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餘向晚難受的情緒才稍微緩解了一下。她吸吸鼻涕,擡起頭環顧四周,這才發現此處是一大片荒地,只有一條小路綿延不絕地通向遠方。四周全是連綿不絕的禿山,在強烈日光的照射下,彰顯出幾番大漠的荒涼感。
這是……什麼地方?!
餘向晚困惑地扭頭看向厲宇鐸:“你認識這個地方嗎?這距離你的馬場有多遠?!”
厲宇鐸環顧四周,餘向晚深切地感受到她耳畔輕輕嘆氣的聲音。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這片荒山在我馬場的後方。具體我也沒有進來過,不知具體位置。只能用手機定個位了。”說罷,他用手掏向褲子的側兜,觸碰的疼痛讓他不自覺地動了動嘴角的神經。
顫抖地點開屏幕,右上角毫無信號格的手機顯示令他絕望……
他怎麼都沒想到竟然會在自己的馬場與外界失去聯繫……失算了。現如今後悔也沒什麼用,只能調轉馬頭往回走。而且,他相信他的人見他許久沒回會來找他的。
餘向晚凝視着他冷峻的臉,也知道這次的事情比較棘手,現在只能等着……只求找他們的人能快一些……別無他法……
厲宇鐸牽引着馬頭將之調轉了過來,兩人就在這羊腸小道上牽着馬慢悠悠地往回踱步……
他手上的血印慢慢乾涸,凝固在了白皙的手背上,像一條長長的蚯蚓一樣蜿蜒,卻依舊紅得觸目驚心。餘向晚將視線偷偷停留在他的手背上,內疚感緩緩上升……
她甚至比他更期待看到救援的人員,因爲她希望他能夠儘快得到救治。
金黃的日光由耀眼漸漸西移,逐步降落到了荒山山頭之上,像展開了一層金色晚霞將他們走過的羊腸小道照亮,而墨色的影子則從腳下緩緩向後拉長……好似一幅唯美浪漫的荒野畫作。兩人騎着馬狀似愜意地看了一場唯美的行走的黃昏,他們在景中,更像畫中人。
微風略過裸露的手臂,觸及到皮膚之上,激起一層小小的疙瘩,令向晚不得不裹好衣袖。好在她窩在了那個人的懷裡,爲她遮擋了部分冷風……
可是那個人會冷啊……如果救助的人再不來,他們恐怕要被這徐徐的冷風凍死了。
“咱們快些走吧!否則咱們就要睡在荒山野嶺了。”說着,他揮動鞭子的手加大了力度。只可惜,他不敢鞭笞太過。如果馬兒再瘋起來,他沒有把握能控制的住了。馬兒長嘶一聲,顯然吃痛,那四條大長腿邁開大步快跑了起來。
馬兒的快跑也沒有趕上太陽下山的速度,很快四周黯淡了下來,像覆蓋上了一層灰濛濛的布,上面掛着一輪白兮兮的彎月和點綴着幾個不太明亮的星星。
夜,如墮冰窖。徐徐的冷風如同一把把冰冷剛硬的小刀,鋒利地一層層颳着他們裸露的皮膚,冷中帶着刺骨的疼。
而遠方,除了慘白的月亮,什麼都沒有……
遙望着絕望、漆黑而漫無邊際的路,厲宇鐸那伴隨着風的聲音夾雜着幾分冰冷的顫抖:“咱們不能坐在馬上了,必須找個洞生火保溫。下來吧!”
他當機立斷的話給兩人帶來了新的方向。在被人找到之前,首先他們必須活下去。只有活下去,纔有可能等到營救他們的人。
手機的燈光亮起,那道光照亮了漆黑的道路,更爲她們帶來了希望。兩人拋棄了那批白色駿馬,手挽着手,肩靠着肩,彼此慰藉着體溫,蜷縮着、摸索着,踉踉蹌蹌地走入了荒山。他們之前都沒有野外求生的經驗,只能憑藉着自己知曉的一點點知識度過難熬的今晚。厲宇鐸相信,最遲明天,他的人肯定會趕到。
光能照亮道路,卻照不出僞裝。就在厲宇鐸拿着手機,挽着餘向晚踏出的下一步,突然,腳下踩到了像軟綿綿的毯子一樣的乾草,還沒等他徹底反應過來,將重心轉移到沒有踩到的那隻腳上,這條“毯子”就猛地塌陷,下一秒,他完全踏入空氣,頓時身體騰空下墜,連帶着向晚,儘管沒有踩到猶如陷阱的乾草堆,也隨着一同陷落。
“啊——”尖叫劃破了寧靜的夜晚,卻沒有任何人相合,唯一應和的則是身體觸碰到堅硬地面的巨大轟鳴碰撞聲。
向晚感覺自己後背的骨頭撞擊到堅固的石頭上,已經全然麻木。緩了很久,久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才一點一點,一分一分地移動自己的身體,緩緩直起腰來。然而厲宇鐸也沒有好到哪兒去,他平躺在地面上微怔着眼,感到眼前的星星不停地在原位與偏轉中回放。他的身體已經無法動彈了,只要手微微動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疼……
突然間,他的心裡很想笑……
若是他的哥哥看到這一幕應該會開心地合不攏嘴吧……畢竟一個他視爲對手的人竟然摔到洞裡爬不起來,怎麼想都很諷刺。他甚至能看到他哥哥強拉着他的父親過來,一起看他的笑話,一邊看,他會一邊說:“一個能將自己摔死的男人,能夠繼承厲氏集團嗎?!怕不是個笑話吧。”
忽然,這兩個人的人影緩緩消失,耳畔不斷呼喊的是向晚那充滿悲涼的嗓音……
向晚,向晚,她怎麼樣?!
他眨巴了下眼睛,強撐着扭頭,看到淚眼婆娑的向晚坐到她的身邊。在看到他扭頭了之後,向晚破涕爲笑,那嗚咽的哭腔才緩緩變成開心的哭笑。
她又哭又笑的表情讓厲宇鐸的嘴角不自覺的上揚,看來她好好的,這樣就好了……
“哭什麼……這麼淺的洞,不會怎麼樣的……”
磁性的嗓音消失了,替代它的聲音是那麼沙啞,對向晚來說卻是最好聽、最悅耳的聲音。他拼了努力將食指彎曲,顫抖着輕輕貼在了餘向晚的眼角邊,溫柔地爲她拭去了剛溢出的淚。
“別嚇我了,我以爲你已經……”她吸了下鼻涕,張開手要扶起他:“能動嗎?”
他這輩子還沒這麼狼狽過吧……都是因爲自己才變成了這副鬼樣子!
“努力一下,應該可以……”他剛纔拭淚的時候,發現原來自己並不是完全動不了。剛剛那摔的那一下,他已經緩了很久了……他相信自己肯定能站起來。
將胳膊搭在了向晚伸出的手上,他藉着自己的腰力和向晚拽起的力一點一點,腿不停地顫抖着,終於勉強地站了起來。
空氣真新鮮啊……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上面的空氣是這麼美好……但同時,沒有了遮擋,上面的空氣又是那麼凜冽,強烈的冷風呼呼地往脖頸的縫隙裡鑽,簡直無孔不入……
他被激地頓時打了個哆嗦,於是蜷縮着與向晚向洞壁靠了過去。兩人的身體其實沒有什麼大礙,頂多都是肌肉痠疼,但最關鍵的是沒有火,他們如何在寒冷的夜度過一晚呢?!
不知怎麼,厲宇鐸的腦子裡又浮現了他哥哥把玩打火機的身影。如果是他的哥哥,也許能輕鬆活下去吧。他愛吸菸的這個癖好也許還真在關鍵時刻發揮了作用……
而他,爲了自律,除了工作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愛好。唯一的執着便是……他凝視着被他挽在懷裡嘴脣凍得青紫,打着哆嗦的餘向晚。一個奇思妙想突然闖進了腦子……
嘴角漾起了邪邪的笑,雖然他的身體被摔了一下,骨頭偶爾還會發出“咔嚓咔嚓”的響聲,但是其它地方沒有壞。如果……這樣做,是不是就能暖和一些,撐過這個難捱的夜晚。
或許……這也是段神奇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