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尚濂帶到博羅堡的列車共有兩列,一列是普通的裝甲列車,只裝備中小口徑大炮,另一列就是裝備280毫米海軍炮的列車炮,除此之外,還有少量工兵隨行,但是由於缺少重型機械和設備,目前無法修復那座被日軍炸燬的鐵路橋。
那座鐵路橋只是一座小橋,按照沈尚濂的經驗,只要擁有足夠的重型機械和設備,僅依靠他手下的這些工兵就能在數小時內修復完畢,但是他的手頭現在確實沒有那些機械和設備。
好在剛纔收到電報,後頭的工兵部隊已經趕到塔山鎮,最遲將於今天中午趕到博羅堡鎮,而主力部隊緊隨其後,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蓋平戰役今天就能打響。
沈尚濂懸着的心放了下去,並立即下令將列車炮上的炮兵觀測氣球升起來,雖然距離蓋平還有二十多公里,但是依靠炮兵觀測氣球,還是可以對戰場進行偵察的。
剛纔的電報上,前敵總指揮吳祿貞曾建議鐵道炮兵暫時撤退,以策萬全,但是沈尚濂卻沒有立即下令撤退,他想再偵察一下,畢竟這裡距離蓋平已經很近了,爲了保證主力部隊抵達時的秩序井然,鐵道炮兵有必要冒一些險,而且憑藉裝甲列車上那厚實的裝甲與強大的火力,即使遭到日軍攻擊,沈尚濂也有把握堅持到主力趕到,根據目前掌握的情報,日本關東軍的部隊中只裝備着少量的野戰重型榴彈炮,雖然還有一些重型攻城炮,但是機動不便,很難威脅到機動靈活的裝甲列車。
出於謹慎,沈尚濂也同時派遣了一些士兵,駕駛那輛拖掛在列車炮後的巡道車,向博羅堡以北的鐵路沿線巡邏,以保證鐵路的安全,這一路之上,他衝得太快,是否有日軍部隊滯留在博羅堡鎮以北地區,他並不清楚,所以需要派出專門的巡邏隊,至於那輛巡道車,是武漢機車廠製造的一種輕便軌道車,以柴油機爲動力,既可以用來巡邏鐵路,也可以走在裝甲列車和列車炮前頭探路,此次趕到博羅堡鎮,沈尚濂一共攜帶了兩輛這樣的巡道車,車上圍着裝甲,架着機關槍,無論防禦力還是攻擊力,都比步兵強得多。
就在炮兵觀測氣球升到二十多公尺高度的時候,那名站在氣球吊籃裡的觀測兵就摁響了那隻電鈴,這是一個信號,這表示發現空中威脅,需要立即降低氣球高度。
沈尚濂聽見電鈴聲,急忙從列車炮指揮室奔了出來,登上車頂,向天空望去,很快看見了一個小黑點,但是距離尚遠,暫時還不清楚那是中國飛機還是日本飛機,氣球觀測兵之所以急着下降氣球高度,這主要是出於謹慎,當然,如果氣球的高度太高的話,那就只能依靠那具降落傘了。
幾分鐘後,發動機的轟鳴聲越來越清晰,沈尚濂用望遠鏡仔細辨認着那架從南方飛過來的飛機,最終確認,那是一架日本飛機,機翼上的旭日旗相當醒目。
“防空!防空!”
沈尚濂跳下列車,下達了命令。
“嗚嗚”
防空警報聲淒厲的響了起來,所有的官兵立刻做好了戰鬥準備,裝甲列車和列車炮的防空作戰車廂也隨即將車頂開啓,液壓機擡起了車廂裡的防空武器平臺,高射炮紛紛仰起了炮口,機槍兵也在鎮裡的屋頂上架起了機關槍,槍口一律指向南方的天空。
列車上的防空高射炮主要有兩種型號,一種是四十七毫米中口徑高射炮,以彈盤供彈,另一種是二十毫米小口徑高射炮,以彈鼓供彈,算是目前比較先進的防空武器,對付轟炸機不成問題,即使是中國的那種“禿鷲”式重型轟炸機,其飛行高度也在四十七毫米高射炮的有效射高之下。
很快,那架日本海軍的“法爾芒”式戰鬥機就飛到了博羅堡鎮上空,高度約爲一千公尺,而且直撲停在鎮外的裝甲列車。
“開火!開火!”
高射炮指揮官立即下達了命令,剎那間,數十門不同口徑的高射炮幾乎同時開火,炮彈拖着橘紅色的曳光飛上天空,並在不同高度爆炸,天空中立刻綻放出數十朵死亡之花,彈片紛飛,組成了一道彈幕。
在這密集的彈雨中,那架日本海軍戰鬥機仍在拼命向鐵路線靠攏,並掙扎着從飛機上扔下幾顆小炸彈,這些重量只有幾公斤的航空炸彈當然不會威脅到裝甲列車的安全,甚至都沒有扔到鐵路線上,只是遠遠的落在了農田裡,炸起了一些泥土而已。
高射炮繼續向天空開火,與此同時,鎮裡的那些機槍手也忍不住開火了,不過,以目前的高度,機關槍不可能對那架飛機造成直接威脅,真正起到作用的還是那些高射炮。
“轟!轟!”
幾乎同時,兩顆高射炮彈在那架日本戰鬥機附近爆炸,橫飛的彈片幾乎立刻將那架單薄的飛機撕成兩半,地面上的列車炮兵們眼睜睜看着那架飛機在一千公尺的高度解體,然後分成幾部分,旋轉着從高空落向地面,其中的兩個部分是飛行員,也不知是什麼緣故,直到落在地面摔成肉餅,也沒見他們打開降落傘。
“大概日本飛行員都不背降落傘吧。現在日本軍隊還能出動飛機,這有些說不過去啊,咱們的空軍部隊還需要再接再厲啊。”
沈尚濂收起望遠鏡,對身邊的參謀嘀咕了幾句,說句實話,他確實有些奇怪,日本關東軍居然還能夠出動飛機作戰,這似乎也說明中國空軍的清場行動也不是非常完美。
經過這次有驚無險的空襲,沈尚濂不敢大意,佈置好了防空力量之後,再次下令將炮兵觀測氣球升起來,以監視南方戰場。
二十分鐘後,從氣球觀測兵那邊傳來情報,一支日軍部隊正由蓋平方向過來,兵力在一千人上下,目前距離博羅堡鎮還有十公里,而且是行軍隊列。
這個距離有些遠,沈尚濂沒有立即下令開炮,他耐心的等了十幾分鍾,等日軍的那支部隊更靠近一些之後,他才果斷的下達了開炮命令。
炮兵們麻利的將280毫米列車炮的炮彈裝填進了炮膛,然後迅速撤到安全區域,匍匐於地面,一名炮兵手持電控發火器,盯住了沈尚濂的臉。
“開炮!”
沈尚濂一聲令下,只聽“轟隆”一聲,大地爲之一抖,炮彈衝出炮口,飛上高空,那強烈的炮口衝擊波將列車炮附近的空氣激盪起來,讓所有人都感到了那來自空氣的強大壓力。
用海軍炮轟擊步兵隊列,這多少有些殺雞用牛刀的味道,但是爲了震懾日軍,並掩護鎮裡的中國平民撤退,沈尚濂還是決定打上幾炮。
若干秒鐘之後,那顆280毫米的高爆彈從空中落在了地面上,由於距離太遠,實際上多數炮兵什麼爆炸的閃光也沒看到,但是氣球觀測兵確實觀測到了炮彈爆炸。
“近失彈!偏東!誤差五百公尺!日軍行軍隊列已變!”
“修正彈道!”
沈尚濂面無表情的下達了重新射擊的命令,幾分鐘後,又是一顆280毫米高爆彈過去,這一次,炮彈沒有打偏,直接命中了日軍隊列,並造成了一些傷亡,但是那支日軍部隊仍未撤退,只是稍微散開,然後以散兵隊形向博羅堡鎮繼續推進。
“鎮裡的百姓撤退了沒有?”
沈尚濂詢問參謀,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如果說以前百姓還不肯丟下家業的話,那麼在列車炮開炮之後,百姓終於願意撤退了,畢竟,那炮聲簡直比炸雷還響,就算是毫無軍事常識的人也能明白,這博羅堡鎮即將成爲戰場了,君子不立危牆下,當年的那場日俄戰爭就是歷史經驗。
“咱們也撤!好漢不吃眼前虧!”
沈尚濂果斷的下達了撤退命令,雖然裝甲列車不怕步兵,但是如果被這一千多名日軍步兵給圍上了,那也不是一件痛快的事,畢竟,鐵道炮兵們的主要任務不是與敵方步兵糾纏,而且現在己方步兵主力尚未趕過來,還是趁敵人未衝到眼前儘快撤退吧。
“嗚嗚”
幾聲長長的汽笛,列車炮先行離開,蒸汽機強大的動力推着列車迅速向北倒退,沈尚濂指揮裝甲列車負責殿後,站在火車頭的駕駛室裡,沈尚濂朝南方望了一眼,然後恨恨啐了一口。
“老子還會回來的!到時候別怪老子不客氣!”
這一撤退,就撤退到了二十公里之外,就在這裡,沈尚濂碰見了主力部隊和工兵部隊,而且,前敵總指揮吳祿貞也帶着前敵指揮部乘坐火車趕到了。
問明前方情況,吳祿貞並沒有立即下達攻擊命令,而是決定就地休整,等待後續部隊趕到。
雖然第二、第三、第四、第五這四個軍是同時接到南進命令的,但是考慮到遼東半島北部地區的地形,爲了防止出現擁擠,吳祿貞將第五軍和第二軍排在最前頭,第三軍和第四軍則暫時擺在遼陽至營口之間,充當預備隊,現在跟着吳祿貞趕到這裡的是第五軍,吳祿貞決定等第二軍趕到之後再向前推進。
那支前出至博羅堡鎮的日軍部隊並沒有繼續向北方推進,而是在博羅堡鎮裡停了下來,根據前往偵察的中國騎兵偵察部隊報告,日軍部隊似乎有在博羅堡鎮設立前哨陣地的企圖。
而此時,第二軍仍未趕到,吳祿貞終於決定派出一支步兵部隊,協助鐵道炮兵進攻博羅堡鎮,將那裡作爲中國進攻部隊的前哨陣地。
下午五點整,攻擊發起,在鐵道炮兵的掩護下,兩個步兵團對博羅堡鎮實施了正面攻擊,雖然日軍的抵抗非常頑強,但是僅僅抵抗了一個小時,日本士兵的戰鬥意志就在噴火器和列車炮的威力下崩潰了,大部日軍就殲,小部日軍往蓋平方向逃去,博羅堡鎮在陷落數小時後就宣告光復。
剩下的事情就看工兵的了,在重型機械和設備的保障下,工兵們發揮了極高的工作效率,在天黑之前就修復了那座被日軍炸燬的鐵路橋,而此時,第二軍終於趕到戰場,也就是在這支部隊裡,沈尚濂見到了列車炮兵部隊的前任長官鄒潤猷。
現在的鄒潤猷是裝甲部隊最高指揮官,先期跟着他一起趕到博羅堡鎮的是一個裝甲團,裝備有坦克和裝甲汽車,並有野戰炮兵伴隨。
沈尚濂非常羨慕鄒潤猷,在他看來,坦克和裝甲汽車的機動性遠勝裝甲列車,這纔是裝甲兵發展的正確方向,這纔是陸軍真正的“鐵拳部隊”。
當然,羨慕歸羨慕,裝甲部隊到底能夠在這場戰役中發揮多大的作用,這還需要實戰的檢驗,畢竟,遼東半島北部地區的地形並不適合裝甲部隊的快速突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