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叮囑了高爾克一路往海岸走,去尋找納格法爾號的塞菲爾,還承諾一定會讓海巨人吃飽之後,海盜騎着蒼穹往阿蘇納內湖的方向趕去。
他不是一個人。
角鷹獸背後,還坐着另一個傢伙。
就是剛纔召喚了一大串隕石,砸在愛爾達苟薩身上,把毫無準備的藍龍砸進內湖的罪魁禍首。
海盜用越發標準的薩拉斯語,一臉不爽的對坐在身後,臉色尷尬的精靈幽魂說:
“你這人怎麼回事?見面不管不問,就丟隕石術的嗎?你們上層精靈的魔法王子們都是這麼和人打招呼的嗎?
你差點把我的藍龍朋友打死了,你要賠我!”
“咳咳,我以阿蘇納和法羅納爾的王子的身份保證,朋友,我一定會賠償你們的損失,我也會盡量取得那位藍龍女士的諒解。”
穿着華麗,帶着王冠,揹着法杖的白髮精靈幽魂極爲尷尬的咳嗽了幾聲。
他用很溫和的語氣解釋到:
“剛纔是我正在回憶往事,如你所見,我是一名幽靈,對我這樣的存在來說,陷入回憶之中是一件危險的事。
我沉浸在過去的記憶裡不可自拔,會減弱我對外界的感知。
你的藍龍朋友突然出現,她使用的魔法把我從回憶中驚醒,我一時沒控制住,就...那樣,我接受過非常嚴格的魔法訓練,這種順勢應對突襲和反擊的法術,已經形成了本能。
請相信我,我並沒有謀殺的心思。
我已經儘可能的在控制隕石術的威力了。”
“所以,你控制魔法威力的結果,就是一個魔法,把我的藍龍朋友打成了重傷?”
海盜斜着眼睛,看着身後說出了一番很“凡爾賽”言論的精靈幽靈。
他說:
“那可是一頭龍!還是最擅長使用魔法的藍龍,王子殿下。
你這番發言着實有些太不知廉恥了。還有,我的手下昨天晚上,好不容易召喚出一頭安尼赫蘭深淵領主。
但那頭皮糙肉厚的可憐惡魔,進入物質世界五分鐘不到就被幹掉了。也是你動的手,對吧?
我聽說,那可憐的深淵領主,是被一連串傳奇力量級的炎爆大火球硬生生轟死的。你們這些上層精靈的魔法王子們,都是怪物嗎?”
“不不不,我的實力並沒有你說的那麼強大,海盜朋友。在艾薩拉...唉,在女皇麾下的所有魔法王子裡,我只是中上的水平。
實際上,我自認爲是一個羸弱的施法者...”
被布萊克稱爲“王子殿下”的法羅迪斯很謙虛的說了句。
這傢伙就是納薩拉斯學院七大異聞之一的“哭泣幽靈”,也是始祖龜諾拉收集到的那個阿蘇納的悲劇故事中的主人公。
就是他發現了艾薩拉的秘密,試圖叛亂,結果被憤怒的女皇擊碎潮汐之石,把詛咒降在阿蘇納的大地上。
根據諾拉的故事,這位王子是個很有野心的壞蛋。
但實際上,真相併非如此。
儘管只是和法羅迪斯王子聊了幾句,布萊克就能感覺到,這位魔法王子,確實如藍月院長所說,是個善良且正義的人。
尤其是他說話的時候,那股發自心底的溫和是騙不了人的。
“你自稱爲‘弱’?”
海盜被王子這句話弄得笑了起來。
他拉着角鷹獸的繮繩,說:
“我覺得不管是一萬年前的標準,還是一萬年後的標準,能一言不合就召喚隕石火雨的法師,無論如何都不能和‘弱’這個詞扯上關係。
王子殿下,或許您覺得謙虛是一種美德。
但在我看來,這過度的謙虛已近乎虛僞了,您覺得,您是個虛僞的人嗎?”
“我只是實話實說,人類朋友。”
法羅迪斯嘆了口氣。
他輕聲說:
“我是阿蘇納的魔法王子,我與這片大地的魔網力量是綁定的,在這片大地上,我的施法能力會被極大的強化。
但饒是如此,在面對艾薩拉女皇的時候,我還是弱小的如一個孩子一樣。
你身上有納薩拉斯學院的徽記,還是藍月院長的精英班級的徽記,真是懷念啊,我當年也是在院長的教導下學習魔法的。
你把納薩拉斯學院搬空時,我就在廢墟中旁觀。
我相信,藍月院長已經把阿蘇納發生的事情,都告訴給了你。
你應該知道,我在災難降臨時,沒能保護我的城市,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我的人民落入詛咒中。我也沒有力量對抗女皇,我瞻前顧後,失去了最好的時機。
我的臣民們唾棄我的背叛,而我自己憎恨我的無能。
你說,我這樣一個人,難道能被稱之爲‘強大’嗎?”
“廢話!”
布萊克哼了一聲,駕馭着角鷹獸向內湖降落,他對自怨自艾的法羅迪斯說:
“這世界上有哪個施法者,在面對艾薩拉的時候,敢說自己能勝過她?你是在拿自己,和艾澤拉斯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女人對比。
不管是誰,在她面前都是個弱者。
再說了,一萬年前的事,我其實知道的比藍月院長更清楚,我甚至知道你是爲什麼會背叛和觸怒艾薩拉的。”
海盜語氣怪異的笑了笑,說:
“這片大地上的幽靈們傳說,你是見到了女皇的秘密,試圖脅迫她做一些下流的事。但我知道,這是他們在詆譭你。
你發現的是艾薩拉真正的秘密。
一萬年前的某一場宮廷晚宴之後,你在永恆之井邊,看到了她架設在那裡的秘密傳送門,看到了源源不斷的惡魔從羣星中進入艾澤拉斯。
最恐怖的是,你發現了艾薩拉正在召喚羣星中的黑暗神祇,墮落泰坦薩格拉斯,前來這個世界。
你被嚇壞了。
你勸說艾薩拉,但女皇根本不聽你的。
她已經被神祇的威嚴降服,還要求你不能說出這個秘密。
於是你只能放手一搏,試圖用潮汐之石的力量,毀掉永恆之井邊的傳送門,斷絕你的女皇要把整個艾澤拉斯作爲貢品,獻給薩格拉斯的狂妄願景。”
布萊克輕描淡寫的說出了一萬年前的真相。
這個真相只有法羅迪斯自己知道。
他甚至沒有將其告訴給艾爾婭·藍月,魔法王子的幽魂露出驚訝的表情,他想要反問什麼,卻被海盜伸手阻止。
布萊克駕馭着角鷹獸落在內湖邊的湖畔上,看着艱難的在湖中游動,試圖爬到岸邊的藍龍,他對身後的法羅迪斯說;
“在我看來,你的行動魯莽又愚蠢,缺乏遠見,更因爲內心的忠誠而讓你飽受煎熬,結果錯過了最好的背刺時機。
你肯定是第一次幹這種事,緊張的忘乎所以。
但哪怕你的女皇做下了那樣邪惡的事,無可救藥的你在決定發動背刺時,心裡卻還是有對艾薩拉的忠誠和仰慕。
直到現在。
你心裡還因爲背叛女皇而痛苦不已。
一萬年了,你一直在試圖把艾薩拉的錯誤攬到自己身上,但那是她的錯,和你毫無關係,她已經爲自己的狂妄付出了代價。
你卻一直走不出這個心理困境。
你真的是一個心思細膩的好人,可惜,好人往往是救不了世界的。
因爲你們,總是想得太多。
一萬年前的你,試圖找出一種既能保持對艾薩拉的忠誠,又不傷害所有人的完美辦法。
一萬年後的你,沉溺於自己的失敗中不可自拔,無言面對唾棄你的人民,卻又沒辦法把真相告訴他們。
艾薩拉真是個人才。
她看透了你的心思,瞭解你的性格,就降下這個惡毒的詛咒來懲罰你,讓你最鍾愛的人民永遠活在災難日那一天,讓他們心中積蓄滿了對你的憎恨與唾棄。
她在用這種辦法折磨你,你現在的狀態就是她想看到的--試圖保護一切的悲壯偉大者,最終被他所保護的一切背叛。”
布萊克搖了搖頭,他很直白的對這還是第一次見面的法羅迪斯王子說:
“你覺得阿蘇納變成這樣,這都是你的錯,但實際上,你只是在阿蘇納的故事裡,扮演了一個優柔寡斷的悲劇角色。
我可沒有時間開導你,王子殿下。
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但我答應了藍月院長,作爲拿走潮汐之石的回報,我會竭力幫助阿蘇納的鬼靈們解除這個惡毒的詛咒。
我想這也是你的願望。
你對你人民的遭遇感覺到痛徹心扉,現在就有個機會擺在你面前,你可以繼續回憶過去的失敗和痛苦。
或者上我的船,和我們一起尋找解除詛咒的辦法。
給你的人民安息和自由。
也給你積蓄了一萬年的悲痛尋找一個發泄的渠道。”
“吶,這個給你。”
海盜拿出一枚印着艾薩拉頭像的詛咒金幣,遞給法羅迪斯王子,他說:
“我不知道你說服自己放棄過去,走向未來需要多久,但我只能等你幾天的時間,如果你下定決心,你應該知道去哪找我。
現在趕緊走吧。
巨龍們都是一羣小心眼,你怎麼道歉,我的朋友都不會立刻接受的,我不想讓她再被你揍一頓,這會嚴重損害她身爲巨龍的威嚴。
也會給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法羅迪斯王子握着手中的金幣,他點了點頭,轉身用一個閃現術離開老遠,布萊克扯着脖子喊到:
“如果你要過來找我,別忘了帶上賠償!你剛纔親口說的,你願意拿出賠償來彌補我和我的朋友遭受的惡意攻擊。
我知道你的王宮裡有寶貝。
就當是你上船的船票錢...
你可是魔法王子,有身份的人,所以,別拿些破爛東西來糊弄我。”
夜色下的廢墟里,沒人回答布萊克的呼喚。
法羅迪斯不愧是魔法王子,一手閃現術用的嫺熟,就和他瞬發隕石術一樣嫺熟,只是幾秒鐘,就已經不見了人影。
---
幾分鐘之後,在阿蘇納內湖邊,海盜看到了悽悽慘慘的藍龍從湖水中仰起頭來。
剛纔的隕石術看着厲害,但法羅迪斯王子自己說了,他已經在竭力控制威力,而愛爾達苟薩怎麼說也是一頭成年藍龍。
施法能力是極強的,本身也是傳說種族的生物,不至於被一連串隕石術真打成重傷。
但受傷是真的受傷了。
那一身漂亮如藍色晶片一樣的龍鱗,現在坑坑窪窪的,左翼肌腱也有明顯的灼燒和撕裂傷,甚至連精心保養的龍角,都被打斷了一根。
悽慘的很。
更主要的是狼狽。
“我還以爲你被打死了呢,我的藍龍朋友。”
布萊克抱着雙臂,站在自己的角鷹獸旁邊說着風涼話。從湖水裡爬出來的藍龍用碩大的龍眼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又在魔力的光芒中,將自己化作身穿藍色優雅長袍,帶着藍寶石頭冠的高等精靈模樣。
這是藍龍們最喜歡的人形態。
它們在凡人國度遊歷時,就喜歡變成精靈的樣子。不過也有一些不走尋常路的藍龍,會把自己變成侏儒。
大概是因爲它們很喜歡侏儒那天馬行空的智慧。
“那個偷襲者在哪?”
變成精靈的愛爾達苟薩藍色的眼中閃耀着憤怒,她握住了腰間懸掛的一把魔法長劍,怒氣衝衝的說:
“竟然趁我剛越過傳送門時的間隙偷襲我!不可饒恕!我必須懲罰他!”
“差不多得了,我的朋友。”
布萊克叼着矮人煙鬥,說:
“你打不過人家,你自己知道,別去自取其辱了,咱們還是趕緊辦正事吧,現在就去藍翼棲地?還是...”
“咳咳,現在不去。”
被海盜叫破心思的藍龍女士尷尬的咳嗽了一聲。
確實,她打不過那個偷襲者,剛纔那一連串隕石術就已經證明了對方的魔法力量,遠在她之上。
但事關巨龍的威嚴嘛。
狠話還是要丟一丟的。
聽到布萊克的詢問,她立刻順勢改變話題,指了指內湖對面的納薩拉斯廢墟,語氣古怪的說:
“我墜落下來的時候感覺到了,那廢墟里有我的同胞在活動,偷偷摸摸的,也不知道在幹什麼。但它應該就是你說的,隱居在阿蘇納的藍龍氏族中的一員。
而且它的血脈非常純粹,隔着這麼遠,我都能感覺到她那純淨到超乎尋常的龍威...
我們先去找找她。
然後再去拜訪這片大地上隱居的,屬於藍龍軍團的同族們。
啊,偉大的織法者如果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欣喜若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