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的日子,蘇臻常流連於小酒吧,咖啡屋,啤酒屋,觀察別人的裝潢和待客之道。
也開始幻想自己擁有一間小小的店,在吧檯的亮麗水晶球下,如巫女般鬼魅,而鍾煜就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對面……
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只是靜靜地望着對方……
她的確非常喜歡幻想,從少年時代起,一直做着天馬行空的白日夢。
當她想着開個小店,鍾煜可以經常來,便超級期待又有幹勁。
從報紙上找門面轉讓廣告,也在街邊奔波,看是否有將要轉讓的門面。
她想找個好碼頭,地段好,客源好,生意纔會好。
這樣尋尋覓覓,就過了一個多月。
眼見馬上就要過年了,她暗暗叫苦,逢年過節就鬱悶。
怕父母又要念叨終生大事,該怎樣才能讓父母寬心?
雖然失戀分手很正常,可她這分手都分了兩年了,父母怎麼也不會相信,她沒有交新男友。
所幸的是,父母過年要去老家,她也借說工作忙要加班而不用回去。
新年之後,蘇臻約了秦楚到高校附近的一間啤酒屋。
啤酒屋的裝潢是藏族風情,古香古色而又有濃濃的少數民族特色。
門上、牆上掛着的牛角、牛骨、藏銀、烏木、佛珠的飾品,讓賞玩的人愛不釋手。
在江南城市,這樣的小店讓人眼前一亮。
因爲在高校附近,所以常常會來一些外國客人,大多是留學生或是外籍老師。
倆人在店內入座,點了一紮啤酒,一些小吃。
“我覺得這裡氛圍很好。”跳動的燭光下,蘇臻點贊。
“還不錯。你也弄一個這樣的小店,不用多少錢,十幾萬的樣子。”坐她對面的秦楚環視着店內。
“但我想開在市中心,我家附近。我想有人或許和我一樣,期待市中心能有這樣一個小店,畢竟高校的位置太偏。在我家附近,也方便,省事。”
她握着冰冷的酒杯,手掌冰涼,如同那顆並不太確定的心,被自己折磨得快要沒有溫度的心。
“既有了決定就勇敢嘗試,我們還年輕,就該好好賭一次。”他那雙明亮的眼睛,給了她莫大的安慰和鼓勵。
“在我家附近有一間要轉讓的門面,裝修出來應該可以。明天我就去辦手續,早點兒落實也好做下一步打算。”
“可以賣啤酒,茶,咖啡,果汁……週末做英語沙龍,地下搖滾音樂,國外影片展播之類的。”
“秦楚,謝謝你,你的建議簡直是錦囊妙計,讓我突然開竅。我敬你一杯。”她舉杯,他碰杯。
倆人又天南地北地一頓亂侃,聊女人,聊男人,聊人生。
她想男女之間當然有純潔的友誼,就好像自己和秦楚,無話不談。
當然,自己比較保守剋制,不會隨便袒露感情,一說到感情就會找一些空洞而不着邊際的話說。
她和他比朋友要好,比戀人更瞭解對方,但絕對只是友誼。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在自己最需要幫助的時候,身邊有這樣一個朋友,比戀人更貼心,讓她感到幸福溫暖。
經過幾天交涉,在秦楚的幫助下,蘇臻打下了離家附近不遠的一間小門面。
店面不寬敞,但有上下兩層。
因爲這是件投了血本的事,所以做起來她是親力親爲,儘量節儉但又要彰顯個性。
幸好秦楚帶着她跑建材市場,不然恐怕她還真不知道,一個人要怎麼打理這些事。
秦楚幫忙聯繫工人,幫忙跑工商稅務局……
幾日下來,小店慢慢有了雛形。
她打心底裡深深感謝秦楚,如果不是朋友,他們該是很好的戀人。
趙綿綿啊趙綿綿,這麼好的男人你不要,真是瞎了眼!
秦楚,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幸福,如果你還是喜歡綿綿的話,那我就祈求上天讓她回到你身邊。
那麼,那麼,我就可以向他袒露衷腸了……那個他,自然是鍾煜。
她每天帶着一顆虔誠又感恩的心,爲秦楚祈禱。
裝修店面需要一週時間,設計和創意來自她和秦楚。
出於感恩,她在家親自給他做飯吃。
“現在每天我都好激動,彷彿人生又開始了新的篇章。”她從冰箱裡拿出一瓶Baileys,“所以,我們應該喝一杯,迎接新生活新篇章的到來,哈哈——”
“對,慶祝!好難得吃到你做的飯菜,今日我要大飽口福咯。”他狼吞虎嚥吃起來,“我早餓了,你手藝還真不錯。倒滿,倒滿,我要喝滿杯!”
“哇,美味。”她呷了一口巧克力酒,心情好,酒也更可口了。
“雖然你開店,我只是幫忙,但我覺得這是我做的,最有意思的事情呢。以後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我一定鼎力相助。”
“那你做好人就做到底,幫我想個店名,我琢磨好久,都不能確定。想聽聽你的點子。”
“你還怕起名字的事?這可是你的專長。”
“別提專長了,以前也芝是混口飯吃,並沒有過什麼實際而有效的創意。”她連連搖頭。
“Deep black box(深黑色的盒子)你不是說把酒吧的牆面刷成黑色嗎,不像個四四方方深黑色的盒子嗎?”
“那就叫D&B BOX,可好?會不會太簡單了?”
“不錯,簡單好記。”秦楚讚許。
她端起酒杯,又想起那幅畫來,還有畫那副畫的人。
多想起個和他有關的名字,幽淡輕嘆,“在深黑色的盒子裡仰望雲端。”
“雲端裡有什麼?”他凝眉思忖她話裡的意思。
“一架飛機,或者一個善良的天使,一個美麗善良的仙女。”她回想起當時鍾煜的回答。
“仰望雲端,看見一位白馬王子,你的白馬王子。似乎不錯哦。很浪漫的畫面。”
“那……那就叫Box&Clouds(盒子和雲)。”她固執地要把這兩個單詞放一起。
“這樣也好,盒子是禁錮的空間,雲朵是自由的漂游。”秦楚似乎明白她的用意。
她想自己和秦楚越來越有默契,可就是不來電,朋友終歸是朋友。
剛剛立春,天氣乍暖還寒,明媚的陽光,讓人周身感覺到明亮的暖意。
酒吧裝修竣工,黑色的牆面,上下兩層,逼仄的鐵質樓梯只容一人上下。
廁所在樓梯下的狹小空間裡,黑色的牆面,牆上貼了一些冷笑話。
一樓臨街的窗戶邊,擺了四張小方桌,黑白格子的桌布,素銀色的窗簾。
吧檯內的牆壁有一個酒架,擺滿了各種酒。
二樓有八張小方桌,建了個小舞臺,天花板上旋轉着彩色射燈,素銀色的窗簾。
看着窗簾,她覺得過於單調,亦或許自己有意想要聯繫他,可當她掏出手機,才發現並沒有他的電話。
她打了趙綿綿的電話。
“綿綿,還好嗎?”她只說了一句話,就後悔打電話了,她想窗簾就這樣也挺好的,簡單。
“還好啊,你呢。”趙綿綿波瀾不驚地回答。
“我也很好。我……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幫忙。”
“你說,我盡力。”
“我開了個小酒吧,還沒開張,想請你家鍾煜過來用畫筆潤色下,畫兩幅畫。”
“好,我問問他……”趙綿綿問過鍾煜後,說,“他說沒問題,今天下午最好,他有空。”
“好。那太謝謝啦。”天地良心,如果不是爲了見到鍾煜,她也不會用這樣的伎倆。
下午見到鍾煜,有些小雀躍。
他穿着淡藍色牛仔褲,白色長袖T桖,一件香檳色棉質馬甲,帥氣陽光。
“第一次見你穿得這麼休閒,不過一樣很帥。”她套近乎地說,這並不是她的強項。
“這樣穿舒服。”他放下手中的作畫工具。
“我覺得這窗簾有些單調,能否幫我隨意畫些什麼,隨便你畫什麼,只要你畫的我都喜歡。”
“酒吧的基調是黑色,你不是開黑店的吧,哈哈。”沒想到他說話這麼風趣。
“黑色比較有氣氛,原本想設計成彩虹般的顏色,但那豈不是成了幼兒園。最後覺得還是黑色好,施工簡單,又經髒耐用,不怕變色。”她笑着解釋。
“樓上樓下的四個窗簾都要畫嗎?”他問。
“要不就畫樓上好了,反正樓下的窗簾估計到時候都會捲起來。”她怕耽誤他的時間,說着和他一起上了樓。
“等小熊下班叫他過來幫忙,應該很快。”
“好。”她開心不已,“小熊,就是和你合夥開畫廊的那位?”
“是。他比我更有繪畫才華。”他在空中比劃着構思起來。
她爲他倒了一杯水,很想把水杯親自遞給他,但猶豫了一下後,把水杯放在了他身旁的桌子上。
下樓,生怕打擾了他的靈感。
小熊來的時候,天已接近夜色,他對她說:“今天提前下班趕過來。”
她衝他笑了笑,“感謝,感謝,太謝謝了。”
並指了指樓上,示意鍾煜在樓上。
爲小熊倒了一杯水,並端上樓。
鍾煜正坐在人字梯上,背對樓梯,已經在窗簾上作畫。
素銀色的窗簾上,是一些長長短短粗粗細細的凌亂黑色線條,她看不出他要畫什麼。
不管他畫什麼,她都會當作最美的畫來珍藏。
夜裡十一點,他倆終於大功告成。
樓上兩張窗簾變得豐富靈動,一幅是素銀色背景,秘密麻麻的黑色短線條;一幅是黑色背景,隨性灑脫的橙色長線條。
兩幅看不出形狀的抽象畫讓她着實疑惑,只怪自己功力不足看不出名堂,只當是高深莫測的鬼斧神匠之作。
她想問畫的是什麼,可怕鍾煜覺得她淺薄,便忍住沒問。
爲了表示感謝,她約二人一起吃宵夜。
火鍋冒着滾滾熱氣,如同她那顆滾燙的心,但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想就這樣和他簡單坐在一起就好,別的不敢奢望。
爲了掩飾自己內心的小緊張,她端起酒杯,“這次多謝你們的幫忙,我敬你們一杯。”
她並不愛說這些客套話,可畢竟不太熟,還是客套的好。
“以後需要我們的地方,只要我倆能幫上忙,一定在所不辭。”鍾煜指了指自己和小熊,他似乎也有些拘謹,說話時不敢直視蘇臻的眼神。
他不會刻意把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覺察到這點。
“我倆除了略懂畫一些亂七八糟的畫,別無所長。你請我們畫畫,也是看得起我們,來,我敬你一杯。”小熊端起酒杯,她舉杯迎上。
“……”
大家無非說些江湖上的客套話,這令她拘束不安,或許是因爲她本來就心不在焉。
如果只是和他單獨在一起多好,這種自私的想法讓她覺得自己狹隘自私。
不好,不好,內心裡何時住着這樣一個魔鬼,總是挑戰她的理智。
各自回家後,蘇臻依舊想着夜裡的一幕幕,多想知道他是怎麼想,多想去問……
就讓這暗戀如潮暗涌着吧,就讓自己在黑色的盒子裡仰望幸福吧,也許遇見了就是幸福。
一想到明天新店開張,她忐忑而緊張,未來的日子將會是什麼模樣?
一邊想着,一邊在枕上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