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丁回來後帶着唐驚程去看了一下寶寶。
因爲虞歡喜摔了一跤導致孩子提前剖出來,理論上也屬於早產兒,雖檢查下來孩子各方面也沒哪裡不好,但按照醫院規定還是需要在保溫箱裡呆幾天。
美其名曰“觀察一下”,說白了就是醫院坑錢。
老丁站在保溫室窗口的玻璃前面,隨手擦着汗,眼睛卻隔着玻璃在搜索着,暗沉的眸子裡很快放光。
“看,就那個,靠牆第二排,最裡面那隻箱子!”
老丁的手指戳着玻璃,聲音滿是激動。
“看到了嗎?那就是我兒子!”。
唐驚程看了他一眼,笑:“看到了,還在揮手呢,很可愛。”
“是吧,我也覺得挺可愛,不過歡喜早晨還吵着說娃像我,像我就不行。”
“像你哪兒不行了?”
“眼睛小啊,還有些胖。”老丁不好意思地撓了一下頭,很難想象他這個年紀的男人還會有如此憨態。
唐驚程忍不出笑出聲來:“我覺得像你挺好,身寬臉圓看着有福氣!”
“是吧,我也這麼說,可歡喜跟我吵啊!”說得像是一臉不爽,可口氣裡分明是滿滿的幸福感,唐驚程微微扶着肚子,拍了下老丁的肩膀:“她就那張嘴厲害,其實心很軟。”
“知道,刀子嘴豆腐心。”
臨走的時候唐驚程將帶來的禮送給了虞歡喜,一枚玉葫蘆掛件,虞歡喜一開始死活不肯收。
“你在你男人面前替我多說幾句好話就行了,還送什麼禮?”
唐驚程斥她:“工作歸工作,人情歸人情,再說這是我給我乾兒子的見面禮,又不是多貴重的東西!”
推辭再三虞歡喜纔將葫蘆收下來。
完了虞歡喜非要讓老丁送唐驚程下樓,老丁一直將她送到車子旁邊,再三言謝,還說改天一定要請關略出來吃頓飯,就爲了這次拿戲的事,弄得唐驚程都有些不好意思。
她原本就不擅長接應這些人情世故。
上了車,司機問是否直接回宅子,唐驚程想了想,決定回自己的公寓一趟。
畢竟是自己的房子,也好久沒回去了,剛好來市區就過去轉一轉,更何況夏天來了,唐驚程想過去收拾一點衣服回關宅。
到了公寓樓下,司機留在車裡等,唐驚程叫了兩個保鏢跟她上樓。
三人坐電梯上去,走到門口卻見公寓的門大敞着,屋裡似乎有搬動椅子的聲音。
什麼情況?
唐驚程一愣,身後保鏢立即攔到她面前:“唐小姐,您先別進去!”
兩保鏢擋着唐驚程往公寓門口移動,透過敞開的門並沒有看到客廳裡有什麼人,只隱隱約約聽到裡頭傳來歌聲,聽着像是女人,也不知道唱的啥玩意兒,似乎是某個地方的民歌小調子。
兩個保鏢相對看一眼,一手職業性地扣在左腰上,臉上神色冷凝,瞬時進入戒備狀態。
“進去!”其中一個保鏢將臉稍稍一側,兩人貓着身子準備進門,結果前腿剛擡起來,門內閃出一個女人,確切點說應該是位上了年紀的大嬸。
大嬸身上穿着圍裙,手裡捧着一束鮮豔的紅玫瑰,枝葉蔥鬱,上面還滴着水。
大嬸看到保鏢和唐驚程,小曲兒停了,臉色涼了一下:“泥們找誰?”話裡帶着濃重的地方口音。
保鏢還沒放鬆戒備,往門內探了兩步:“你哪位?”
“問泥們呢,泥們來找誰?”
唐驚程看這情況有點不對勁,將面前擋住的保鏢往旁邊扯了扯:“不好意思阿姨,我是這套房的業主,請問你怎麼在我公寓裡?”
那大嬸一臉不相信,將唐驚程上下打量一番:“泥是業豬?怎麼可能!俺在這戶幹了三年了,三年這裡都沒棱住,僱我的老闆縮這房子裡的女人三年前就出四姑死了,泥哪來的業豬?走錯門了吧!”
大嬸的普通話聽起來很累人,唐驚程在腦子裡反覆想了兩遍,又盯了一眼她手裡捧的花,像是突然明白過來什麼事。
“僱你的老闆,是不是姓關?”
“不是,姓啥子關哩?姓寧,是位上了年紀的大爺…”
關略正在百里香談事的時候突然接到唐驚程的電話。
“喂…”
“喂,你在哪兒?”
唐驚程的聲音聽着有些喘,還有些啞。
關略看了眼底下站的人:“在百里香,怎麼了?”
“想見你,方便嗎?”
“現在?”關略覺得她聲音聽起來有些奇怪,“我這邊還有點事,辦完去找你。”
“不,我去找你,現在!”唐驚程直接掛了電話。
關略捏着被突然掐斷的手機,一時也沒多想,收掉之後便繼續談事。
大概也就二十分鐘,包廂外有人敲門。
“進來!”關略應了一聲,側身繼續跟旁邊的人說話,結果半秒之後,門開了…
“九哥?”旁邊有人向關略使了個眼神。
“怎麼?”關略擡頭,一眼便看到站在門口氣喘吁吁的唐驚程,愣着一雙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定在關略身上。
關略被她那眼神弄得有些緊張,以爲是發生了什麼事,於是便起身走過去。
“怎麼了?”
豈料唐驚程突然身子一擡,猛地捧住關略的臉便一口親了上去,親得毫無章法卻急迫狷狂。
關略當時又毫無防備,被她撲得連連往後退了兩步,腦子裡也有些渾了,只能一手托住唐驚程的臀將後背支在牆上。
這生猛勁…
旁邊一屋子的下手恨不得將眼珠子挖出來扔門外去!
唐驚程吻了一會兒,鬆開關略,滿臉已都是暈紅。
喘口氣,問:“我公寓裡的那個阿姨是你找的?”
關略眉頭一皺,猛纔想起來這茬,最近事情太多他一時忘記跟寧伯提辭掉阿姨的事了,現在被唐驚程發現,他也只能承認。
“嗯,你剛去過?”
“去了,看到她在屋裡…”唐驚程又喘了一口氣。
說實話,她不是容易被感動的人,關略找個阿姨去給她打掃屋子,堅持一週換一次玫瑰花,這種事對他而言也不難辦,可就是沒來由地她覺得心裡被震得慌。
那種被人默默惦記着的感覺,既興奮又憂傷。
唐驚程鬆開面前的男人,緩了緩情緒:“你個白癡,做這麼無聊的事!”聲音裡分明透着嬌嗔。
關略有些不適應,咳了一聲,旁邊下手全部轉過臉去。
唐驚程反正也臉皮厚,旁若無人,又在關略嘴上啄了一口:“行了,你談事吧,我回去等你!”
走了。
走後包廂裡一片死寂。
背過身去的下手都抿緊嘴不說話,可從他們一個比一個抖得厲害的肩膀就能看出都在憋着笑。
“行了,轉過身來吧!”
一屋子人這纔敢轉身,卻個個恨不得將臉埋到鞋跟後面去,只有一個膽子大的湊到關略耳朵邊上。
“九哥,看不出嫂子原來這麼生猛!”
“去!”關略一個栗子爆頭過去,那人立馬縮到人羣中去。
其餘幾個都忍着不出聲。
關略擡手用指腹擦了擦被唐驚程吸疼的下脣,脣角勾起一抹弧度,自己卻先忍不住笑出來。
這樣就算生猛?
那是他們沒見過她更猛的時候!
結果就爲了那束玫瑰花,晚上回去唐驚程把關略折騰得更猛,可憐關略又不敢真的辦她,怕自己真辦起來力度沒輕沒重,稍稍控制不住就會脫繮。
可唐驚程一個勁地撲騰。
“來嘛!”
“不行,我下手沒個輕重!”
“那你這樣忍着不難受?”唐驚程故意軟着聲音問他,關略搖頭,捏緊她的手臂。
但怎麼可能不難受?他感覺自己都快炸了,這個老是挑事的女人!
“你先睡吧,我去隔壁洗個澡!”
關略撈開唐驚程便想下牀,結果腳還沒着地,手臂又被唐驚程扯了回來。
“你跑什麼?”
“……”
“躺好!”
唐驚晨跨腿坐到關略小腹上,他胸口已經掛滿汗,筋骨肌肉一塊塊隆起,目光盯着她暈紅的臉:“你做什麼?”
“給你…”
“別鬧,不行!”他捏住唐驚程的手臂想起來,又一把被她摁下去。
“乖乖的,就這樣!”唐驚程藉手挑開關略腰上的運動褲褲繩,坐直,將臉緩緩埋下去……
十分鐘後。
唐驚程
從洗手間漱完口回來,關略還是以剛纔的姿勢四仰八叉地躺在牀上,她擡腿替了他一腳。
“渾身都是臭汗,去洗澡!”
關略絲毫未動,眸光往她臉上掃了掃。
妖精!
“過來…!”他擡手將唐驚程扯到牀邊,“陪我躺一會兒。”
他身子都癱了,這姑娘剛纔的表現讓他再度刮目相看。
唐驚程瞪了一眼,但還是乖乖地合衣躺到了關略身邊去。
關略突然翻身,沒頭沒尾地將唐驚程裹到懷裡,滾燙的身軀,胸口還帶着餘溫和汗漬。
唐驚程壞笑,將臉貼在他肩膀:“爽了?”
“嗯…”
“剛纔還說不要?”
“……”
“口是心非的男人,永遠不肯把心裡的想法擺到臉上!”
這是關略的特質,心思藏得很深,好事壞事他都瞞着人做,就像這次安排人去給唐驚程收拾公寓一樣。
“如果我今天不是湊巧遇到打掃的阿姨,是不是你這輩子都不打算告訴我?”
關略摸了摸她有些溼的頭髮:“沒什麼是一定非要說的,更何況只是一件小事。”
“小事?怎麼會是小事?”唐驚程用手指戳了下關略的額頭,“對我而言,你心裡有我,再小的事都不會是小事!”
關略被她一臉惆悵的模樣弄得有些想笑,他將頭往後仰了仰:“感動了?”
“你說呢?”
“那要不再給你看樣東西?”
“什麼?”
關略鬆開唐驚程,從櫃子上的花瓶裡倒了一把鑰匙,再用那把鑰匙開了最上面的抽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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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拿着一隻小鐵盒回來扔牀上。
“看看!”
唐驚程翻身過去,將盒子打開,一時所有言語都消失了。
盒子裡裝了幾樣東西。
她當年戴去緬甸的那塊百達翡麗手錶。
蘇訣送給她,後來卻被她弄丟一隻的紫羅蘭冰種耳釘。
最後是一顆被擦得噌亮的銅黃色彈頭……
這是他們的曾經。
他給她的傷痛,他在她身上留下的創口,這三年裡他對她的所有念想和感情,不需要一句言語,都被他穩妥地收在這個小盒子裡。
唐驚程看着面前的東西久久說不出一句話,直到眼淚滴到牀單上。
關略擡起她的下巴:“你哭什麼?”
對啊,她哭什麼?
哭自己遇到了這麼一個男人,不善言辭,不善表達,可他有一顆矛盾的心,粗糙不堪的表皮,硬邦邦地有時候磕得人疼,可撕開那層表皮,你會看到他裡面藏了一顆柔軟的心臟。
唐驚程抹着眼淚笑了一聲,別開關略的手,將盒子合上!
“你白癡啊!”
“……”
七月份的時候雅岜回了一趟雲南,那時候離小武一週年忌日也沒多少日子了,他順便繞去騰衝小武的墳前看了一眼。
從山上下來的時候他給關略打了通電話:“九哥,我剛去看過小武,墳前的樹都長高了,另外您讓我捎的錢我已經給他家裡人送去,他妹妹讓我跟您問聲好。”
“不用,受不起。”
雅岜一時有些失語,緩了一會兒:“還有昨天我給您發的照片您看到了嗎?”
“看了,像是長大了不少。”
“是啊,下半年就要讀三年級了,據說成績還不錯,性格也挺好。”
關略笑了一聲:“像她老子應該不會笨。”
“是呢,不過一個小孩兒成天跟兩個傭人過,看着挺可憐的,九哥,要不我把她接回雲凌?”
“不用!”關略回答得很乾脆,“她在那邊比接回來強!”
晚上唐驚程帶阿喜出門散步,回來的時候見關略一人坐在院子的門檻上盯着手機看,看得幾乎出神。
她好奇,便也湊過去看了一眼。
屏幕上一個女孩子,穿着白襯衣藍裙子,看着像是校服,背上也揹着書包,正被一箇中年阿姨牽着過馬路。
“這誰?”唐驚程覺得有些眼熟,“我是不是在哪見過?”
關略嘴角彎了一道弧度:“在遲峰的追悼會上!”
唐驚程一時愣住,半秒,恍然大悟:“桐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