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蘇臻沒喝多少,但沉沉睡去醒來已是第二天下午。
起牀、梳洗,化了淡妝,挑了一身黑色衣服,一條白色珍珠vs施華洛水晶毛衣鏈,一件灰黑色的棉外套。
很久沒上班的她,也很久沒這樣打扮過自己了。
在去“BOX&CLOUDS”的路上,心情平靜,彷彿並不期待什麼,不敢期待,怕失望。
這些年的經歷,讓她感覺自己滄桑了,也平和了。
天氣晴朗,南風微拂,披肩長髮散發着好聞的黁香。
路上行人如水上浮萍,隨風移動,匆匆消失在路盡頭。
下午,她將店裡打掃了一遍,爲晚上的開張生意準備着……
忽然覺得吧檯上少了點什麼,又出門走向花店。
花店女老闆玲子正在忙着,見蘇臻到來,熱情問候,“蘇臻,今天要買什麼花?”
她微笑着環視花店一週,淡然輕語,“百合吧,白色的。”
玲子趕緊湊到她面前,“挑花骨朵的,明天就能開。百合花花期沒玫瑰花那麼久。”
蘇臻湊到一朵開了的百合花前,嗅了嗅,濃香迎面。
她挑了幾朵花骨朵,挑了幾朵半開未開的,把花遞給玲子,“百合花的香真像美夢一樣甜美,我挑的這些是要放店裡。”
頓了頓,有些拘謹,“我開了一家小店。”
玲子一邊包紮着百合花,一邊驚喜問道,“你開店了?在哪裡?賣什麼?”
“就在前面一點,叫BOX&CLOUDS,以後咱們就是鄰居了。
“一間小酒吧,今晚開張,如果你有空,歡迎你來坐坐。”
蘇臻接過玲子包紮好的花,問多少錢,玲子說不要錢,算是禮物,祝開張大吉。
蘇臻如何也不肯,最後玲子以進價賣給她。
無論如何,現在大家都是生意人,她不想佔別人便宜,虧本生意誰都不喜歡。
最後玲子還特別叮囑,百合花開後,要把雄花蕊的頂端部分拔掉,以免花粉落在花瓣上,導致花瓣變色腐爛。
蘇臻牢牢記住了玲子的叮囑,感謝她這麼細心周到。
這陣子她一個人獨處着,想得比較多,心思也更細膩和柔軟,別人的好心總讓她感慨又感動。
蘇臻將這一大束百合花放在花瓶裡,擺在吧檯裡端靠牆的位置。
天色雖早,但窗簾密不透縫,吧檯上方的三盞射燈璀錯明亮,房間裡靜謐而溫馨。
放了最近迷上的一首歌——IU&金妍兒的《冰花》,一首勵志歌。
在她被寒國花滑冠軍金妍兒的故事感動時,也被她這真摯的歌聲打動。
跟着音樂喃喃唱起來,掏出手機自拍了一張和百合花的合影,並以最快的速度發到朋友圈:
一個新的日子,多希望自己就是一朵花,別在某人衣襟上,隨他到任何地方,哪怕只有一瞬間。
圖片發出去才幾分鐘,秦楚就打電話來問,“蘇臻,你愛上誰了,不會是我吧?”
她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當反應過來時,他又說,“開玩笑啦,看見你發的圖片了,我也要過來拍一張。”
秦楚一天到晚抱着手機,等着刷趙綿綿的動態更新,若趙綿綿說了什麼沮喪話,他就會擔心而難過。
而蘇臻剛發的圖片,他固然第一個知道。
蘇臻故作清淡一句,“你這人真俗氣,我說的只是一個抽象的感覺……一個還沒有出現的他。你快過來吧,我一個人超級無聊。”
“真的?那是我想歪了,可你這麼說,誰都會以爲你戀愛了。對了,晚上要吃什麼,幫你送外賣來。”
蘇臻不加思索回答,“豆漿,滷肉飯。謝謝。”
在等秦楚到來的時間裡,蘇臻忙着給朋友們打電話,請他們來小店喝酒。
電話打了一輪後,她又猶豫再三,刪除了開始發的圖片,並在心裡自嘲:自作多情,好傻。
這種感覺很奇怪,在還沒有,也不能公開之前,生怕被別人知道。
即使別人猜測到了,也要否認,這感覺難道就是……
一天沒吃主食,她早已飢腸轆轆。
秦楚來時,她幾乎是搶過他手裡的便當,並故作無奈地輕嘆,“這酒吧弄得我食不果腹了。”
“你傻啊,這話多不吉利,別瞎說。”秦楚扯扯嘴角,搖搖頭,表示不滿。
她衝他撅撅嘴,埋頭吃飯,吃飯的時候,她什麼都沒想。
沒想起朱朗哲,沒想起鍾煜,更沒問秦楚吃了沒有……
民以食爲天,飢餓會啃噬掉人的身心。
秦楚那傢伙居然真的在那裡,左拍拍又右拍拍,並拍下了蘇臻的狼狽吃相,她並不介意。
“秦楚,你真是我的恩人。羊有跪乳情,鴉有反哺義,爲報答你的恩情,我決定幫你打電話給趙綿綿約她今晚過來。”
其實她早就打過電話,趙綿綿說會和鍾煜一起來,而她當然期盼他來。
“真的?!那你怎麼說,你別告訴她,我在這裡。”秦楚有些興奮又有些擔心,“萬一她知道我在這裡,肯定不來了,要不你就說,就說……要怎麼說纔好呢……”
他右手握拳拍着左手,連連搖頭,惶惶不安。
“你放心,包我身上,我保證把她約出來,到時候你自己把握機會。”她捏了捏他的肩膀,又拍了拍。
“萬一她和她的新男朋友,一起來怎麼辦?
“我見了會難受……看見她難受,沒看見她更難受,但我還是願意見到她……
“那我現在先出去,晚點我再來,要不一會她來了,見我在這裡恐怕尷尬。”
他急着往門邊走,站在門口時,又說,“一會兒,她來了之後,我再來。”
“哈哈哈哈——”蘇臻大笑着把他推出門,“你找個地方先呆着,委屈你了,一會兒綿綿來了,我發短訊給你。”
“蘇臻,要是今晚綿綿答應回到我身邊,我秦楚以後爲你出生入死……”
“你啊,好一個癡情種。我只約她來,不能保證她回到你身邊。以她現在的感情狀態……恐怕……”
“算了,算了,只要她能來,讓我見上一面也好,別的不奢求了。算我上輩子欠她的,這輩子載她手裡了。”秦楚無可奈何。
大概七點鐘時,店裡來了第一個客人,是小熊。
蘇臻熱情上前招呼,“小熊,歡迎光臨!”
小熊笑道,“我是第一個?那我太幸運啦。我有小禮物送你。”
蘇臻好奇地打開,他遞給自己的紙袋子,低頭一看嚇得“啊”的一聲叫出來,並趕緊把袋子合上,驚恐問道,“天啊,這是什麼?好恐怖!”
小熊卻很平靜地回答,“人的頭骨。”並把手伸進袋子,把頭骨抓在手上,“這是我去藏區採風時,在路邊撿的,那裡常有狼羣出沒,落單的人常常被狼羣叼走。”
他一邊說着,一邊扳動頭骨的下顎,活動的下顎一張一翕,蘇臻毛骨悚然。
“我還是第一見,有些怕。即使是撿的,但我也不能要,這個真的不能要,我怕得很,你送給我做什麼?”她連連搖頭,並確定不想要。
“怕什麼,習慣就好。
“這僅僅是一副頭骨,也許它曾經是一條鮮活的生命,而現在它只是骨頭。
“就好像那些樹被砍倒後變作木頭,河裡的魚被曬乾後變作了魚乾,我覺得本質上並沒區別。”
他闡述着他的觀點。
“你說得倒是有道理,是我大驚小怪了。但我把它放哪裡?”她疑惑不解。
小熊環視了一下店內,“掛門上吧。”
“門上?恐怖小店?”
“什麼恐怖,這是藝術。你有釘子沒,我幫你釘上。”
“你確定你這樣做OK不會有什麼問題?”
蘇臻蹲下身子,去翻地上箱子裡的釘子和鐵錘,心裡翻江倒海,也不知道這樣可取不可取。
她也深知原來自己離藝術挺遙遠。
“能有啥事,一個頭骨而已。”小熊說着就在門的正面釘起來,將頭骨掛上。
蘇臻看着還是不習慣,生怕那個冤魂半夜跑出來嚇人。
他見她大氣都不敢喘,說,“你放心,安全,沒事。假的。這是個假的頭骨,模型而已。”
“假的那你幹嘛騙我?”蘇臻信以爲真。
“什麼假的,當然是真的,我可從來不選擇山寨品。”他看着門上的頭骨。
“我都被你搞糊塗了,不知道該信它是真還是假。你們搞藝術的人,都怪得很,盡收藏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蘇臻嘴上這麼說,心裡想着:好吧,我把它當玩具模型好了,習慣就好。
現在這社會,什麼東西沒有?
還有誰會大驚小怪,只有我纔會一驚一乍。
淡定,淡定。
“鍾煜還沒過來嗎?我打個電話給他。”小熊說着就撥電話。
“應該快了吧。”她臉上清淡,心裡卻雀躍就要見到他。
她欣喜地又給小熊添了一紮壺啤酒。
“鍾煜,你怎麼還沒來啊?我都到老半天了……你們就來了麼……快點……十分鐘之內沒到,等着罰酒啊……”小熊在電話裡焦急催促。
“你和鍾煜認識多久了?好像他沒什麼朋友。”蘇臻試着從小熊那裡打聽他的點滴。
“大學那會兒就認識了,他是我學弟,我們一起參加過學校藝術節……”小熊正說着,鍾煜和趙綿綿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