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他蒼白的膚色,黑色的瀏海,清澈的瞳,潤澤的脣瓣。
無論怎麼想,一直想到頭痛,她都無法把衛希與非人類這幾個字聯繫起來。晚飯後,她沒打車回家,而是慢慢在路上走着。當她回神的時候,發覺自己已來到年華天堂的路口。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這個時候衛希應該已經回去了吧。
畫室的大門是緊閉的,裡面一片漆黑,應該沒人。
他今晚會出現麼?
就算要出現,也該等到九點之後吧。
莫名的,她開了畫室的門,來到裡間。她沒開燈,直接走到了靠牆的畫作邊,這裡有幾幅她之前完成的畫作,黑色的,白色的,綠色的,紫色的……她這才察覺,她畫了兩年,畫了好多種顏色,卻從來沒有人要求她畫過透着清澈碧綠的藍色。
而她,也正是在畫那種顏色的時候,連續很奇怪的睡着的。
這一切事情之間,有何聯繫呢?
她靜默了,忘記了時間。
當再度覺察的時候,畫室的黑暗中已經多了一個人。
腳步輕到幾乎沒有聲音,呼吸也是安靜沉穩的,讓她發現身後異狀的,是對方的聲音。
"年洛。"那個男生這樣叫她。
年洛猛得止住呼吸,那一瞬間,她感覺到自己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根本無法形容這一刻的感覺,冷意從她的腳底赫得往上竄。
該怎麼辦?逃走,來得及麼?
"年洛,你白天怎麼沒來?我很擔心你--"聲音自背後傳來,而她只能僵硬着回頭。
微弱月光下,那男生蒼白無瑕疵的臉白的可怕。
"我、我有點事……"她知道自己在顫抖,但她控制不了。
男生看着她,黑瞳裡似乎有些許不解。
"你在害怕?"男生慢慢看出了她的顫抖,"你,怎麼了?"他聲音低下去,眼瞳深幽起來。
"不、不是……"年洛說着無力的辯駁。
男生沉默片刻,接着慢慢朝她伸出手。
微微月光,令他手上映着斑駁的陰影--那是玻璃移門外搖曳的綠色植物所映出的。
"別碰我--"年洛突然打掉那隻手,後退一步。
這是個很決然的動作,彷彿突然間,他與她成爲了陌生人。
這一個在幾天前還親暱的用雙手貼住他的臉頰叫他翹班,率性的勾住他脖子讓他看自己,時時刻刻在他面前展露她真性情的人,居然會用如此冰冷的口吻讓他別碰她?
已經退了又退,爲了她,爲了她--什麼都不再懇求了。
但是,最後呢?獲得了什麼,獲得了什麼?
他的眼底有某些東西開始碎裂,然後崩落。
……
在他越來越深幽的視線下,年洛的手機響起。她如釋重負的按下接聽鍵,然後繞過他朝門走去。她必須離開這裡,必須!
然而,慌亂的腳步在她即將踏出門口的霎那間止住,那個原本以爲來拯救她的電話,卻給了她一個致命的噩耗。
電話是惜濬的管家打來的,他用灰色的聲音轉述瞭如下話語。
"年小姐,請立刻來市立醫院--少爺他,剛剛在書房出事了……"
手機從她指尖滑落,她僵硬的回頭,那男生就站在離她不遠處看着她。
那臉,一如既往的蒼白着--那是,不似人類的蒼白。
惜濬死了。
死在書房裡,沒有任何前兆。那幅畫--透着清澈碧綠的蔚藍海域,靜默在牆上,惜濬僵硬的手就靜靜指着它。
年洛作爲相關人員被帶去警察局問話。
別人看她的眼光都很怪異,因爲她沒有哭。
那麼優秀的一個男人死了,他的戀人卻一滴眼淚都沒有。她甚至沒有絲毫悲傷的表情,議論,霎時間被添油加醋的傳開。
那副被管家確認是她親自送來的畫作,還有醫學無法證實的死亡原因,都讓年華天堂與年洛蒙上詭異的面紗。
畫室暫時停業,她躲在家裡,哪裡都沒去。
惜濬死了,她這才發現,兩年來她根本沒有一個朋友,除了衛希。
第三天晚上,她開始發瘋般的尋找衛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