,蔣方震悟過來了,許崇智這根本就是在躲他,不想現在見他。
帶着一絲疑慮,還有一點點的火氣,蔣方震和朱瑞趕回了城防司令部,讓參謀們將最近兩天的報紙、電報都找來,兩人仔細一看,這才明白許崇智爲什麼神龍見首不見尾。
就在昨天,中樞已正式宣佈“廣東事變”爲“武裝叛亂”,並已調遣各路大軍南下廣東,海軍也已行動,而發動叛亂的龍濟光也已被宣佈爲“叛亂分子”,參與事變的同盟會會員也享受了同樣的待遇,都成了民國的叛亂分子,更爲重要的是,就在今天上午,國會再次開會,通過決議,正式宣佈“同盟會”已成爲歷史,今後,誰敢再以“同盟會”名義活動,誰就是在分裂這個國家,他就是共和的敵人。
難怪許崇智躲着不見蔣方震,感情他這是在鬧意見呢。
蔣方震放下報紙,淡淡一笑,將一名許崇智的副官叫了過來。
“去,告訴你們許司令,就說晚上我請他吃飯,薄片火腿、乾菜燜肉、魚燒豆腐、叫花童雞、糖醋里脊、雞火蹄筋,都是他最愛吃的錢塘菜。我等他到晚上八點整,過了八點之後他還不來,那麼,我就回武漢去了。”
副官有些爲難,但蔣方震臉一沉,副官只好離開司令部去找許崇智。
朱瑞問道:“參謀長,如果許司令不過來,你真的回武漢?”
蔣方震苦笑,說道:“就算他真不過來,我也不會回武漢。不過我相信,他一定會過來的,我瞭解這個人,只要他耍起了性子,那就是說,他的內心在做着激烈鬥爭,這個時候,也就是勸他轉變立場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