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衚衕突然討來大批騎兵。而隨後叉來了…支車隊。咀聯車隊上下來一幫同樣全副武裝的軍人,然後捧着大包小箱走進了衚衕邊一座毫不起眼的四合院,此情此景,足以讓當事人驚駭莫名。
最驚駭莫名的人恐怕就是翠旖姑娘的老父親了,這老頭是前清秀才,考了一輩子功名,最終除了換來一個“弗秀才。的鄉間尊稱之外,幾乎什麼也沒有得到。
正因自己的這個功名之路走得不順,韓秀才便將全部心思與希望寄託在他的兒子韓公子身上,滿心期待着韓氏一族出個舉人,甚至走進士,可是這期待到最後,換來的卻是清廷一紙廢除科舉的詔書,雖然朝廷也同時開設了經濟特科,可是對於讀了一輩子《四書》、《五經》的韓公子來講。那經濟特科的考試內容無異於魅魅魁勉。便是看上一眼,就已頭昏眼花了,哪裡還能考取功名?“所以。像那些舊式文人一樣,韓秀才可是爲科舉的廢除痛哭了幾日幾夜的。雖然還沒到投環上吊的地步,可是那一口氣沒喘過來,差點也就此駕鶴西去,大病一場之後,老頭也想明白了,這年頭還是掙銀子要緊,至於功名一節,有,當然好,沒有,卻也不怕,大不了有錢了之後買個功名。
於是。老頭不僅將韓公子送去了長沙學習做買賣,而且也將掌上明珠翠旖姑娘送到了長沙,讀新式學校,無論如何,這下一輩人的前途纔是最重要的,既然走仕途走不通了,那麼就走商途吧,至於寶貝女幾的將來麼,老頭也安排好了,她願意嫁個舉人當然最好,如果當真不願對着老舉人垂淚到天明,那麼韓秀才也不勉強閨女小但是這嫁的人卻也不能是窮小子。
明白了這一點,也就明白韓秀才爲什麼一得知閨女在京城找了個,“門當戶對”的乘龍快婿之後就立即啓程北行北京了,老頭是想親眼看看,這個。“門當戶對”的未來女婿到底是何等樣人,到底有多少家財,老頭窮了一輩子,不想再在鄉下啃那幾畝薄田,而且滿清到臺之後,這麋食也沒有了着落,所以啊,這閨女可不能跟着窮小子吃苦。
韓秀才是前天下午到的北京,一到北京。老頭的心就放下了一半,原因也很簡單,因爲這座四合院就是那位未來的女婿買下來贈與翠旖的,那的契老頭也親眼看過了,還拿着地契去了一趟民政所,這一打聽,的知這座四合院現在的價錢已經漲到了銀元兩萬元,有錢還不一定買得到,這話老頭信,因爲就在他打聽四合院能賣多少錢的時候,那民政所裡就撲過去幾個地產楠客,圍着老頭問東問西,那架勢,與其說是“買小。不如說是想搶,最後韓秀才是跟着兒子一起落荒而逃的,當然,那地契被老頭緊緊的揣在袖子裡,回去之後,立刻找鐵匠打了口小洋鐵皮箱,將地契放在箱裡,然後在四合院裡找了個角落挖了個坑,將鐵皮箱裹上幾層油布埋妥當了,這才長噓口氣。
看起來閨女在信裡說得不錯,這位韓家的未來女婿確實“門當戶對”。富豪家的公子百猜才家的千金小姐,這門親事老頭已有些含不得點不要緊,只要別缺胳膊少腿就行,好歹老丈人也是秀才,這秀才家的千金小姐也不是誰想娶就娶得着的。
所以。從昨天開始,老頭沒事就坐在堂屋門廊前,兒子拉着他去逛京城他也不肯去,藉口曬太陽,實際上就是守在這裡。看看媒人什麼時候過來。閨女說過,媒人過兩天就到,那麼老頭也就堵在堂屋前,等媒人來了之後。先數落幾句,畢竟,一個女孩子家一聲不吭的在外頭找了位稱心如意的夫君,這事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自家閨女的脾氣韓秀才知道。也捨不得責罵,那麼,只好找旁人撒氣了,這個上門提親的媒人就是最好的泄對象,老頭這是打算來個敲山震虎了。
今日一大早起來,翠旖就出了門,回來之後就告訴老頭,媒人今日就會上門。結果老頭從一早開始就坐在堂屋前,而且也命令兒子在一邊陪侍。兩人手裡都拿着書,一本是《女》。一本是《曆書》,前一本是用來在適當的時候拿出來教閨女的,後一本則是用來與媒人薦議這嫁娶的吉日的,這規矩就是規矩,秀才最講究的就這個禮法。
本來。韓秀才也命令閨女就等在身後的堂屋裡,哪裡也不能去,但是當花園衚衕裡傳來騎兵的奔馳以及軍隊的口令聲之後,翠旖姑娘就臉皮一紅,逃出堂屋,躲去閨房了,韓秀才叫了幾句,也沒見人應聲,於是老頭知道,這媒人怕走過來了。
老頭不傻,透過那院門的門縫,看見一幫軍人在衚衕裡聚集,再聯想到閨女的舉動,老頭立刻明白過來,原來。這位未來的女婿是位軍官,而且瞧這架勢,那官階只怕還不低。
原來閨女找了個軍官做夫君,這秀才是文,軍官是武,如此一來,豈非是文武兼備?這一下,老頭樂了,不過隨即又開始擔心起來,因爲這軍官要打仗,現在時局也不怎麼太平,戰場之上刀槍無眼,萬一有個閃失。這未來的女婿被打死了,那麼,閨女豈非是要吃虧?就算打不死,萬一被那洋炮炸個缺胳膊少腿,那也是大大的不妙。
如此一來,老頭頓時是心事重重,端坐回堂屋前的長凳上之後,這臉就一直垮着。x插播s廣告時間哦
不過很快,老頭的表情就由鬱悶變爲驚駭,因爲那幫軍人就這麼大搖大擺的推開虛掩着的院門,徑直走進了天井,連門都不帶敲的。
這有違禮法啊,老頭當蔡是驚駭莫名。
更讓老頭驚駭的事情還在後頭,那幫全副武裝、手捧提親禮的軍人們走進天井之後就在兩邊列隊站好,然後。一名穿着軍裝、一身風塵的青年軍官大步走到韓秀才跟前,看了秀才一眼,然後向着秀才深深的一鞠躬。等他直起腰,便是一段大大咧咧、不講禮法的自我介紹。
“韓先生,您好。巧兒以前給我看過您的照片,我認得您,所以,您不必驚訝。至於鄙人,學名趙北。字振華,現在是民國的大總統,而且。也即將成爲韓先生的女婿,但是現在,我的身份既不是民國大總統。也不是韓家的女婿,我的身份現在是媒人,我是爲了巧兒姑娘華井生的婚事登門造訪的,希望韓步生能夠同意紋門啼。爲了趙振華先生和巧兒姑娘的終身幸福,請您務必答應這門親事。如果韓先生沒有異議的話,那麼,這場盛夫而隆重的婚禮將在總統府舉行,屆時,國內外的佳賓將在現場證婚。”
對方的這段話裡透露出三個意思:第一,這個人就是翠旖姑娘看中的夫君,而且,從他直接稱呼翠旖小名來看,此人與翠旖的關係已是非常親密;第二,這個人做事不拘小節,他竟然自兼媒人,就這麼大大方方的到韓家提親;第三,這個人就是民國的現任大總統趙北,這已不能叫做“門當戶對”了,這叫“攀高枝”如果韓秀才答應這門親事,那麼以後,他韓家人就是國丈了,而那位同樣表情的韓公子也搖身一變成了國舅爺,這韓家,以後就是皇親國戚了。
如此一來,老頭更是驚得目瞪口呆,實際上,對方一進天井他就覺得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裡見過,後來再聽對方的自我介紹,老頭頓時想起,沒錯,這人就是這民國的大總統,現在他的半身像已經掛得到處都是,就連北京大前門火車站也掛着這樣的半身像,那幅半身像足有城門那麼大,網到京城的時候,着實讓老頭長了番見識。
“你……聳”
老頭僵在長凳上,半天說不出話來,手裡拿着的那本《女》竟然落在了腳邊,但卻渾然不覺,一時之間,這四合院的天井裡竟是靜得出奇,片刻之後,才聽到一聲輕微的“嘎吱”聲,卻是那邊姑娘的閨房房門被人從裡頭拉開了一道縫,一隻秀美的黑眸正在門後好奇的打量那位做事古怪的“媒人”
趙北扭頭望向那間廂房。咧嘴一笑,衝着那門縫擠了擠眼,結果那門縫立刻就消失了,不過很快,那門縫又出現了,這一次,偷窺者換了隻眼睛張望。
“咳!咳!”
跟着總統走進天井的民國6軍次長蔡鱷見現場的氣氛有些古怪,於是咳嗽兩聲,打破了現場的沉默。
“韓先生,同意不同意這門親事,您到是點個頭啊。”
站在蔡次長身邊的藍天蔚走上兩步,在韓秀才耳邊嚷嚷幾句,這聲音是不高也不低,正好可以使老頭從驚駭中回過神。
“這個,,這個,”
老頭雖然回過神,可是這嘴巴卻變得非常笨拙,倒是那位未來的國舅爺反應稍微快了一點。於是說了一句。
“巧兒這丫頭,怎麼如此不懂事?什麼事情都不跟家裡頭講,平時捎信回去,也是不講旁的事。早知道總統要過來,我們無論如何也要擺下香案,跪迎門前的。”
韓公子說完這幾句話。便一撩長袍下襬,看樣子是想跪迎總統。
這下子,韓秀才也反應過來了,身子往下一落;腿彎一彎。眼看着就要跪到地上。
還是趙北眼疾手快。一個箭步跨了過去,將老頭抱住,不過一旁的蔡愕卻是慢了一步,那位未來的國舅爺到底是跪下了。
“兩位,這可使不得。”
趙北苦笑,本來他是打算插科打禪將這提親的事情糊弄過去的,但是現在這一老一少這麼一跪,頓時使他的原定作戰計劃無法實施了。
“使得,使得!如今是共和,這總統就走過去的皇帝。哪有皇帝親自登門提親的道理?這在過去,那是大不敬啊小人們大不敬啊。總統若是看中了小女,派人來知會一聲便是小人哪敢勞總統大駕過來?這過去,皇帝選秀女,那也沒有派什麼媒人的道理啊。”
韓秀才幾句沒頭沒腦的話,立刻將總統變成了強搶民女的無恥帝王,這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些苦笑不得,到是那個閨房裡的偷窺者“砰”的一聲將門重重關上,卻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生氣。
畢竟,現在是共和了。這總統雖然是國家的元,國民的領袖,可是畢竟不是皇帝,皇帝的做派趙大總統也看不上,韓秀才這幾句話確實有些拖革命女青年、時代新女性後腿的傾向。
“韓先生,這麼說。您同意這門親事嘍?那好,就這麼定下了,您老選定了吉日,我便派人過來迎親。現在我不便與巧兒見面,那麼,我就將她託付給您了。如果您沒什麼別的吩咐,我便先行告辭,現在公務繁忙,我也確實不能在這裡耽擱,這不,過幾天就要召開聯合陣線的黨員代表大會,我得安排會議日程。韓先生,啊不,應該是岳父大人,若有什麼吩咐,這是我的名片,我也派幾個衛兵在這裡保護您老人家,您可以直接跟我說上話的。”
趙北也沒羅嗦,乾脆就坡下驢,將老頭扶坐回長凳上,然後拿了張專用名片遞了過去,塞進老頭手心,看了眼已被部下扶起的小舅子韓公子,淡淡一笑,然後再次向韓秀才鞠躬行禮,隨後就領着軍人退出了四合院,只留下了那些提親禮。
“爹,爹!人走了,您別愣着了,快跟我出去送送吧。”
見總統扭頭就走。韓公子一個激靈,急忙將韓秀才扶起,兩人幾步趕出院門,站在門前。也是鞠躬相送,直到車隊離開衚衕。兩人才現自己是一身的汗,這面堂也是紅潤,卻也不知是興奮的,還是緊張的。““這,,這是提親?”韓秀才回到天井裡,望着那些希奇古怪的禮,物,自言自語道。x插播s廣告時間哦
韓公子卻道:“爹。您不知道?這位總統可是有個詳號的。”
“什麼渾號?”
“遠東狂人。這還是外國人給起的禪號。”
韓秀才又愣住了,難怪對方做事如此古怪,感情對方還有這麼個詳號,雖說這洋人給人亂起詳號的做法不合禮法,可是這個評號到也貼切。
不管如何,這門親事是定下了,翠旖也即將出閣,嫁爲人婦,至於以後是不是生活幸福,韓秀才卻是無能爲力了。
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從現在起,這韓家就鯉魚跳龍門了,以後,這韓家就是民國的顯赫家族了,至於能不能和前清時候的皇親國戚的權勢相比,那的看總統先生的權勢有多大,也得看總統先生的御下手段。
世上最難猜的是人心。這一點,韓秀才是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