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惡毒的話，從剛剛一直在哭着軟聲道歉的人嘴裡說出來，令楚君逸驚愕。
他心口還在痛着，索性，直接輕輕掙脫開了田熙語一直緊緊揪着的他的手，冷眸盯着她看了兩秒鐘，將文件交給旁邊的人，低聲開口：“等一下再報給我聽。”
聽田熙語說那些，楚君逸不是不愕然憤怒。
可他沒有必要了解這個女人嘴裡所謂的“實話”是什麼，他有眼有心自己會看，他也根本不需要知道田熙語怎麼想。
他這是要去哪兒？
剛剛還一副泫然欲泣樣子的嬌小女孩，這下臉色驀地就變了，慘白中透着驚恐，一把輕輕抓住他的手腕：“君逸你要去幹嗎？你明天就是競選了，你需要好好籌備你沒那個閒工夫！！再說還有我在呢，我是你未婚妻，周圍這麼多人都眼睜睜看着我！你要丟下我去找她嗎？你知道這是楚氏的公司有多少高層員工入股本公司的股票嗎？光天化日你敢這麼做！”
田熙語急得眼睛就紅了。
他敢怎樣？
楚君逸冷着一張蒼白的俊臉，側過身來看着她。
“所以我跟她分手之後就得徹底變陌路是麼？”他淡淡啞聲問，悲愴的神情裡透着幾分不在乎，“要是和平分手大概可以，帶着恨分手也行，可你知道我們哪一種都不屬於，所以我是做不到那樣。”
“我應該還是能跟她說句話的吧？”他淡淡淺笑，笑中透着冷意，“在我那麼久都沒見她之後。”
他每一字每一句裡，雖然都透着悲傷，也能讓人理解。可田熙語每聽一個字心裡也都滴着血呢。
田熙語哆嗦着蒼白的脣被迫鬆開了他的手，說：“可我都能猜到，你會跟她說什麼。”
就是那樣她才覺得不行。無論怎樣都不行。哪怕所有人都覺得正常覺得可以理解都不行！！
他卻覺得那沒什麼好猜的，回眸看向前方，再不看她，低啞道：“那你能猜到……她會對我說什麼嗎……”
啞聲喃喃自語完，楚君逸再也沒管她，徑直，往那個方向走去。
周圍窸窸窣窣的議論聲瞬間盪開在了耳邊。
田熙語站在一大堆人的中間，感受所有非議都潮水一般地向自己涌來，她丟人也簡直丟到了極致。她刻意營造出來的小兩口鬧彆扭的氣氛一丁點兒都沒用，是個瞎子，都能看得出她和沐染在楚君逸面前，誰纔是感情的正主兒！！
……
拐過一個彎。
項目設計部的主管在裡面，無意間擡頭看到沐染很驚喜，招手叫她進來。
許久不見，沐染也不是來找他的，兩人談了一會，因爲當時在楚氏時他們相處很愉快，談話的感覺很好。
很快，沐染跟他告別，去別處辦事了。
拿過蓋了幾個鋼戳的合同文件，又確認了一些交接細節，沐染還想再問些別的事，對面跟她說話的女經理頻頻朝她眨眼，擡了擡下巴，小聲對她說：“二少在那邊……好像等你很久了！”
沐染纖瘦的脊背瞬間繃得筆直，有一絲絲寒涼的汗，順着後背爬了上來。
此去經年。滄海都變了桑田。
他們早就不是以前那般了。
沐染蒼白的小臉垂下，整理好文件，點頭謝過她，轉身往回走。
那個身姿頎長的男子，一身清貴淡然，神情是那種很熟悉的悲傷感，一直在看她。
沐染卻連個招呼都沒打，直接走過去。
這讓楚君逸，始料未及。
伸手，有些錯愕慌張地輕輕抓住了她的胳膊，楚君逸錯愕地輕輕轉頭看她，心口痛到說不出話來。
“好久不見。”他啞聲吐出這四個字。
“這些天我很忙，忙到沒有時間去打理你的事。也沒有打電話是因爲，不知道還能跟你說什麼。”他嗓音沙啞到像是拼湊不起來的油畫，濃重的色彩塗得到處都是，“你怎麼樣？家裡好嗎？現在繼續留在Y市？”
他清楚記得，當時她媽媽徐璟的樣子。
除了分手的悲痛之外，楚君逸一直記得那一晚她跟自己說，她很快就要走了。
沐染此人有多少無奈，命運有多悽慘他知道，他曾經一度覺得自己是唯一能將她拯救出來的神。可一旦兩人分手，他就連幫她的資格都沒有了。
眼睜睜地看着心愛的人，卻碰不了也救不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感覺有多痛。
沐染只看着前方，幾秒後，輕輕側過身來，將他的手拿下。
“二少。”
她的語氣依舊輕輕軟軟，不是那種刻意的疏離與僵持，而更像是發自內心的敬畏，對他說，“我也沒想到會今天一來就見到你。我以爲，你們高層都會很忙的，以前那麼多次我出入楚氏，也沒有見到你一次。所以我今天也沒有什麼心理準備。”
明明一切都很正常。
明明她說話很流暢，聽上去很舒服，但楚君逸就是隱隱覺得，不對。
擡眸，很錯愕很心痛地看着她。
想看出她到底哪裡不對。
她低頭，纖長的睫毛眨着，摸出了自己的手機，說：“哦，對了，我換了手機號碼，以前的那個不要再打，也打不通了。當然如果沒有必要的話，我覺得我現在的號碼還是不要給你比較好，會省掉你跟田小姐的很多麻煩。”
她擡眸看他，美麗的眼睛像星辰一般明亮，也像重生的蝶一樣。
“別的還有什麼呢？”沐染笑了笑，想了想，說，“我媽媽一個人回老家了，畢竟她還需要我留在這座城市賺錢，所以沒有再強逼我，就這樣。以後我還會繼續留在Y市，留在明啓，如果以後明啓跟楚氏還有合作的話，希望你能多多照顧一點。”
這，好像就是問題所在。
楚君逸抿着的蒼白的脣輕啓，看了看她，才啞聲說：“你聽上去好像還好。”
沐染抿着笑，點點頭。
她是真的，還好啊。
“那剛剛看到我的時候，爲什麼，直接走過去，一句話都不再跟我說？”他卻淡淡問着，眼眶微紅。
沐染想了想，心頭終於還是疼起來，頓了頓，輕聲解釋：“那是因爲我不知道分手以後二少會把我擺在什麼樣的位置，如果你覺得分手以後做不了朋友的話，那我那樣自作主張的攀交情，也是不好的。”
她小臉微微蒼白，很平靜地說出這段話，她當時想，自己以前配楚君逸就很配不上，現在這樣的身份，就更連提都不要提。
所以。君逸。
你最好獨善其身，離我遠一些再遠一些，這樣你就不會看到我現在是這個樣子。
她……就是真的這樣認爲的嗎？
不。
以前都不是這樣的。
他們從來都不是以這種方式對話的。
他偏過頭，調整了好幾下呼吸，突然淺笑着問了一聲：“那你還愛我嗎？”
沐染渾身輕輕一顫。
“我知道我這樣問不合適，不負責任，可我還是想知道一句，沐染，你還愛我嗎？”他不怕把心裡的話再告訴她一次，“我還愛你。”
沐染低垂着眼眸，在原地僵了好一陣。
接着擡頭看他，水眸清澈見底，淺淺地笑着：“是啊，這樣問不合適。”
她眼裡是從未有過的清明，說：“既然不合適就不要再問了，幻想這種事，在這種大城市裡是隻留給有資本的人的，而你知道我的性格，我的現狀。不可能的事情我是不會再耗費精力去想的了。而你不知道的是，我現在，其實是真的沒有資格去想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