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這幾個字看了很久,久到覺得眼睛都有些酸了,才放下手機。
之後我擡眼看向芳姐,輕笑着問她:“之前您對我說,可以讓我提前幾天離開,這句話還能作數嗎?”
芳姐聞言嘆了口氣,似帶着感傷和無奈:“醫生說你現在的情況不能出院,必須要接受治療。”
“嗯,南城也有很好的醫生,我會好好治病的。”
“希涼……”芳姐拉住我的手,她的掌心和指腹有些薄繭,刺刺的,卻很溫暖,“你跟你前夫的事情,我雖然不知道原委,但是能看得出來,你們誰都沒放下。而且他看上去真是個了不得的男人,不是高高在上的那種,但就是跟我們不一樣。”
我聽完雖說知道不應該,不過還是忍不住生出了幾分欣喜和自豪,就像是被誇的人是自己一般。
“其實他也沒您說的那麼好……”我像是忘了所有的煩惱,只嬌嗔着回了句。
芳姐臉上的擔憂更甚了些,還抓着我的手,卻沒再說什麼。
很快陳鬆便從外面進來了。
方纔他去清洗水果,又打了壺熱水,這個時候雙手佔的滿滿的,進來之後還用身體將門碰上。
他走過來將東西放在桌子上,接着熟練地扶我坐起身,給我的身後加了一個枕頭。
一系列的動作顯得格外流暢,也格外讓屋裡的人尷尬。
我能感覺到芳姐握着我的手僵了僵,臉色自不必多說。
而我設身處地地想一下,如果我自己養了這麼大的寶貝兒子喜歡上一個比他大,有過婚史,還跟前夫糾纏不清的女人,我是要瘋的。
芳姐能忍不住不向我發難,其實已經很難得,也很讓我感激了。
我不動聲色地抽回自己的手,然後轉過頭去看陳鬆,開口的時候語氣是輕鬆自在的:“陳鬆,我剛纔跟你媽媽說過了,我身體不好,所以想提前幾天回國。”
陳鬆聽完手上的動作一頓,不過很快反應過來,拿起一個橘子剝了起來:“不知道現在的橘子甜不甜……”
他這顧左右而言他的毛病還是不改啊。
我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不甜也沒關係,我不想吃。我想回家了。”
陳鬆這回終於全身僵住。
這個時候芳姐提出要走,大概是覺得氣氛實在待不下去。只是我看着風輕雲淡的,其實心裡比誰都要難受,都要受不了。
可是沒辦法啊,有些話如果現在不說,以後哪還有什麼機會說出來。
“回去之後,我應該很快跟我的前夫復婚。以前我們兩個因爲一些誤會分開,但實際上還是有感情的。我會來英國,也是離婚之後心情不好,想出來散散心。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我只想趕快回到他身邊,讓他陪着我。”說到這我頓了一下,看到陳鬆垂下去的頭,還有輕顫的手,突然就覺得胸悶得厲害,也愧疚的厲害。一個小心翼翼地,真切地喜歡過我的男孩,真的對不起,沒辦法回報你的愛。
“謝謝你陳鬆,還有你的家人,你們真的很好。以後如果有機會,來一趟南城吧,我會好好招待你們,如果我做不到,我的丈夫也會代替我完成。上一次你對我說過,如果我回去之後不開心,那就留在這裡。當時我沒給你答案,這個時候卻是可以告訴你了……我會不開心,是因爲愛的人不在身邊,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其實在什麼地方都是無所謂的。我愛他,所以願意去他所在的任何地方,只要我能去。”
……
第二天清早,我在病房裡換好了衣服,瞧着工作人員上班了纔拿着行李去辦出院手續,準備離開。
昨天晚上我說完那些話之後,陳鬆沉默地坐了一會兒,接着便不發一語地跑了出去,再沒回來。
而站在一邊的芳姐則是抹了抹眼睛,像是流了淚。
對這樣的結果,雖然是有些不太完滿,不過想來也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了。
我只希望,在我離開之後,屬於芳姐一家人的生活能夠重歸平靜,當初因她的善心造成的這些麻煩和問題,我也希望能隨着我的離去化作烏有。
我是真的有些愧疚,可也不想再去花時間和精力補救了。剩下的這些未知的時間,我想留給另外一個人。
至於其他的,我厚臉皮地先原諒了自己,就當跟他們也討得了原諒吧。
走出醫院之後,我沒再去別的地方,直奔向國際機場。
昨天晚上我用手機訂了票,直達南城的機票,很貴,只是這對現在的我來說再不是什麼困擾。
陸行洲走前給我留了一大筆錢,跟手機放在一塊,之前我翻包的時候一下子就看到了。
臨登機之前,我在猶豫着要不要給芳姐打個電話,想了一會兒到底還是作罷。
該說的都已經說過了,她也知道我要離開,那就別再給她添什麼麻煩了吧。
自此之後不聯繫,就是給彼此最好的解脫和交待。
只不過在提示登機之前,我到底還是打了一通電話。
陸行洲有些惺忪的聲音傳來,還帶着幾分驚喜:“希涼?”
“嗯,是我。”我無聲笑了笑,“你該不會在睡覺吧,才幾點呀?”
“回來之後一直在開會,找着機會在辦公室眯了會兒。”陸行洲的聲音細聽上去確實有幾分疲憊,不過說話的時候勁頭倒是挺足,“怎麼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想我了?”後面三個字他故意壓的嗓音低了些,於是平白多了幾分曖·昧。
我聽完也不否認,痛快答了句:“是呀,是想你了。”
我看着機場顯示屏提示的登機時間,趁着陸行洲聽出異樣,趕緊又問道:“你這兩天會一直在公司?”
“嗯,事情有些棘手,還得忙一陣子。”
“哦哦,那好,你接着忙吧,我不打擾了。”
陸行洲:“……”
趕在掛斷之前,我將嘴脣貼近手機的聽筒,開口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道:“我是真的想你了,行洲。”
說完這句我就掛了電話,然後編輯一條短信發過去——
我決定今天一整天都關機!不要聯繫我!我害羞了!
看着屏幕暗下去的同時,我想到陸行洲看到短信的模樣,想着,他應該是會笑着的吧。
嗯,一定要多笑笑呀行洲,還有接下來有我陪你的日子,希望你能比現在笑的更多,更幸福。
那樣的話,就算以後……也能覺得有過補償吧。
……
十幾個小時之後,飛機穩穩地降落在南城的機場。
下了飛機之後我的精神依然很好,渾身輕鬆,根本不像是經過了長途的飛行。
這可真是個好兆頭。
坐上出租車之後,我拿出粉底和口紅,給自己畫了個淡妝,接着就轉頭看向窗外,看看久違的南城的景象。
幾個月前逃離這裡的時候,我哪還有什麼欣賞的閒心,光鬱悶都來不及了。
不過時過境遷的,心情畢竟也不同了嘛。
出租車停在陸氏的大樓下,我付完錢下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深深吸了口氣。
也許是心理原因,我總覺得這裡的空氣比倫敦那邊好聞多了。
進到大樓內,前臺的職員還認識我,我也對她笑眯眯道:“我是來找你們陸總的,能不能拜託你不要提前通知他,我想給他個驚喜。”
“何、何、何……何總!”小姑娘半天才捋平舌頭。
我眨眨眼睛:“怎麼,不行嗎?”
……
來到陸行洲的辦公室前,我對着身旁站着的男人笑了笑。
“謝謝你啊吳秘書,你們陸總該不會罰你吧?”
吳敬是陸行洲的秘書,很早之前就已經跟着他了,前幾年陸行洲離開陸氏,連帶着他信任的貼身秘書也不見了蹤影。結果到了現在,一切又井然有序地恢復了原位。
吳敬自然也是認識我的,我只是沒想到他現在對我竟然還是這麼客氣。
“太太請放心,就算是陸總怪罪下來,我也扛得住。而且我想,陸總是肯定不會罰我的。”長得人高馬大的吳秘書說起話來卻像是有賣萌的嫌疑啊,還有他叫的那聲太太,切,誰是什麼太太啊,好土。
我再不跟出來打醬油的角色廢話,定了定心神之後,我敲了一下門,想了想,又敲了一下,這才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在進門之前,我是沒想到屋裡除了陸行洲之外還有其他人的。
並且這個其他人的數量……還真有點多。
陸氏的一衆高管齊齊地轉頭看向我,其中大部分我都認識,我的手依舊放在門把手上,看着他們也有些回不過神。
這個時候還是坐着的大老闆一錘定音。
辦公室裡的人一個個走出去的時候,不少人的目光還在我身上打量了一圈,當然也沒敢多打量,老闆還在後面冷颼颼地看着呢。
不多久終於只剩下屬於我們兩個人的二人世界。
我看着陸行洲還站在辦公桌之後不動,神色陰晴不定着。
趁着他發問之前,我先一步走上前,一手將背上的包甩在桌子上,另外一隻手已經勾住陸行洲的脖子,踮起腳尖吻了上去。
我不是已經說過想你了嘛,我不說假話的,說想,那就是真的想了。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