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鍾煒因爲學校要開學了,所以下午的時候就帶着行李奔向機場了。
臨出門前,母女倆佇立於門口。阿月是萬分不捨,捧着鍾煒的臉,是看了又看,摸了又摸,不捨鬆手,生怕一鬆手,孩子就如鳥兒般飛走了。
“爲什麼你們長大了都要離開媽媽了呢,你一走,家裡就空蕩蕩的了。”阿月說着就要落淚,她在女兒面前常常是一副柔弱的模樣。
“好了,媽,不哭啦。我會回來看你的啦,這個學期我保證一放假就馬上回家陪你和爸爸。好啦,不哭啦,你哭,我也要哭啦。”鍾煒連忙安撫着母親,其實她知道母親的眼淚是來的快去的也快,她早就習慣了,只是最近因爲家裡的事情太多,母親肯定心裡有些傷感的情緒,所以她充當起安慰天使。
“好了,不哭了,哭有什麼用呢。去吧,去學校吧,好好學習,有什麼事情記得打電話回來。記得媽永遠都是最牽掛和關心你的人啊,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你就打電話跟媽說,再不要幹那樣的傻事了。”阿月是說鍾煒因爲失戀而在首爾醉生夢死的事情。
“好了,知道了,你說了好多次了,我早就記住了。好了,我走了,拜拜。對了,幫我跟爸爸說拜拜。我會打電話給他的。好了,真的該走了。媽媽再見。”
母女倆人是道別了又道別,彼此依依不捨。
最後阿月無奈的看着文助理載着鍾煒遠去,她的心感覺缺失了般的痛,天氣很冷,風貼在她淚水浸溼的臉上愈發讓她覺得冷。她猛的一個哆嗦,打了一個噴嚏,感覺自己似乎感冒了,於是趕緊進屋,並在藥盒子裡找藥吃。
李阿姨來家裡做晚飯的時候,得知鍾煒去學校了,蘇臻,鍾煜,樸青河都不在家吃晚飯,所以就只做了社長和阿月倆人的飯菜,並隨口說道:“人少了真不好做飯菜,三個人的飯菜都比兩個人的好做呢。”
“是啊,家裡的人都不知道去哪裡了。這些孩子像鳥兒一樣,一飛就沒有影子了。”阿月感慨。
“我家那孩子也一樣呢,我叫他考省內的大學,這樣離家近,來去也方便。可是你知道她想考到什麼地方去,他想要去南方的沿海城市上大學,他說有海的城市才浪漫。我聽了是無可奈何啊。等到今年9月份,我就跟你一樣了。哈哈。想着孩子要出去念大學了,心情還真的很複雜呢。這種心情也只有當媽的瞭解了。”
“是啊,只有我們做母親的才懂這其中的心痛和無奈啊,可是孩子們卻從來不會這樣牽掛大人。其實想想也是,我年輕時也是那麼決絕的離開父母,嫁到韓國去,現在想來父母當年會是多麼不捨得啊,可是他們都沒有說。現在常常想起他們,可是他們卻已經不在了。唉——”說到這,阿月一聲漫聲長嘆。
“是啊,時間讓人明白的更多,也要承受更多。對了小煜怎麼最近都不在家吃飯啊,有時候只有蘇臻一個人在家吃晚飯呢。”李阿姨疑惑的問道。
“他啊,不知道他在幹什麼,反正我也管不了他了。你別擔心,他不會餓着的,光喝酒他都能喝飽,哪天不是喝到醉醺醺的回來?我真是看不下去了,但是你說了他也不聽,你罵呢他也不聽,所以我也就懶得管了。爲孩子操一輩子心還真是令人備受折磨的事情,他們有自己的活法,也就隨着他去好了,唉——”阿月又是一聲長嘆。
“所以做人辛苦,做女人更辛苦啊,做媽的辛苦就更別提了。”
“是啊,你說好好,蘇臻昨晚跑出去,把腿給摔斷了,我看了都心疼。要是她父母見了會是什麼心情呢,到時候還以爲我們家虐待她。本想着早點讓他們倆扯證結婚,這樣看來早不了,還是得等到四月份啊。”
“啥,蘇臻把摔斷了。那姑娘不是挺乖的嗎,怎麼會那麼不小心呢?”李阿姨表示很驚訝。
“我怎麼知道呢,總之,這些事情都是莫名其妙的就發生了,讓你沒有心理準備。不知道我們家還會經歷怎樣的磨難,心裡時刻都不安啊。唉,雖然發生什麼我都不害怕,可是天災人禍畢竟太殘酷了。”
“你別這樣想啊,家裡肯定會平平安安的,不幸的都發生了,都過去了。會好起來的,請微笑的面對生活吧。對了,社長的病情怎麼樣了?我都還從來沒有去醫院看過他呢,實在是沒有時間,家裡也有很多工作要做。”
“老樣子啊,本來看着好一點又病了,本以爲康復了出院了,可是已出院就又犯病了,而且還比以前厲害了。病情有藥物維持就很穩定,但是一停下來就不行,他現在每天都是打針。我心裡很是不安啊,總害怕會……”阿月不忍說出那樣的話。
“唉,希望社長早些康復出院啊。好想看到身體健康的他啊,我有空再去醫院看他,現在實在是太忙了,孩子要高考了,不操心不放心啊,唉。”李阿姨也跟着嘆息。
李阿姨做完晚飯就回家了,阿月一個人面對着飯菜,沒有一點食慾,於是將飯菜打包,帶到醫院,打算和社長一起吃。
阿月提着晚飯到病房的時候,見社長正在看新聞。社長見晚飯來了,興奮的搓了搓手,問:“今天吃什麼好吃的呢,好像今天胃口特別好呢。”
阿月卻皮笑肉不笑的說:“怎麼,知道餓了,難得啊。”
“你怎麼了,心情不好,要不要我做個鬼臉逗你笑?”社長說着把小指勾進嘴裡又用拇指扯着眼皮,做了個滑稽的鬼臉,年輕時他最愛這樣搞怪逗她。
“也沒有不開心,只是小煒今天去學校了,家裡顯得好冷清。”
“小煜和蘇臻他們不是在家裡陪你嗎,你哪裡這麼傷感,哪裡來的孤獨啊。我纔是孤獨呢。”
“唉——”阿月只是嘆氣,蘇臻摔斷了腿事情又不能說,阿煜每天醉生夢死的事情也不能說,所以她也就只能找李阿姨吐槽宣泄了。
“好了,別嘆氣了,吃飯。來。”社長趕緊嚐了一口湯,“哇,好吃。我最近好像長胖了呢,每天吃的好,睡的好。”
阿月聽了沉默不語,她當然知道他不過是說着哄她開心的話罷了,他日漸消瘦,已經瘦得只有皮包骨頭了,她都不敢相信年輕時那個如牛結實的社長,現在會變作毛毛蟲一般了。社長見她不說話,於是故意找話題說:“蘇臻他們今天都沒有來看我,是不是很忙呢。那麼公司的工作也正開始恢復了?”
“是。他們看上去很忙的樣子,早出晚歸的,希望早些讓公司恢復到從前的狀態吧。你就別擔心了,他們可以處理好的。我現在是想明白了,火災什麼的,沒有什麼。只要你能健健康康的,別的我都無所謂。知道嗎?”阿月說着不免又眼眶溼潤了。
“好了,我好着呢,你看,我不好好的嗎?你啊,跟年輕時一樣,一點沒有變。”
“今晚我陪你睡這裡吧,我在家一個人睡總是不安穩,現在小煒一走,我就跟孤獨了。”阿月似哀求似撒嬌的口吻。
社長聽了當然不願意,他擔心自己的病會影響她的心情,而且早上護士會來給他打針,要是她見了肯定會心裡不好受,於是想了想,說:“你還是回家裡睡吧,小煜他們在家裡呢。而且這牀太小了,實在不好睡……”
“好吧,既然你不同意,我也不勉強了。”阿月也只是隨口說說,她亦怕自己糟糕的情緒會影響到社長,所以也就不強求留下。
吃過飯,阿月陪社長聊了一會兒,然後就回家了。
她一個人回到家,家裡空空的。蘇臻在醫院,鍾煜估計又喝酒去了,她坐在沙發上出神,心裡不知道哪裡來的悲傷,驀地她就淚流滿面,無法自控的抽泣。她很久沒有這樣哭過了,她害怕當着家人的面哭,而今天她正好可以好好的哭一下了。她感覺自己的心裡實在有太多不安和悲傷,不哭不快。
她回憶着家裡人多熱鬧的場景,她生平就愛熱鬧,受不了孤單。現在家裡空蕩蕩的,心裡自然悲傷了。蘇臻莫名其妙的把腿摔了,她知道肯定是有原因的。出於母親的身份,她自然是站在兒子這邊,但蘇臻是個什麼脾性她當然知道,所以她還是把鍾煜罵了一頓,可是罵有什麼用呢,蘇臻的腿已經摔斷。想着蘇臻,她有愧疚之情,心裡想着兒子的不對,但是她卻不能表現出她的真實想法。她處於中間左右爲難,更不知道要如何面對蘇臻了……她心裡惆悵不安。
她一邊摸着眼淚一邊糾結着一邊望着牆上的掛鐘,已經快凌晨四點了,卻依然不見鍾煜回來的影子了。她打他電話,卻已經關機了。她有些困了,就先睡覺了,她感覺累,累到不想再爲孩子的事情操心了。
她躺牀上久久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一會兒,天又亮了,這些日子她條件反射的天亮就醒,醒了就睡不着了。
早上七八點的時候鍾煜回來了,模樣看上去很慫。她忍不住問道:“你晚上去哪裡了?怎麼可以不回家呢。”
“我出去玩了,太晚了就沒有回來了,怕打擾你休息。”他一邊咕噥着一邊脫下髒衣服丟地上,然後往臥室走去。
“你怎麼這樣對蘇臻呢,她不在家,你也不回家?她是在醫院,你是去哪裡了呢?你可千萬別惹了什麼病回來。”阿月跟着走到臥室門口,尖銳的說道。
“媽,你怎麼這樣想呢,我沒有在外面亂玩好不好,什麼病不病的,在外面玩的人都要得病?”鍾煜很不耐煩,然後在櫃子裡找衣服穿。
“沒有最好。你和蘇臻到底怎麼回事,你昨天不肯說,今天總得說了吧。”阿月忍不住問道。
“|我和她分手了,我不想和她結婚了。所以我提出分手了。”他一邊說着一邊穿上衣服,對着鏡子扯了扯衣襟。
“你在外面有人了?”阿月敏感的問。
“沒有。”他一邊說着一邊撿起地上自己丟的衣服然後往洗衣機裡扔。
“那蘇臻不答應?”
“不答應也要答應,我不願意,誰也不能勉強。”鍾煜冷酷的說道。
“怎麼了。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呢?不是相處的挺好的嗎?你爲什麼要這樣傷害她呢?”
“沒辦法,我是爲了她好。她跟着我纔是害了他。好了,不說了,媽,我上班去了。”他說着從冰箱裡拿了些吃的,就出門了。
阿月似乎已經猜到這樣的結果,若不是因爲分手,依蘇臻的個性是決然不會去爬圍牆的。唉,她心裡難過糾結,就算鍾煜不對,可畢竟是他兒子,既然兒子不要這個媳婦了,她又怎麼好挽留,她就算挽留又有何用。兒子的怪脾氣註定了他的任意妄爲,她想或許分手真的對蘇臻來說是好事吧。
白天一整天阿月哪裡都沒有去,沒有去醫院看社長也沒有去蘇臻。最近睡的不好,精神很差,她感覺連免疫力都下降了,這不昨天吹了點冷風雖然吃了藥卻還是感冒了。她有些咳嗽,所以給社長打電話,說因爲感冒了,所以不去醫院看他了,怕把感冒傳染給他。晚飯是文助理帶過去的。
蘇臻那裡她也有打電話去問,打電話時她很緊張,因爲知道真相後,她心裡自然不平靜了。
“蘇臻啊,你今天怎麼樣啊,吃飯了麼?”她如平常般的問候。
“還好啊,感覺自己恢復的很快呢,明天應該可以出院了吧,這骨頭斷了而已,又不是什麼惡疾。我不想住醫院了,想回家。”
“那就回家吧,要不明天我們去接你吧。你住家裡吧,你在家裡我也放心。我今天因爲感冒了,所以不去醫院看你了。”
“嗯好,那阿姨你早些睡覺吧,不用擔心我,我好着呢,這不我在看電視,看了兩天看上癮了呢。”她故作輕鬆的談笑,因爲想着鍾煜要跟自己分手,蘇臻在叫阿姨的時候都遲疑了一下。
“好,那你照顧好自己,明天我和你文叔去接你吧。”
阿月掛掉電話心裡慌的厲害,她還不知道把蘇臻接回家,鍾煜會是什麼反應。但是就算分手,也要等到腿傷好了後才叫她離開吧,不然蘇臻太可憐了,她想。她心裡是偏袒蘇臻的,雖然她不清楚他們倆的分手理由。
蘇臻接到阿月的電話很是意外,她以爲阿月會對自己不聞不問呢,她起初就不指望阿月能關心照顧自己,畢竟她不是自己的親媽。沒想到阿月卻打電話來,顯得體貼關心。她想或許討好阿月,還可以有機會複合。她可不想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甩了,原則上倆人並沒有什麼問題。她想他說的工作問題壓力問題金錢問題公司問題,都不過是掩飾之詞吧。她想他肯定是衝動的想法而已,說不定他冷靜下來後又後悔了呢。她還是希望倆人能重歸於好。
這一天她從早上醒來,到晚上睡覺都想着鍾煜能來看他一眼,或者是打個電話,可是結果是,她失望了,他似乎已經完全遺忘了她一般。這讓她很是煩悶,但是身體不方便行動,她沒有辦法去找他。不然她還真想衝他面前去,好好跟他再談判一下。
第二天上午,阿月果然和文助理來接蘇臻出院了,蘇臻見到他們倆,感動的要落淚了。彷彿是,迷路的孩子被家人認領回去般的激動。
“好了,回家吧。”阿月在辦完出院手續後說道。
“來,我來幫你。”文助理說着抱着蘇臻到輪椅上,然後推着她出了醫院,又將她抱上車。
蘇臻被他小心的照顧着,這讓她感動不已。她想到大家都對自己這麼好,她是如何都不捨得離去的,所以她想,絕對不答應分手。
車子駛進工廠,她看見工廠裡一片荒涼,火災後的殘骸雖然已經被清理了,但是黑色的廠房依舊□□着悲傷,看的她也悲傷了。她想,這火實在是蹊蹺,把她的生活都改變了。
終於回到家中,文助理說還要去幫鍾煜辦點事情,於是就走了。家裡就只剩阿月和蘇臻,阿月給蘇臻端茶送水,並問她:“腿很痛吧?”
“不,不,不怎麼痛,好多了。”蘇臻故作堅強的回答,她靠在沙發上,努力找個最佳位置坐好。
“骨頭都斷了,怎麼會不疼呢。想吃什麼,我去買,給你補補。”阿月關切的問。
“啊,和平常一樣都好,這沒事,年輕人骨頭長的快的,我覺得一個月之內肯定可以好的。阿姨,你不要對我太好,其實……”話說一半,她又忍住了,她想說,其實我和鍾煜可能要分手了。可是她覺得現在說這話都是多餘,於是忍住沒有說了。
“沒事,你媽媽不在身邊,你就把我當你媽媽好了。你不用跟我客氣,腿是在我們家摔斷的,我肯定要負責了。鍾煜不負責,我負責。”
蘇臻聽了,眼淚奪眶而出,她本以爲阿月會罵她,罵她傻,罵她胡鬧,罵她活該。可是阿月卻真的比她想象中偉大萬倍,想着自己平常偶爾還對阿月有不滿的情緒,她心裡就愧疚,心想這樣的自己,怎麼配擁有阿月的愛呢。自己是多麼渺小,自己的心是多麼狹隘。
“好了,別哭了。你一哭,我心裡也想哭。”阿月連忙遞給她紙巾。
“我不是想哭,我是真的很感動,真的,謝謝你,阿姨。”她用紙巾抹掉眼淚。
“不要謝,多見外。你的腿快點好起來吧。唉,我能爲你做的太少了。”阿月似乎預感蘇臻也要離她遠去了,心裡莫名的難過,於是想着要對她好。心裡自然是想着要她留下,只是怕她不願意,因爲關於分手的事情,她不知道蘇臻是怎麼想的,可是她也不好問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