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校廠門口。
布告欄內，終於貼出了全員停工的告示。
大意是因資金週轉困難，債務積壓，校辦工廠即日起除去書記廠長財務人事科長暫留處理後續事宜，所有在職人員一律下崗自謀職業，每人補發三個月工資當作生活保障金。
這下，懷着一絲僥倖堅守到最後的四十多名員工，徹底絕望了。
倪昊與霍開然聞訊而來，看着車間大門轟然鎖死，心中無限悲涼。
自從與韓俊辯論失敗後，他們多次奔走於校方和廠方之間，苦苦反映創新思想。
他們甚至保證可以改良品類，調製配方，等早餐食品和飲品研發投產，一定有機會贏得市場。
可沒人理會他們。
特麼的官僚主義害死人！
鍾守民等高層，早晨閉門會議之後，就腳底板抹油溜之大吉。
留下來的財務科長和人事科長，面對羣情洶涌的員工，翻來覆去只有一句話。
“這是上面的決定，我們也沒辦法！”
李蘭香卻重重地鬆了一口氣。
是工廠先停工的，這樣我去藝豐上班，就不會影響到老伍的任職了。
拿着這個月兩百的工資和六百的補償金，李蘭香面憂心喜地直接去了藝豐辦公室。
小米正在樓上看熱鬧呢。
哎呀，這破廠終於倒了！
幸好本姑娘機靈，早一步脫離苦海，這個月的小錢錢……嘿嘿嘿！
猛然看見姐姐過來，趕緊溜下樓接駕。
“姐，辦好手續了？”
“辦好了，工資補償金都結算好了，韓俊人呢？”
艾小米笑嘻嘻地說：“韓董還沒回來。怎麼？姐，你是不是打算全職在藝豐啊？”
“哎，被當垃圾一樣丟了出來……可憐啊！再不全職家裡就喝西北風了！”
小米笑嘻嘻地說：“你不還有姐夫呢嗎？他一個月工資都上千了！”
李蘭香低聲說：“死丫頭，你故意氣我是吧？這個月你的工資比你姐夫和我加起來都多！”
艾小米馬上作悲苦狀：“姐，我賺的都是辛苦錢。吶，你看，手上都起繭子了，腳底板也好幾個水泡，我就是勞碌命……”
這是門口有人接過話說：“那真的是太辛苦了……乾脆讓小甲替你去跑好了！”
“那怎麼行……”
艾小米脫口而出，扭頭一看，正是韓俊笑呵呵地打趣。
“韓董，我和李財務開玩笑的，我一點也不累，每天干活跑業務都很開心的！”
韓俊這才點點頭：“對咯，藝豐別的本事沒有，但每個員工的待遇都是最好的，這是光榮的事，沒啥好謙虛的！
以後當你有了出息，出去自己闖的時候，我希望能聽到你驕傲地說‘我在藝豐上班如何如何’！”
艾小米吐了吐舌頭。
藝豐這麼好的公司，除非我腦子壞了纔會想着出去呢！
韓俊笑着對李蘭香說：“李會計，今天校廠全員下崗，您是不是有新的想法了？”
李蘭香再無羈絆，立即回答：“韓董，我正是來申請全職上崗的，希望公司能夠正式聘用我。”
韓俊鼓掌歡迎道：“這是個明智的決定，我代表藝豐歡迎李會計的正式入職！”
等簽訂好勞動合同，李蘭香鬆了一口氣，現在她每個月底薪四百，再加一百五十塊的績效。
按照這幾個月的績效考覈來判斷，至少每個月可以拿到五百出頭。再加上工廠六百補償金，家裡總算能寬裕一點。
簽訂完合同，韓俊開始佈置任務。
“李會計，元旦後招兩個出納給你打下手，一個負責藝豐畫材，一個負責信息中心。
還有，年終報表做的好看一點，學院門口建行和工行你先試着去接觸下，就說我們準備貸款。”
貸款？
李蘭香很驚訝。
“韓董，我們賬面上差不多還有五十萬現金……”
五十萬太少了，真的運作起來，五百萬韓俊也不嫌多。
“我有新的計劃，所以只要在他們權限範圍內，能放多少款，我就貸多少。”
李蘭香覺得自己的經驗不夠用了。
五十萬的現金還不夠，還要貸款，而且聽他意思，一兩百萬都沒怎麼看得上！
韓俊到底想幹嘛？
……
“韓俊到底想幹嘛？”
鄭小軍同樣詢問袁健。
“是啊，他到底想幹嘛呢？”
袁健揉了揉太陽穴。
韓俊最近一段時間很古怪，很多事情常常一言而決。
校園網是這樣。
網遊團隊是這樣。
貸款還是這樣！
這讓躊躇滿志的鄭小軍非常惱火。
也讓袁健左右爲難。
韓老弟，你有什麼想法，難道不能和我說說？哪怕事前通個氣，我還能不支持你？
你現在這樣，我根本無從幫你說話。
“他這是掏空藝豐的家底在賭博！我找人打聽過了，互聯網是燒錢機器，沒有幾百萬連臺階都不給你上。
而且，到現在爲止，幾個領軍的網絡公司，幾乎沒有盈利的，至於網遊，那純粹是讓人耍着玩的賠錢貨！”
袁健有點心虛，他低頭喝了一口咖啡，挺苦的。
“老袁，我知道你和韓俊是哥們，有些話你說不出口，那隻好我來說，你要是拿弟兄們當回事，就點個頭。”
袁健皺了皺眉，擡起頭：“你想說什麼？”
“第一，韓俊一意孤行，繼續下去，藝豐畫材遲早要完。所以我提議暫停他的管理權限，你來主持大局。”
“第二，韓俊現在持有絕對數量股份，爲了不讓他繼續胡鬧，必須把他的股份額度降下來。
所以，增發股份和全員持股是必須的手段，他也說過，時機合適全員持股是必要的。這個工作，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嗯？
鄭小軍侃侃而談，條理分明，看來謀劃了好久。
幹掉韓俊，讓我來當董事長，如果他野心膨脹，會不會把我也幹掉？
袁健坐直身子，緊緊盯着鄭小軍。
“你不會是想把阿俊一腳踢開吧？”
鄭小軍立即斷然否認：“老袁，咱們住一個寢室三年了，我要是有這個想法，那不成了忘恩負義，是要天打五雷轟的！”
袁健臉色稍稍緩了緩。
鄭小軍繼續賭咒發誓：“老袁，我是真心替公司着急，韓俊年輕容易衝動，被人哄騙兩句就稀裡糊塗地投錢。
協會的事咱不提了，宣城紅旗蝦廠五萬塊，北京買院子十七萬，隔天又拿了兩萬還沒個名目，剩下雜七雜八小賬就不計較了。
可信息中心前後砸了二十萬，十八號支取了三萬沒名目的賬，然後人工智能和網遊，又是一個二十萬！
現在他居然要貸款幾百萬，弟兄們都人心惶惶，我也受不了！老袁，但凡他能老實正經地搞畫材生意，我何必作這種小人呢？”
袁健不得不承認，鄭小軍說的在情在理。
他從煙盒裡掏出一支菸，鄭小軍給他點火。
“老袁，我發誓，只要他的股份稀釋到20%，我絕對保他月月分紅翻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