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跑出了馬場,來到後面的荒山。厲宇鐸並沒有放慢馬的腳步,不止如此,他還嫌馬不夠快。
如風的鞭子呼嘯着拍在了馬的屁股上,給它的屁股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記。馬兒吃痛,咆哮一聲,四條腿如風火輪一樣搗了起來。一眨眼地功夫,那匹雪白寶馬奮勇向前,已經領先了一個頭。
目測到身邊的人已經領先,餘向晚也不想落在身後,她握緊鞭子的手猛地一揮,鞭子“啪”地一下抽在馬屁股上。不知怎麼,那馬兒好像被這一鞭子抽得受了驚。它擡起前蹄,彷彿雙腿要站起來一樣,仰天長嘯到讓耳朵盤旋着轟鳴聲。
強烈的轟鳴聲穿過耳朵到達腦子裡,只聽“嗡”地一聲,腦子突然懵了一秒。儘管只是一秒,但已經反應不過來了。馬咆哮着向前衝了出去,顯然已經不聽她的使喚。
向晚哪裡見過這種態勢?!她小時候學騎馬的時候根本沒有出現過馬受驚的情況!
她慌了,冷汗從她的皮膚中冒出來,很快溼透了全身。她的手想要穩穩地抓住繮繩,可它如同水蛇一樣膩滑,“嗖”地一下從手裡滑了出去。
劇烈的顛簸已經超出了她接受的程度,她大叫一聲,慌張之間迅速抱住了馬的脖子,將臉緊貼在馬鬃上,腿緊緊夾住馬肚子,生怕掉了下去。她的心“怦怦”跳得比跳蚤還快,內心不斷地安慰和提醒自己:沒關係……不會掉下去的……只要抓緊……
想着,她的手指又收緊了一些,腿又夾緊了些,好像扣住了馬的皮膚一樣,讓自己死死地掛在馬背上。可顛簸依舊,甚至更爲劇烈,她的手指開始顫抖,腿開始哆嗦,她感到自己的力量在不斷衰竭,很有可能就在下一秒,她就堅持不住了。
風更大了,像嘶吼的巨獸,將狂嗥肆意灌進自己的耳中。她戰慄地死死撐着,不知道何時是個盡頭。緊閉着眼,略過耳後的風又像薄薄的刀片一樣划着自己的身體而過,讓她恐懼、顫抖、張皇、失措……
早知道就不和厲宇鐸比試了,自己的騎術明明一般,還和他較什麼勁?!現在可好,怎麼才能下去?!
正在她焦急的時候,一聲呼喚穿過灌入耳中的風,像一擊強鐘敲在了她的腦子裡和心間。
“向晚!”
厲宇鐸……是厲宇鐸的聲音……
她硬撐起壓在她身上的狂風,微微擡起頭,眯起眼睛向前看。只見一匹高頭白色大馬飛奔着朝她而來,而坐在上面蹙着眉頭,滿臉焦急大聲呼喊着的厲宇鐸。
此時,哪還有最初的瀟灑風姿?他的頭盔已經歪了,露在外面的頭髮隨着風胡亂地擺動着,像個瘋子一樣。那鞭子甩得飛快,那馬屁股恐怕要被它打爛了……
他死死盯着餘向晚,害怕她跑了一樣,手不自覺地有些顫抖……
回想他小的時候學騎馬,也曾遭遇過馬兒受驚的情況,那個時候,他被馬顛地七葷八素,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感覺自己下一秒就會被馬摔下來,不死也得殘廢。
幸虧教他騎馬的師父沉着冷靜,經驗豐富,在關鍵的時刻將他救了下來。否則,他最少
也要在牀上躺半個月。而如今,向晚又遭遇了這種情況,他怎麼能不害怕?!他甚至很後悔,後悔不該與她比試,更後悔自己跑得那麼快讓她一個人承受這種絕望與痛苦……
想着,他的鞭子越來越快了,馬兒的蹄子踏着土掀翻了起來,像翻起的浪花。
近了……
就在他距離向晚一米,馬上要與之交錯的時候,他一個翻身從自己的馬上飛下,左腳踏了一下馬背,馬兒吃痛跑得更快了,於是他趕忙收回腳,藉着力跨在了向晚那匹極速奔跑的馬上。
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快到向晚什麼都沒發覺,直到他出現在自己背後才發現他已經上了自己的馬。
她側過身吃驚地看着他,瞳孔放大了幾十倍。她不知道他是怎麼過來的,好像會魔法一樣,“刷”地一下便坐在了自己身後。
然而,厲宇鐸根本沒有放鬆,他胯下的馬還沒有任何停下的跡象,如果再不制止,恐怕非死即傷。想到這裡,他馬上坐穩馬背,單手環繞着餘向晚的纖腰,穩定住她的身子,另一隻手快速地穩穩抓住飛蕩的繮繩,向內拉去。
腰被那個男人摟住,令向晚從驚嚇中緩了過來。溫熱的臂彎熨帖着她薄薄的騎馬裝,隔着布料都能感覺他的溫存,更讓她感受到了安全與呵護。
因爲她,他才胯上了這匹瘋馬救她,否則她都不敢想結局會是什麼樣……
這樣的厲宇鐸好像從天而降的神,讓她無法拒絕……讓她窩心,甚至讓她慚愧,她私心裡受到她哥哥的蠱惑。
儘管顛簸,可她的視線一直緊隨着厲宇鐸,一絲一毫都沒有離開過。陽光照耀在他身上,散發出耀眼的光,這光像火一般燃燒在她的眼裡,融化在她的心上。
她從未覺得厲宇鐸像現在這般高大,帥到讓人不能移開眼睛……
然而這股灼熱的視線並沒有讓厲宇鐸感受到半分。他所有的精力全部匯聚在這批瘋了的駿馬上。此刻他的手已經被繮繩勒出了血痕,一條條血紅的長印隨着繮繩的方向深深地壓進了肉裡。
快停下……他內心散發出狂唳的怒吼……
只見他死死拽着繮繩,白皙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任由繩索在陷入手背的肉上來回地摩擦,與鼻孔噴氣的瘋馬做着拉鋸戰。
“嘶嘶……”感受到拉力的馬終於拗不過厲宇鐸的氣力,在力量式微之下,只能做最後的抗爭。可惜,厲宇鐸沒有給它轉圜的餘地,而是身體後傾,用慣性拉力做着最後的努力,終於……它被拉扯地雙腿彎曲,前蹄擡起,後腳用力蹬着,頓時騰空而起,仿若一隻巨大的蝴蝶張開翅膀,馬上就要凌空天際。
當厲宇鐸以爲它仍要向前蓄力而衝的時候,它的前蹄穩穩落在了地上,速度也降到零點。
馬終於停下來了,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安安靜靜乖乖地站在了小道上,沒有半分囂張的影子。只有厲宇鐸血肉模糊的手揭示了剛纔的瘋狂與面臨的絕望……
好累……
他鬆開了因爲摩擦而泛着血腥的繩子,剛要縮回手,卻不期然地被餘向晚握住了手腕。
“厲宇鐸,你的手……”只見手背上鮮血淋漓,那一條條的紅紮了她的眼,頓時一股溫熱溼潤了她的眼眶。
“對不起……”她的手剛要觸碰他流血的部位,卻又因爲害怕他疼而蜷縮了起來。他爲自己做得夠多了……從成爲餘氏集團投資人開始,他就默默爲她做了很多事,甚至可能丟掉性命的事。她沒什麼能回報他……只有感激……
“怎麼了?!感覺你快哭了似的……”他的嗓音還是那麼磁性,那麼富有溫情。稍微用點力掙脫了她握着手腕的那隻手,隨意甩了甩,毫不在意地放了下去:“這點小傷根本不是個事,年少的時候我受的傷比這個厲害得多了!”
說完,那充滿邪氣的臉安慰似地笑着,恢復了一些原有的魅惑,然後用那隻受了傷的手靈活又溫柔地掐了掐她難過而悲傷的臉:“別難受了,咱們還是先找找路吧,不然晚上恐怕要在這裡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