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的老式掛鐘已經走向了下午一點,陸昊看着懷裡瑟瑟發抖的兒子,不禁嘆了口氣。透過藥房的玻璃窗,他能清晰地看見外面一眼看不見盡頭的大批喪屍。
醫院的藥房是一棟座落在住院部不遠處的二層小樓。爲了病人能夠更好的復原,住院部周邊的環境一般都很不錯,兩層的藥房被草坪和數目包在中央。但本來能讓工作人員感到愜意的環境卻已經因爲喪屍潮的爆發而變得面目全非起來。
可以想象得到,無論什麼災難爆發時,醫院都是最容易受到最大傷害的地方。喪屍潮一爆發,這裡有着最多的屍體和最弱的人類,自然迅速便淪爲了喪屍們的樂園。綠草如茵的道路上,已經有不下數百隻喪屍在周邊不斷地徘徊着,裡面有穿着住院服或白大褂的喪屍,還有一臉慘白從太平間爬出來的喪屍,甚至有些喪屍明顯是從輪椅上爬下來的,在地上藉着上半身的力量不斷地蠕動着。
陸昊身穿着一身灰色的運動服,剃着寸頭,長相略顯有些粗獷。他並不是本地人,只比桓楚等人早到商城兩天而已。本來只是天津一個退伍軍人的他,在喪屍潮爆發時他失去了妻子,費盡心力從學校中救出了兒子陸小虎,與他相依爲命。在救陸小虎的時候他碰見過一個逃難的車隊,但曾經在軍隊當到過營級指揮官的他顯然十分相信解放軍的實力,選擇了固守待援。
但沒過多久,面對着重重的喪屍,陸昊便絕望了。他帶着兒子倉皇逃出了天津這座已經淪陷的城市,循着逃難車隊留下的訊號,一路向南逃去。父子兩人的好運在這裡到了盡頭。剛進商城,陸小虎便病倒了,高燒到39度,顯然不適合繼續長途跋涉。
人生地不熟的陸昊自然本能地尋找當地的醫院,當歷盡艱辛來到醫院藥房找到藥品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和兒子已經被外面的喪屍牢牢困住,根本出不去了。如果不是藥房裝了厚厚的防盜鐵門並且因爲樓層較矮而裝了防盜網,恐怕遊蕩的喪屍已經闖進來將父子兩撕成碎片了。
現在陸昊隨身攜帶的食物已經被父子兩吃光了,失去食物和水的父子兩在藥房里根本沒有辦法存活下去。而看看外面成羣結隊的喪屍,手裡只有一把裝飾用軍刀的他,沒有勇氣也沒有能力帶着兒子闖出去,只能一遍一遍撥弄着手中逃難車隊裡認識的朋友留下的對講機,奢望着他人的救援。
但是一遍一遍的期待只能變成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當陸昊已經不報任何希望地對着對講機做出徒勞的呼救時,對講機的那頭竟然傳來了迴應,不知何處的一男一女已經答應了前來拯救自己和小虎。得到迴應的陸昊忍不住喜極而泣,安慰着懷中的小虎,但又在心中不住擔心起來。
答應自己前來救援的人真的會來嗎?他們看見了醫院裡多到恐怖的喪屍時,會不會放棄承諾拋下自己父子兩?畢竟這是末世,冒着生命危險去救一對素不相識的父子似乎沒有絲毫必要。而且,從聲音裡聽,他們似乎只有兩個人,他們真的有能力把自己和小虎從這裡救出去嗎?
想到此處,這個在軍中一向以耿直著稱的漢子爲了懷中的兒子,竟然將答應要來救自己的好人想得那麼“惡毒”。這個漢子似乎也有些不能容忍自己,在心中暗暗下定決心,如果他們能把小虎從這裡救出去,自己這二百斤就送給他們了。
“嘣嘣!”喪屍的砸門聲已經傳入了父子兩的耳中,吃藥後已經清醒過來的小虎顯然有些害怕,緊緊地抱着魁梧的父親。陸昊只能一邊輕聲安慰着懷中的兒子,一邊暗暗地擔心起來。
藥房的防盜大門雖然堅固,但終究是用來防盜而不是防暴的,被喪屍不斷這麼砸着,也不知究竟能撐多久。幸好自己一進來便將窗簾全部拉了起來,想來智商低下的喪屍應該發現不了這些地方也是進入藥房的入口。
陸昊無聲地嘆了口氣,知道自己無論如何擔心都於事無補,只能強迫自己收回心思,一邊輕輕拍打着兒子的後背,一邊心不在焉地給兒子講起了故事,一雙眼睛卻死死盯着放在一旁的對講機,顯然不想放過從那傳出的任何一個訊號。
對講機沒有讓這個精神瀕臨崩潰的父親失望,離上一次通話還不到10分鐘時間,便傳來了沙沙的通話聲,這次是那個略顯稚嫩的男音,只聽他語氣平緩地說道:“縣醫院,是商城縣人民醫院嗎?門邊是不是聽着一輛尾號9411的別克商務車?”
陸昊自然知道那個男人說的是自己開來的公務用車,趕忙拿過對講機,急促地說道:“沒錯,就是這裡,你們已經來了嗎?你們在哪裡?”
男聲顯然沒有理會陸昊的疑問,淡淡的聲音從對講機那頭傳來:“看來沒走錯地方。嗯,藥房在什麼位置?醫院大樓裡面?”
“不,不在大樓裡面。”陸昊急忙回答道,似乎聽到對講機那頭的人也舒了一口氣。在喪屍潮中活了這麼久的陸昊自然知道,最危險的不是空曠處大批的喪屍,反而是複雜的建築內部不知會從何處竄出的零散喪屍。
猶豫了一會,這個耿直的男人終於決定與其讓別人覺得自己受了騙而放棄拯救自己父子,不如將自己面對的情況說出,任憑對講機那邊的兩人選擇是否繼續履行承諾。狠下了心,將自己和兒子的命運交給了上天判斷:“藥房在醫院大樓和住院部之間,這裡外面聚集着數百隻喪屍,如果你們覺得困難的話就走吧,我和小虎...應該還能堅持到以後援救的到來。”
對講機那頭的人顯然沒有料到陸昊這番話,陷入了一陣沉默。正當這個父親一臉忐忑地等待着命運的判決時,卻聽見手中的對講機爆發出一陣大笑,隨即那個男聲似乎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哈哈...幾百只喪屍?你這都告訴我?就不擔心我怕了,跑了,不救你們了?”
這一句話說中了陸昊的心思,這個一直顯得是一個溫柔的父親的漢子站起身子,握着手中的對講機,平靜中帶着憤怒的說道:“我怕,我當然怕!可是你們馬上就要過來了,我不說你們仍然能看見藥房的情形,說和不說又有什麼區別呢?與其作爲一個騙子而活着,我寧願光明磊落的去死!”
那邊又是一陣沉默,隨後那個本來平淡中帶着戲謔的聲音再次傳到陸昊的耳中:“好傢伙,哥就喜歡這樣的。把心放回肚子裡,帶着你兒子乖乖在原地等着。”話說到這裡,那個聲音的語調卻是一轉,哪怕隔着對講機,陸昊仍然能感覺到那頭的男人此時究竟是如何一副意氣風發的樣子,一股桀驁的語氣撲面而來:“哈哈,不過是一羣爬蟲,老子會怕他們嗎?那邊的,你這個朋友,兄弟我救定了!哈哈哈哈...”
得到對方的答覆之後,陸昊顯然將心放了下來,眼下還要他擔心的只有對方究竟有沒有救出自己的實力了。不過,聽那個男人的語氣,應該不存在多大的問題吧。畢竟在現在這個時代,還有餘力去幫助別人的人,不可能弱到哪裡去。
可能就連陸昊都沒有發現,只是短短几句通話,自己便對一個素未蒙面的青年產生了濃厚的信任感。恐怕就算他發現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對於這一點,想必女王大人會和他有共同話題的。因爲自從遇見那個男人開始,女王大人便覺得,那雙不算寬厚的肩膀,卻能令她產生那麼濃郁的依賴感,彷彿只要那個男人還站着,她便沒有任何需要擔心的事情。
“小虎,別擔心,馬上就有人來救我們了。”陸昊坐回地上,輕聲安慰着懷中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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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虎眼中露出一絲光彩,問道:“救我們?來救我們的是和爸爸一樣的解放軍叔叔嗎?”
“或許是,不過更可能不是吧。”想到那個戲謔中帶着囂張和不可一世的聲音,陸昊的眼神也漸漸飄向了窗戶,口中說道:“不管是不是,你記住,他們都是比老爸我更厲害的勇士,是我們父子的恩人,以後,你一定要好好地報答人家。”
經過喪屍潮的洗禮,陸小虎顯然也成熟了很多,聽見父親的話,點了點頭,眼中露出一絲堅定:“爸爸,我記住了。以後我也要成爲他們這樣的人。”
陸昊顯然很滿意兒子的答案,正要誇獎陸小虎,卻聽見樓外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槍聲。在軍隊基層工作多年的陸昊,一聽之下便分辨出來那是九五式自動步槍標準的5.8毫米DBP87子彈聲,自然知道是那對男女前來救援自己父子了。
陸昊趕緊抄起對講機,拉着陸小虎來到窗前,掀開了窗簾朝外看去。只見不遠處的草坪上出現了一個渾身浴血的男人,他並沒有如陸小虎期待般穿着一身軍綠色的制服,而是一身已經被喪屍血液染黑的衝鋒衣。
這個一頭短髮的青年男子,嘴裡叼着一根不知什麼牌子的捲菸,斜斜端着手中的九五式自動步槍,向着周邊的喪屍不斷噴吐着火舌,還朝着沒有圍過去的喪屍大聲叫囂着:“我X你XX的雜種們,來啊!來啊!”
他在午後刺眼的陽光下形同戰神,身上披了一層金色光芒的男人略爲瘦弱的身軀在父子眼中一下子顯得高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