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然在意他,爲何不爲自己澄清,告訴他我不是太子的人,告訴他有人試圖破壞他與慕矜遙的事。
對,我要找到景睿,告訴他所有的真相,無論結局是什麼,無論他最終的選擇是什麼,起碼,我不願讓他誤會我,不願讓我們之間橫着太子,橫着那麼多的嫌隙。
有了打算的我不再鬱鬱寡歡,梳洗一番後用全新的面貌向着他飛奔,我已顧不得拖沓的長裙和並不舒適的棉鞋。
心中有了信念即使跑了長長一段路仍不覺得累,好不容易來到景睿的住處,老遠就看見院前站了一衆人,我慢慢放緩腳步沒再向前衝去,夏靈看見了我朝我走來。
我看着那些陌生的人,心裡忽然沉了下來。
“藍姑娘,求求你行行好,今天可千萬別來鬧睿王,慕大小姐親臨王府,現在在裡面呢。”
夏靈不說我也猜到了,也只有慕府帶出來的下人似受過調教一般站得筆直如鬆,婢女的裙角上還繡有一片雪花。
我望向院門內,景睿此刻就在裡面,可是我卻無法靠近他,他是否正在和慕矜遙風花雪月,談情說愛?我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夏靈在旁嘆了口氣:“要麼,你先回吧,待會慕小姐走了,我和王爺說你來找過他。”
我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她們來幹嘛?”
夏靈的神色顯得尷尬:“我這做下人怎麼會知道。”
我側過頭看着夏靈一字一句的說:“你整日跟在景睿身後,怎會不知!”
夏靈趕緊擋在我的身前:“藍姑娘,注意你的語氣,怎能直呼睿王名諱。”
我冷笑了一聲,把眼神從他身上移開死死的盯着景睿的院門。
“睿王自打從慕府回來後變得非常忙碌,時常皺着眉,我也不知他和慕小姐的事情到底進展的怎麼樣了,只是外面都在傳,慕老爺夫婦似乎相中了咱們王爺,不知是真是假。”
“若是假的,他們堂堂慕府會讓未出閣的慕大小姐到王府來嗎?”我冷冷的說道,夏靈一時啞口無言。
“你去吧,我在這等他!”
夏靈還想說什麼,我突然就地而坐閉上眼不去理會他,一會後他再次嘆了一口氣離開了。
我坐在大樹根下不停和自己說冷靜冷靜,我怕一個衝動自己就當場衝了進去,可是我算什麼,他不是古潯,不是我的丈夫,他是一個和我毫無關係的男人,我憑什麼像捉姦一樣的衝進去,我沒有立場,我沒有資格,我能做的只有忍。
我的肚子發出了警報聲,我已經一天沒有進食了,緩緩睜開眼看見那輪明日在以我察覺不到的速度緩緩下落,我的對面依然沒有動靜,我站起身揉了揉發酸的雙腿,就在這時我聽見了有人說話,擡頭看去慕矜遙在婢女的攙扶下終於從景睿的院子中現身了。
這次,她沒有帶面紗,我看清了她的容貌,一襲明黃淡雅的長裙,秀氣的鼻樑下有張小小的嘴,嘴脣薄薄的微向上彎,臉頰紅暈帶着笑意。整個面龐細緻清麗,如此脫俗,端莊高貴,文靜優雅。好似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纖塵不染。
縱使我整個人隱在這顆樹下還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噙着微笑向我一步步走來,明明是一個美人卻讓我生出抗拒,她快走近我時,我不自覺退後一步,這一細微的動作似乎被她收進眼底,她停下了腳步未再向前。
“是你?”她朱脣微啓。
我的眼簾垂下閃躲了她的視線。
“那日,你令我印象深刻,不光是你的表演,我欣賞你的坦率。剛纔還與睿王談及你,這麼好的姑娘,來日定要爲你找戶好人家,莫耽誤了你。”
我驚訝的擡起頭正對上她淡笑的眼,他和景睿爲我找戶好人家?她居然像個主子一樣對我說出這番話,莫非是她和景睿的事情已經定下來了。
“還不謝謝慕小姐。”夏靈趕忙出來打圓場,我咬了下脣終究什麼也說不出,慕矜遙淡淡的瞥了我一眼便帶着一衆下人離開了。
她走後我良久都無法從她對我說的話中抽身,景睿的院門半掩着,不知爲何下人們沒有關上。
我一步步向那走去,推開院門,景睿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他的身旁站着一個男人,這個男人我從來沒見過,我剛進來他就警覺的看了我一眼,隨後景睿也發現了我只對那人說道:“按照我的吩咐去準備聘禮吧。”
“是,睿王!”那人臉上輪廓分明,聲音也顯得低沉,是個硬漢,景睿點了點頭,他便從我身邊走過出了院子。
“你和慕矜遙…”我知道那天慕府把景睿單獨留下或許已對他有意,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居然這麼快。
景睿從石凳子上站了起來走到我的面前看了看我的腿。
“沒事了?”
“別和我打岔,你和她的事情是不是定了?”我不顧他好心的問候急急的打斷。
他的眼睛眯了起來:“怎麼?此事上你有功勞莫非是來討賞的?”他明明知道我不是,還故意這樣說,把我瞬間激怒。
“討賞?你覺得這樣說好笑嗎?”我狠狠得看進他的雙眼向着他邁進一步。
“你不一向看重錢財。”
“是,我是看重錢財,錢財最真實,不參半點假,你呢?你是真心愛慕矜遙嗎?”
我不知道自己爲何要再次這樣問他,可我總覺得景睿沒有把自己的全部展示給衆人,雖然我間接促成了他們的事情,但我仍然希望那不是他的本心。
他的眉頭漸漸蹙氣昂起頭神色變得疏離。
忽然,嘴角邪邪的勾起帶着諷刺的微笑:“我不愛慕矜遙,難道愛你嗎?嗯?愛一個處心積慮接近我的人,愛一個成日裝瘋賣傻卻在想着怎麼算計我的人!你想幹什麼!阻止我和慕矜遙成親?太子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還是,你根本就是他的人?”
我本來有好多話要對他說,我本來有好多疑問要問問他,可在這一刻,卻覺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所有的話卡在喉間瞬間的哽咽讓我紅了眼。
他突然伸出手捏着我的雙肩,手掌的力度大得驚人我難受的扭了下身子。
沒想到我的舉動反而惹得他更加惱怒。
“藍兒,你十二歲進府,我可曾薄待過你,你十三歲那年,樑國內亂,你說你喜歡樑國的黑馬,看上去壯實,我途經樑國邊界趁亂混入戰營給你弄了一匹回來;你十五歲時突然對女兒家的東西感興趣,非纏着我向我父王身邊的一個妃子討要她做的胭脂,可你知道嗎,我有多麼不願意踏入那座王宮,然而爲了你我去了!
你怪我娶慕矜遙,可你呢?到最後和太子廝混在一起!”
我吃驚的聽着他說的話,我真不知道他曾經爲了我,爲了這個蔚藍做過這麼多事,夏靈他們和我說景睿對我好只是因爲我是奶媽的養女,他只是因爲對奶媽的感激而一再縱容我,然而我看着景睿此刻蹙氣的眉峰和那雙蒙上幽暗的眼神,我知道事情似乎不是那樣。
“我,我沒有…”我想告訴他我與太子清清白白,可我纔開口他卻厲聲打斷了我。
“沒有?藍兒,如果我沒記錯,自你到我府中可是從來沒有見過太子的,爲何他會用那種眼神看你,爲何我提到要把你贈予他時,他恨不得立馬答應,你還敢說你們沒有暗通款曲?呵…
那日你看着我說你認錯人了,你是八成把我認錯成景延了吧?”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雙眼通紅,我完全被他說懵了,他竟然誤會我誤會得如此深,我只能拼命的搖頭,我甚至不知道該從何解釋,如何才能讓他相信我。
他捏着我的肩膀把我一步步逼到牆根:“你告訴我,爲什麼偏偏是他?難道就因爲他是太子,將來會坐上那個寶座?難道你也和其他女人一樣,渴望他身邊的位置嗎?啊?”
他歇斯底里的咆哮着,所有的疑問像憑空跳出的尖刺向我襲來,我氣得使出吃奶的勁把他用力推開:“你他媽真是瘋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老孃這輩子最討厭別人污衊我,你說我和太子有一腿,我喜歡他來坑你,我告訴你景睿,老孃要真想坑你我他媽剛纔就直接上去揍慕矜遙了!”
剛因爲慕矜遙的出現我才憋着口怨氣未散,此刻再次被景睿冤枉,我終於無法再忍把所有委屈朝他吼了出來,我們對望着彼此,胸口起伏不定,明明如此近的距離卻好似隔着千山萬水,好像這樣看着對方就能把彼此看透,然而我知道,他不相信我。
他的眼神漸漸冷去背過了身,我還是能感覺到他的胸前起伏不定似在緩解自己的情緒,周圍的下人都不知道躲去哪了,院中出奇的安靜。
只有一兩隻鳥兒還在樹梢上“嘰嘰”得叫着。
我們生着彼此的氣都不再吱聲。
沉默了很久,他纔再次開口。
“叫我如何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