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沈武上門
雖然沈武面容這幾年有些改變，但是沈衍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沈武看着他露出尷尬的笑容，說道：“沒想到阿衍弟你還記得我。”
“我怎麼會不記得？”沈衍說道。
雖然而世爲人，但是小時候的事情，他還是記得一清二楚的，可以說，沈衍小時候最好的玩伴就是沈武了。
可惜兩家最後不知道怎麼的，雖然是親戚，但是都沒怎麼說話了，他身子不好，行動不便，更沒那個能力去找沈武，自然而然就淡了，以至於今晚看見沈武的時候，他心裡頭也有幾分驚訝納悶。
“我今天是來看看你的，我拿了個母雞過來給你補身子，弟媳婦已經放好了，你記得叫她有空殺了給你燉着吃，老母雞補身子最好了。”
沈武心裡頭是帶着目的來的，所以在看沈衍眼睛的時候，多了幾分躲閃，這讓沈衍很快就明白沈武不是單純來看他的。
沈衍並沒有馬上戳穿沈武的目的，只是笑着說道：“阿武哥，不用那麼客氣，你家也不容易，老母雞都是要下蛋的，哪能給我吃了？等會我讓蘇兒給你帶回去，你人來就好，不用帶東西來。”
“沒事，沒事，就一個母雞，要不了多少錢，家裡養了不少母雞，你身子從小就不好，多補補纔是。”
沈衍點頭，沒再說拒絕的話。
雖然沈武是有目的，但是沈衍想着他能來，心裡頭也還是欣慰的。
陳蘇把母雞放在屋外，進來就看見兩人在寒暄着，她也不知道這來的人是誰？看到和她家阿衍稱兄道弟的，估計也是玩的比較的朋友吧，也沒放在心上。
她指着桌子的位置，“既然來都來了，我們剛巧準備吃飯，一起來吃飯吧。”
沈武連忙擺手，“不不不，我娘在家做了飯的，不用那麼麻煩。”
“怕什麼麻煩啊？我家飯菜做的早，在我家吃就好了，都是些便菜飯，你也別嫌棄，沒什麼大魚大肉的，你就將就着一起吃吧，我去給你添雙碗筷。”
這沈家灣的村民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又趕上農忙時候，都忙，哪裡有那麼早準備飯菜？這少年不好意思，在撒謊呢。
說着，陳蘇就連忙跑去廚房拿碗筷準備吃飯，沈武想着拒絕，卻被沈衍拉着坐下，“阿武哥，來吧，就一起吃頓飯，我們哥倆也好久沒一起說話了。”
沈武拗不過，也只能尷尬的坐了下來，尋思着看看什麼時候適合說說關於砍樹的事情。
桃花姐跟着陳蘇進了廚房端菜，看陳蘇在忙着盛飯，走了過去。
她突然問道：“蘇妹，你知道阿武是誰嗎？”
陳蘇手上的動作突然一頓，搖頭道：“我不知道，不過聽他和阿衍說話的語氣，應該是阿衍小時候的朋友玩伴吧，年紀都差不多。”
桃花姐聽她說完，忍不住的笑了，聲音壓低了說，生怕被外頭的人聽到。
“阿武是三叔的小兒子。”林桃花說道。
其實她也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讓陳蘇小心着些，畢竟三叔家當初和她那以前的婆家一樣，總是欺負着他們小兩口，所以她想給陳蘇提個醒。
聽桃花姐這麼說，陳蘇纔想起來，記憶中好像三叔家有個孩子是叫沈武，還有叫沈文，沈秀的，三個孩子，女娃是最小的。
“還真是他啊！”
“嗯。”桃花姐點頭，“我想着你肯定是因爲那砍樹的事情，所以他們才找上來的，我估計明天顧春花還有沈夏他們也得上門了。”
她在那個家好歹也兩三年了，前婆婆和前姑子是個什麼脾氣，她清楚的很。
“上門就上門吧，反正我不會待見他們的。”
林桃花聽她這麼說，心裡也安定了不少，反正現在就不能讓顧春花他們欺負了去，他們不是牛嗎？那就牛氣起來，不要來攀他們。
“至於這沈武……”陳蘇眼睛看向廚房外頭的情況，聽着兩兄弟有說有笑的，這關係似乎也不錯的樣子，陳蘇很少看見沈衍莫名的對一個人好，他待沈武好，想必有他的道理。
她問道林桃花：“桃花姐，沈武以前和阿衍是不是很要好的？”
林桃花在沈家灣的時間也不長，所以也不算清楚，搖搖頭，“不知道，反正我嫁過來的時候，你們家的，已經和兩家沒怎麼說話了，不過阿武年紀和阿衍差不多，估計小時候也是玩的好的吧。”
“好，我知道了，你趕緊把菜端出去吧，我盛飯，別耽擱了吃飯。”
林桃花不好多插嘴，應了聲，“好。”
陳蘇心中有了數，也不再去說那沈武，她看的出，沈衍和沈武關係並不差，而且三叔的事情不能怪到三叔孩子的身上，就像顧氏的事情，她不能怪林桃花身上是一個道理的，她向來有仇報仇有恩報恩。
而且，當初之所以斷親，也是爲了讓他們自己的日子好過些，不會天天讓這些奇葩親戚打秋風，現在看情況，他們不敢打秋風了，最多是巴結。
至於巴結嘛，她先看沈衍怎麼說吧！
……
沈武看着桌上那豐盛的菜餚，心裡頭忍不住的嘆道，這還叫家常便飯，沒有大魚大肉嗎？
只見每個菜裡面都加了肉，還有一碟五花肉，煮的油膩膩的香，又有一盤湯，這豐盛的菜餚，就是過年，自家家裡也沒吃的那麼好啊！
沈武不知道，陳蘇怕沈衍長身體的時候沒有補全營養，到時候等年紀老些了，身體就容易出毛病，所以有錢就多花兩個錢吃好點，在人生最重要的時刻好好補着身體。
沈武顯得有些拘謹，這麼好的飯菜，他不知道怎麼下手了。
沈衍把筷子遞到他手上，“阿武哥，吃飯吧，都是家常便飯，你別拘謹，就當在自己家一樣。”
沈武點點頭，拿起筷子小心的扒着飯，但是還是不敢夾太多的菜，只夾自己面前那一點點菜。
沈衍見狀，連忙把一些肉多夾了一些進入沈武的碗裡，“阿武哥，你多吃點，別太客氣。”
沈武點點頭，感激說道：“不用不用，太多了，我不用那麼多的。”
可沈衍似乎並不聽他的話，還是不停往他碗裡夾菜，惹的沈武只能全部菜吃下去。
一頓飯，沈衍都在給沈武夾菜，反而自己吃的很少。
陳蘇收拾好碗筷，看兩人坐在客廳裡，也不好去打擾，桃花姐見瑤姐兒又困了，連忙帶回屋子去睡覺。
她看了眼客廳，最後走進自己的房間裡。
外頭的沈武吃飽喝足了，還是有些拘謹，那些話一直在他喉嚨裡，上不去下不來。
他剛想張口吧，看見沈衍的臉，又不敢說了，最後只能自己糾結。
沈衍去把炭爐裡面燒着的茶水拿了出來，用在江城買下的茶葉給泡了一壺綠茶。
茶香四繞，清香撲鼻。
沈武肩膀微微縮着，頭低了下去，不敢多看沈衍。
“阿武哥，你喝茶。”沈衍將茶杯放了上去，說道。
沈武看着他，接了過茶，點頭道：“好，謝謝阿衍弟了。”
哥倆就着一壺茶喝了大半個晚上，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沈武內心煎熬着，可臨到嘴邊的話不知道怎麼的，最後還是嚥了下去。
“阿衍弟，我看你身子都好很多了，比以前好多了。”沈武說道，聲音低低。
沈衍點點頭，“嗯，蘇兒弄了不少藥喝，也有效果了，又去江城看了幾次病，也算好的差不多了，謝謝阿武哥關心。”
“這沒啥的。”說道關心，沈武就覺得無比愧疚。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可到了後來二伯二伯孃死了之後，他居然都沒來看過一眼這個弟弟，還任由父母來弟弟家偷東西。
現在，看着弟弟家裡情況好了，他居然跑過來打他們的主意了。
想想，沈武就恨不得馬上拔腿就走，再也沒臉見這弟弟了。
“阿衍弟，我……”
沈武擡起頭，看着沈衍，張口就要說砍樹的事情，可是當沈衍一看他，他馬上就發怵了，不知道怎麼說下去。
“怎麼了？阿武哥，你有什麼事情就說吧。”
“我……”
久久，他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沈衍一旁看着他糾結的吐着字，最終自己先開口問道：“阿武哥，我知道你今晚過來肯定是有什麼事情的，外頭天也黑了，夜路不好走，你要是有什麼事情就和我說，我能辦的，就會辦的，不然晚些回去，路上容易踩到蛇。”
村子裡有人春頭晚上出來走，結果沒看到路上的蛇，一腳踩了蛇尾，給咬了一口，半條腿差點廢了，最後也是躺了半年纔算好了。
沈武知道這事情，想到也的確有些發寒。
他雙手緊緊攥住褲子，最後，像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一樣，突然擡高了頭，目視沈衍。
“阿衍弟，我知道我們家很不厚道，我們是兄弟，我爹和你爹是親兄弟，可是最後卻鬧的這樣。”
他頓了一下，然後接着說道：“我爹那次去你家偷你家的糧食我知道很不對，我爹也知道錯了，但是不管怎麼樣，還是做了這醜事，也導致你和我們家斷親了，我本來這個時候不該來找你的，但是想想，不找又不是。”
沈衍沒說話，看着沈武，知道他還有話說。
“我娘也很後悔之前和大伯孃來你家的事情，她也是鬼迷心竅，後來什麼都沒得到，就回家了，心不安，還和我說過幾次。我們家都對不起你和弟媳，這次我來，也是有目的。”
沈衍身子微微動了動，又聽他說道：“我知道我說這些話肯定得寒你的心，但是家裡的情況又……”
沈武頓了一下，想到家裡的情況，說道：“我娘聽說你媳婦讓人砍這臭花草的樹，說一根樹給二兩銀子，大哥和秋雙嫂子的婚事，因爲聘禮湊不齊，現在秋雙嫂子家也沒答應他們兩人的婚事，這過了年大哥也十九了，秋雙嫂子也不小，說這兩個月再湊不齊二十兩銀子，這秋雙嫂子就不嫁了，直接嫁鎮上財主家當兒媳婦了。”
“所以，我就想來問問你們，能讓我們也砍樹嗎？不要太多，賺夠十兩就好，就算讓我砍一百根給你們，我都願意，只要給我們十兩銀子就夠了。”
這番話說完，沈武整個人也輕鬆了，這些話憋在他心裡太久了，久的讓他很不舒服。
他眼睛看着沈衍，見沈衍久久也沒說話，心裡咯噔一聲，有些擔憂，也不知道是生氣了還是同意了？
“阿衍？”
沈衍擺手，“你不用多說了，這些事情，我都知道。”
沈衍雖然號稱是足不出戶，什麼事情都不清楚，外面何年何月也和他無關。
但是這半年多來，身子日漸的好轉，他也不是整天待在家裡的，外頭髮生了什麼事情，他多少還是知道些的。
三叔家的沈文哥要和同村的秋雙姐定親了，他知道，但是缺了銀兩的事情，他沒曾聽說，就是知道有人好像來過秋雙姐家下聘，不知道怎麼回事？
還有去年時候，沈秀妹妹和沈武兩人都接連出事，他也聽說了，不過後來聽說都好了，他也沒再往心裡去。
三叔家和大伯家有些區別，三叔家就三叔比較貪小便宜，其他人都還好，小時候他也受過不少三嬸的照顧，還有沈文沈武兩兄弟的照顧。
他從小關在自家屋子裡，過着無盡的藥罐日子，記得小時候有一次，他趁着爹孃外出，想去外頭看看，可是他走兩步都要喘氣的那種，走到了河邊，看那湍湍的河水，想去觸碰，結果不小心滑腳，跌了水裡，還是沈文沈武不顧一切跳下水去救他呢。
聽說，當時很兇險，他因爲在水裡的自救太過強烈，差點把沈文摁在水裡憋死了，後來沈文是上來，也去了半條命，救了過來，還是落了腳風溼。
諸如此類的事情，雖然不多，很多都是小事，但是沈衍都記得很牢，一直沒忘。
沈武看他了然的模樣，也不好再多說，免得惹的阿衍不高興。
沈衍沒再說話，突然起身，進了自己的房間，在沈武焦急等待之後，他又走了出來。
最後來到沈武面前，沈衍降手上一個小布包遞了上去，“這裡有二十兩銀子，你就拿回去應急吧，當年，要不是你和阿文哥救了我一命，也就沒今天的沈衍了，這二十兩，當是給你們的。”
沈武手上突然多了重量，臉色瞬間慌張了起來。
“不不不，阿衍，我們不是來跟你要錢的，就是想着反正你們也要人砍樹，讓我也去就可以的，但是不能白要你的錢。”沈武一邊說着，一邊推拒着，怎麼也不肯收下這錢。
可沈衍卻也是下了決心一樣，強硬塞在沈武的手上，不讓沈武松開。
沈衍力氣大，沈武就算真的想拒絕，也沒辦法。
沈武好奇的不是這錢，好奇的是當初那個病弱不堪的阿衍弟，什麼時候有那麼大的勁，能抗衡他的力氣了？
執拗不過，沈武也只能作罷，只是在看着他這個堂弟弟的時候，已經不是兒時的同情和心疼，更多是驚訝、不敢相信，不知不覺間，他的弟弟已經成長的讓他也感覺到不可思議了。
沈衍把錢放在沈武的手上，見他拿穩了，這才抽出手來。
他說道：“這二十兩對於我來說，現在已經不是很多的錢，你家的情況我都知道，當年，要不是你和阿文哥，我這命也沒了，就當是我感謝你們的，你收好，拿回去讓阿文哥趕緊把秋雙姐娶回來，剩下的錢，就當是我孝敬三叔三嬸的也好，給你和秀兒妹補身子的也罷，反正你就收着吧，也不多，你就別推辭了！”
“阿衍……”沈武的眼睛有些乾澀的疼，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流出來一樣。
這個弟弟，讓他越發的愧疚了，可是手上拿着的錢，他實在是很急要，有了這錢，哥哥的婚事纔有着落，這樣父母才能安心，他和秀兒也能準備娶妻嫁人的事情，畢竟他們都不小了，農村人一輩子都是這麼過來，他也不例外。
“好了，你別多說了，雖然我家已經和你家斷親了，但是你還是我的阿武哥的，晚上路黑，你早點回去吧，別讓三叔三嬸擔心了。”
說着，沈衍起身，在一個櫃檯裡頭找出了一個牛皮做的燈籠，在裡頭用火摺子點了火，遞給了沈武。
“這燈籠你照着回去，路黑不好走，小心點。”
“好，好……”沈武擦了一把眼角的淚水，接了過燈籠，連忙點頭，“等明兒我再把燈籠還給你。”
“還不還也沒什麼，不過一個燈籠，你拿着也行的。”
沈武點頭，嘴巴緊緊抿着，生怕哭腔在下一秒就蹦出來，怕在自家弟弟面前出了醜，也讓弟弟心裡不舒服。
他顫着手提着手上的燈籠，走了門口，回頭看了一眼站在屋內的沈衍，哽咽的聲音說道：“阿衍，謝謝你，我會記住你的恩情的。”
沈衍只是淡淡的笑着，“沒什麼的，你快回去吧，三叔三嬸該着急了。”
“嗯。”
等沈武走到了外門，身後的沈衍又突然的叫住了他，“阿武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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