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受到洛佑翼的殘忍對待,她就在心裡跟自己說,她愛的人是顧以楓。
所以現在連她自己也分不清,她到底是愛洛佑翼,還是顧以楓了。
心裡有一塊很乾淨的角落,住着顧以楓,住着她對完美愛情的嚮往。
她不要像洛佑翼那樣只會傷害她,心裡只有他自己的,自私自利的男人。她渴望的還是像顧以楓這樣的人,是她理想中的對象。
他幽默,善良,懂女人的心,偶爾還有一點點小壞,大概能滿足所有女人對男人的夢想。
黎向晚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緒,不想在顧以楓面前表露出半點對他的留戀和欣賞。
微笑着打開門,她輕聲說:“你怎麼來了?”
“你摔跤了嗎?”顧以楓一進來就激動地問,很本能地一把抓住她,上下打量她,見她毫髮無損,才放心了些。
“我沒摔跤!”黎向晚說着,不着痕跡地從他的大手中抽出自己的小手。
顧以楓也覺得有點唐突了,雖然他曾經吻過她,可那是幾年前的事了。
他不想讓黎向晚覺得自己故意想佔她便宜,裝作無意地笑道:“你這裡可真夠難找的了,什麼味道這麼香?”
“我在炒菜呢。”
“你還會炒菜?我記得你說過,你什麼都不會做的呀。哈哈,看來每個人都會變的。”顧以楓這話是想讓氣氛輕鬆些,不要尷尬沉悶。
卻不想這一句話,更勾起了黎向晚的傷心事。
她從前可不是什麼都不會做嗎?以前家裡有保姆,母親也只是幫幫手,更用不上她了。
當初爲什麼要去學做菜?大概是因爲家庭變故,不得不自己謀生,照顧自己跟母親,她才從千金大小姐變成了如今的黎向晚。
房間裡又一次出現短暫的沉默,見到她失神的眼睛,顧以楓就明白了,黎向晚應該是想起自己的傷心事了。
“我也還沒吃飯!”他很快又笑了,狡猾地說。
“可我就煮了一個人的飯。”黎向晚有些爲難地說。
“要不,我請你到外面吃?”黎向晚又問,他可是她的大恩人,人家這麼遠巴巴的跑來,她不給安排一頓飯是不對的。
“我不要,我就要嚐嚐你做的菜,你可別告訴我,你沒有信心給人吃啊。”
“不會,我對自己做的菜還是充滿自信的。如果你不怕餓,就等我一會兒,我把米飯盛出來再煮一點。”
“沒問題。”等多久我都願意,這話顧以楓沒說出口,怕把她這個敏感的小兔子嚇跑。
“我儘快!”黎向晚微笑着說了句,閃身進了廚房。
顧以楓本想去幫她的,又怕她嫌他離的太近。
慢慢來,顧以楓,別急。
總有一天她能感覺到你的愛,她會敞開心扉重新接納你的。
黎向晚進了廚房以後,有點心不在焉。
她想顧以楓都找來了,洛佑翼卻沒找來,或許是他不想找吧。
這樣更好,可以永遠自由下去了。只是顧以楓來了,他會不會阻攔她過自由的日子呢?
他這樣,就是還不想放手的意思嗎?她要怎麼做,才能讓他徹底的死心?
對了,黎向晚摸了摸肚子,告訴他自己有了洛佑翼的孩子,或許他就死心了吧。
想到這兒,她下定了決心,思想上沒有負擔,也就心無旁騖地炒菜做飯了。
半個小時以後,飯菜齊全了。
四菜一湯,香噴噴的家常米飯瞬間勾起了兩個人的食慾。
“這真是你做的?我也太有口福了!”顧以楓驚奇地說道。
黎向晚覺得顧以楓的態度還真誇張,不像洛佑翼,他總是對她做的飯菜沒什麼大的感覺,好像她做的是應該的一樣。
“語氣太誇張了,可別告訴我你沒吃過比這個更好吃的東西。”黎向晚笑道。
“是真的沒吃過!”見她一臉的不相信,顧以楓就一邊夾起一口菜放進嘴巴里,極其嚴肅地說。
“真好吃!”他讚道,也夾了一塊兒紅燒鯉魚,放進她的碗。
“你知道嗎?我幾乎沒在家裡吃過飯,就算是吃飯也是吃廚師做的菜。我從小最大的夢想,就是希望我媽媽能有時間給我做一次菜吃。可惜,她太忙了,根本沒有時間完成我這個願望。”
這樣說着,顧以楓覺得很心酸。從小到大,他不知道母親是不是瞭解他的願望,反正她沒問過,他也沒說過。
他覺得自己是個男孩子,要是開口跟媽媽撒嬌說他要吃她親手做的菜,好像就顯得沒有男子漢氣概。
外公曾經跟他說過:“阿楓,你知道不知道你母親一直想爲你做點什麼,可她被我養成了男孩子的性格。她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表現母親的溫柔,也不知道做什麼能讓你高興。”
在聽到外公說那句話時,他拼命壓抑着自己的淚水,才能面無表情,好像他不傷感似的。
黎向晚停止了咀嚼,眼中又開始蓄積淚水。
他看起來總是那麼瀟灑,從前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太短,不知道他內心其實是傷感的。
這樣一個善良,堅強而又脆弱的男人,他值得有個很好的女人愛他,呵護他受過傷害的心靈。
“你呀,怎麼那麼容易感動啊,我都是騙你的!”見黎向晚要哭了,顧以楓自己也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玩笑着接着吃菜。
黎向晚明白,他是在安慰她呢,這樣的謊,他哪裡編的出來呢?
很多人都羨慕有錢人,實在不知道他們心酸的地方。
尤其是小孩兒,很多幾乎感受不到父母的愛,整日在期盼中過活。希望,失望,失望再希望反覆的進行。最終,有些小孩選擇了放縱,用以麻痹自己千瘡百孔的心。
“其實我很喜歡聽你說這些,能給我多講講你從前的事嗎?”黎向晚柔聲說。
她想,她即使不能爲他做別的。至少她可以做一個聆聽者,讓他多年壓抑的情緒能夠抒發出來。
人不怕有痛苦,就怕痛苦無處宣泄,只要有了出口,宣泄完了,就能堅強的重新上路了。
“真願意聽?”顧以楓微笑着問。
“嗯!”黎向晚點點頭。
“我不想講,總覺得那是軟弱的人才乾的事,好像訴苦一樣。”顧以楓說。
“可我喜歡聽啊,我最喜歡聽小時候的故事了,喜歡聽小孩跟父母之間的故事。”
“爲什麼呢?”顧以楓有些不解地問。
“你不知道,自從黎家發生變故後,我就有了一種自卑自憐的情緒。不管我表面多開朗,心裡還是會很傷感。我在想,爲什麼會變成這樣?以前我有父母疼愛,有公主一般的生活,可是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人疼,沒有人愛,還生活在地獄裡!”爲了讓他能傾訴,黎向晚自己首先說起了心事。
也不是說謊,她的確也常常會這麼想。
感慨自己前半段人生,和後半段人生的差距。
原本公主的生活沒有了,在夜總會打工還遇見了洛佑翼。
被他逼着結婚,逼着懷孕。
現在她終於懷孕了,懷的是她憎恨厭惡的男人的孩子,但多番考慮後,她還是決定生下來。
她不要做一個拋棄孩子的母親,她要勇敢的承擔起一個母親的責任。
“傻瓜,你怎麼會沒有人疼愛呢?你相信我,你就是這世界上最惹人疼惜的女人。我第一次見你,就有這種感覺,覺得你像一塊易碎的水晶,需要人捧在手心裡呵護。”
黎向晚的心再次因爲顧以楓的話涌過一陣暖流,臉上笑着調侃他:“哎呀,你說話真酸。我可不想做水晶,萬一沒捧穩當,不要被摔壞了嗎?”
我會捧穩當的,傻丫頭,絕對不會讓摔到地上去。
顧以楓內心承諾道,卻不說出口,轉移話題道:“好吧,那我還是跟你說說我小時候的事吧。”
“我記得我有一次故意的打碎了一件古董,是一件很值錢的古董。我當時就是想引起我媽媽的注意,誰知道她聽說我打碎了古董,就只是說了一句。沒關係的,好像這古董還有一件一模一樣的,媽媽再買。知道我當時有多失望嗎?我多想她能打我一頓啊,那樣我能感覺到她是愛我的。我是不是很幼稚?”他又不自然地笑了笑,低下頭去。
“不,這沒有什麼幼稚的,我和你一樣。我也經常感覺到有點奇怪,爲什麼我爸媽就不打我呢?難道是我太優秀了,他們纔不打我?有時候我也會希望被打,那樣才能證明我在被父母愛着。所以,我很能理解你的感受。”見顧以楓的頭越垂越低,好像在壓抑着抽泣,黎向晚的小手忙蓋在了他的大手上,安慰。”
“向晚,我真希望父母能打我一次,可惜我爸已經離開了,再也沒有那個機會了,再也沒有了。”顧以楓喃喃地說着,一行清淚從臉頰滑下。
他哭的黎向晚心也酸的厲害,她沒想別的,只知道眼前是一個傷感的孩子。
他需要安慰,需要有個人默默的給他力量。
黎向晚站起身,走到顧以楓的身邊,讓他靠近她溫暖的胸前,然後輕輕抱住他的頭。
就像一個母親在安慰着一個孩子,是那樣的聖潔,那樣的無私。
窗外,一個男人,見識到了他們一起愉快的用餐,又見他們這樣親密地擁抱,不自覺地捏緊了拳……
洛佑翼的臉色越來越鐵青,拳頭被他捏的咯咯作響。
他有多想衝進去好好教訓一頓裡面不知羞恥的男女,可他還是像被定住了一般穩穩地站在門外。
然而越是面對強大的對手,他就會越冷靜。
去搶,萬一黎向晚不跟他走,以他的身手和顧以楓也是不相上下。
何況,就算是帶走黎向晚,他也不想在顧以楓的眼皮底下帶走。
他們此時只是抱着,並沒有做多過火的事,洛佑翼想,這麼多天了,說不定他們早幹過比這個過分成百上千倍的事了。
兩個人還在那兒郎情妾意地抱着,黎向晚溫柔地撫摸着顧以楓的頭,她就從沒有這樣對待過他。
該死的女人,千萬別落在他手裡,否則他一定會讓她死的非常非常難看!
洛佑翼帶着十二萬分的恨意,一直在窗外看着,他站的角度他們看不見。他也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但從他們的表情中能判斷出談話非常的和諧。
身體上的接觸能夠拉近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學醫的顧以楓當然知道這一點。
他的手臂輕輕攬住了黎向晚的腰,頭更緊地貼到她身上,這個細小的動作又一次揪緊了洛佑翼的神經。
而此時顧以楓感受到的卻不僅僅是男與女,此時,他感覺到了一個人對他的愛,類似於母愛。
從他見到黎向晚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她是非常有愛心的女人。這樣善良的面相讓她看起來總是那樣有親和力,像一個巨大的磁場吸引着接觸她的每一個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
從出生,到現在,他總算感受到了被呵護的感覺。那是他一直在尋找,也一直都欠缺的一種情愫。
閉着眼,顧以楓貪婪地呼吸着黎向晚身上特有的馨香,好像這樣更能讓他覺得安慰。
一股暖流,同時滋潤了兩個人的心田。
黎向晚又何必不需要一個擁抱呢?
她的心,如此的孤單,如此的千瘡百孔。
人生大起大落,這些年顛沛流離的生活,還有洛佑翼給她的所有侮辱,讓她的心也是痛苦的。
擁抱了很久,直到顧以楓輕笑着說了句:“你還真有母愛!”她才放開了他,臉一下子囧的有些發紅。
適才,她就想着安慰他了,並沒有考慮男女有別。
顧以楓的這句玩笑話,讓她覺得自己這樣做好像有點矯情。
看出她的心思,他又補充了一句。
“有母愛,是一件好事,我感覺到了莫大的安慰。”說這話時,他收起了所有的笑意,一本正經。
黎向晚這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柔聲說:“能讓你高興就好,你知道我爲什麼特別有母愛嗎?”她成功的把話題引到她想說的上面去了。
顧以楓搖了搖頭。
“因爲我懷孕了,大概是*影響的吧。”
顧以楓正在夾一根青菜,菜在筷子上抖了兩抖,然後平穩地放進碗中。
“真的嗎?”他平靜地問,早將心中的萬千思緒壓下。
他很意外,也有些受打擊,但是很快他就明白黎向晚爲什麼要和他說這樣的話了。
“真的,我已經做過檢查了,孩子是洛佑翼的。”黎向晚淡淡地說,顧以楓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堅定地想生下這個孩子了。
他從內心講,當然不希望她生下他的孩子,可他更明白她不會聽他的話把孩子打掉。
“孕婦應該多吃點,你看看你吃的太少了。”他說着,又夾了一塊排骨放進她碗裡。
“你......”黎向晚想說,你怎麼那麼平靜呢?
任何男人知道自己喜歡的女人有了別人的孩子,也該是很失望,很嫉妒的吧,顧以楓也太平靜了。
“我尊重你的一切選擇。”他輕聲說。
這什麼意思?他不在乎她有孩子?這和她的想象完全不一樣啊,這下她還有什麼理由拒絕他呢?
“謝謝你尊重我的選擇,我的孩子,我會帶他兩個人安靜的生活。”黎向晚也輕聲說。
她明擺着是拒絕他了,顧以楓心裡很難受,卻也不想迫她太緊。
“晚晚,我相信你的能力。可是一個女人帶孩子真是你想象不到的難,何況我能找到你,洛佑翼就找不到嗎?要是他知道你有了孩子,不可能放了你的。”他試圖說服她跟他走,讓他來保護她。
不管她是不是允許他做孩子的父親,至少他願意幫她一起照顧孩子。
“他不知道我有他孩子了,何況他這麼久都沒有找到。我相信,以他的實力,要想找我也不是難事。沒找,就說明他不想找,也沒有理由找。我這樣生活很好,很平靜。謝謝你來看我!”黎向晚咬着牙說着狠心的話,拒絕溫暖的陪伴永遠都需要勇氣。
她不能因爲自己的自私,讓顧以楓對她心存希望,最終她會讓他失望的。
他們之間的感情融合又迅速消失了,他能感覺到她又躲回了那個殼裡。
顧以楓摸不準現在她到底是不是還愛他,但他可以肯定她是對他有感情的,從黎向晚偶爾流露的眼光裡,能夠尋得蛛絲馬跡。
“你的意思是,還想在這裡繼續住下去?”他問。
“嗯!”黎向晚點了點頭。
“那就接着住吧,我閒下來的時候就來看你。”顧以楓輕聲說,又夾菜來吃。
“不用,你那麼忙。”
“我再忙,也有陪你的時間。而且還能吃到你做的菜,實在是美味。你要是連這個也拒絕我,老天知道我會傷心欲絕的。”他誇張地說,倒讓黎向晚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不嫌難吃你就來吃吧,別耽誤正事就行。”她笑了笑,不想草木皆兵的讓自己那麼累,也讓他感到受傷。
“這纔像話,我來也好陪陪我乾兒子。小孩子在肚子裡要經常聽到男人的聲音,他纔會感覺到有安全感,成長的更好。”顧以楓一本正經地說,瞄了一眼她的肚子。
可能月份還小,完全看不出來。
他說的應該也有道理吧,黎向晚想,孩子肯定是會渴望有爸有媽的。
“想吃什麼?我看這郊區物資匱乏,我晚上帶過來。”顧以楓說。
“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你也別費心了。”
“這也沒什麼費心的,再說是爲我乾兒子,也不是爲你。你現在想吃的東西,就是他想吃的。你要是不說,我可就隨便買了。”黎向晚想,孩子的營養當然是最重要的,這裡確實有很多東西買不到。
又怕他真買一大堆東西來,她會更過意不去,索性就說了幾樣讓他順便帶過來。
顧以楓下午有事,吃完飯就依依不捨地離開了黎向晚暫時的家。
洛佑翼看出他們要告別了,忙先一步下樓,從頭到尾,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到他來過。
顧以楓走後,黎向晚一個人收拾桌上的東西,覺得還是有幾分溫馨的情緒。
那種感覺像是自己的丈夫心滿意足地吃完上班了一樣,即使不是真的,是假象。她也還是有些高興的,要不是因爲洛佑翼,她和顧以楓就會是這樣吧。
剛把碗筷洗好放好,忽然聽到了一陣敲門聲,很輕。
黎向晚以爲是顧以楓把什麼東西遺落了,邊笑着說:“忘帶了什麼?”邊扭開門。
洛佑翼站在門外,對於即將見到的女人,除了恨,還有幾分期待。
找了她這麼多天,今天終於得到了她的消息,他是多想第一時間就見到她的。可她開門的時候,說的那麼親熱,絕對不是對他說的。她說話的對象,是那個該死的顧以楓。
“聲音真溫柔!”洛佑翼冷哼了一聲,眉頭不悅地皺了皺。
黎向晚的笑容瞬間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惶恐。
她完全沒想到,會是洛佑翼,他就像個惡魔,他最終還是找到了她。
“你怎麼來了?”她假裝鎮定地說,卻是不明白,她爲什麼要怕他來。
他真的沒有權利把她怎樣了,可她還是會有些怕他。許是因爲被他折磨太久了嗎?
“我說過,你是我的女人!你永遠也別指望能逃出我的手心,給我走!”洛佑翼說完,上前一步來拉她的手。
黎向晚當然不肯走,她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冷冷地看着他,使勁兒把手從他手中抽出來。
“洛先生,你是不是神經錯亂了?我們之間結束了,我會把離婚協議書寄給你的!”黎向晚告訴自己冷漠,冷靜,要讓他知難而退。
“結束了嗎?我沒有允許,你以爲你能輕易離得了婚?”洛佑翼的表情依然是冷的,沒有一絲溫度,說這話時就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是你強迫我答應嫁給你的,你不知道,強迫的事情是不具有法律效力的嗎?”黎向晚試圖以理服人。
法律效力,他洛佑翼根本不講什麼法律的事。他和他的女人之間,就只能是他說的算。
“跟我走!”他失去了和她磨嘴皮子的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