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亮亮的,裡面倒映着他的整個影子。
小手握住了自己的手機,還是不打算把號碼給他,抱住文件,說了一句:“二少再見。”
說完,她轉身就走。
短短的一段走廊,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幾步,走了多久。
飄飄忽忽的像是踩在雲端。
以前只有在電視裡纔看得到這種情節,兩人分別之後,不管是留在原地的那個人,還是走掉的那個人,都痛不堪言。
她走那短短几步的時候,也是覺得人生原來就是這樣無奈,不見他,以後是不是就不會想起?不會想起,也就不會再痛了。
偌大的會議室落地窗前。
十七層的項目設計部在晟天大樓的拐角,午後百合窗集體拉起來的時候,整個大樓就像透明的一樣。
一個健碩冷峻的身影,坐在十八層會議室的主席位上,凝着落地窗下那個位置那兩個人交錯而立,說了很久很久的話,她衝他笑,他抓了她的手。
他那時候說什麼來着?
小孩子的感情還純。
有時候看來不僅僅是純,還深到有些讓人無法自拔呢。
沐染下樓要回公司的時候,一個身影從大樓裡追了出來。
田熙語。
那嫩呼呼的臉怒火沖天的模樣有些煞人,田熙語踩着高跟追出來,喊了一句:“你等一下!”
纖小的女孩兒髮絲被風吹得很亂,關上了已經打開的商務車車門,轉對着她。
“田小姐。”
“嗯,”田熙語冷淡應着,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過幾天你該叫我楚太太,夫妻之實,夫妻之名都有了,我就是名符其實的楚太太。”
沐染淡淡垂眸,大概懂了。
“田小姐,我懂你的意思,但是我……”
“不,你不懂”田熙語冷冷打斷她的話,冰冷地逼近她,貼到她耳邊道,“沐染,你不懂。”
“今天我的丈夫就是跟你說了幾句話而已,分手不想變陌路,也就罷了。可以後你要是勾搭他做出什麼不要臉的事來,不要怪我把你給人當情人那點破料都抖出去,也讓楚君逸看看,你究竟是什麼貨色。”
說完,田熙語冷冷地退回身去,滿意地看着沐染瞬間慘白到徹底失了顏色的臉。
呵!
“看到了?別人不知道我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你小心點兒。楚君揚沒有楚君逸這麼善良,那種男人狠起來讓你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還有就是藏好點兒,這男人是若彤姐的,一旦給她知道你的存在,就不是我單純地警告你那麼簡單了!”
說完,田熙語直接連看她的反應都不看,直接冷哼一聲回去了大樓裡面。
商務車的司機在路邊等了很久,都沒有動靜。
探出頭來,問:“沐副經理,好了沒有?”
沐染這個時候纔回神。
“好了。”
她上了車,將沉重的車門推上,走了。
商務車司機見她心不在焉,問了她一句:“事情都辦妥了?每件都做完了?沒落下什麼吧?”
沐染有些恍惚的小臉擡起,看了他一眼。
工作上所有的事情是都辦妥了,唯一沒有辦的,大概就是她來了他的地方,卻沒有,和他打一聲招呼吧。
還……需要嗎??
沐染神經頓時緊繃起來,掂量了好半天,想着既然是工作上的事,那就沒有必要了,是嗎?
好一會過後她才搖搖頭,輕聲說:“沒有別的事了,我們走吧。”
田熙語的那段話,的的確確是嚇到了沐染。
她真以爲沒人知道的。
卻原來,別人知道了以後會拿這種輕蔑的眼光看她,也指着她說,就你這樣的貨色,以後離別人的老公遠一點!
其實她……也是這麼想自己的,以後她都不該再靠近楚君逸半點。
可是這種話……她自己想,和別人說出來完全是兩碼事,受傷的程度完全……不一樣的。
小東西一整天都沒有電話。
從進楚氏到離開楚氏,都悄無聲息的,認真工作的樣子很是迷人。
就是……太認真了些。
楚君揚一邊安排部署着明天的選舉,一隻手握着手機翻來覆去,手機卻幾個小時都從未響過。
她一個人怎麼回去的?
從最近的地鐵站和公交站走回去都要將近二十分鐘。累了一天那樣不會更累麼?
以她的性格又不會打車。
腦子裡,滿滿的都是這種想法,連文件都聽漏了好幾段。
冷冷蹙眉,楚君揚打斷了彙報的人,叫他從頭再來一次。
那個彙報的經理瞪大眼睛張大嘴巴,瞬間還以爲自己的數據彙報得有問題,嚇得慘白了臉,哆哆嗦嗦地將文件翻回第一頁,又顫聲從頭彙報起來。
沐染真的是一路走回桐苑的。
以前有個能跟她一起搭地鐵回去的同事,見她在半路下車還挺奇怪,沐染只輕描淡寫地說,她搬家了,以後只能一起走一段路了。
同事比較單純,還笑着說:“搬新家呀?那什麼時候去替你暖房?請我們吃火鍋吧!”
沐染說:“好啊。就是地方小,下次請你到外面吃吧!”
一路。二十分鐘。高跟鞋走到小腿都微微抽搐。
回到桐苑時,收到一個短信。
她低着頭正翻出來看,桑姨就給她開了門。
沐染小臉一白,將手機收起來,看到桑姨就好像看到楚君揚一樣,畏懼,心臟被那條短信嚇得不輕。
上面只有短短的四個字。
發件人是陌生人。
“我放不下”。
她今天之內沒有聯繫任何人,想來,只有他。
他在楚氏隨隨便便問個項目策劃部的人,其實都能問到她的新號碼的。
他楚君逸一直都理智、負責、成熟、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這樣逾矩的事情,他卻還是強忍都忍不住……還是做了。
就像他之前對自己說過的那樣,沒有沐染的人生原來真的是可悲的,是他連想象都不敢想象的,他試過了,他才發現自己也真是沒辦法,在明知道她存在的時候,不去聯繫她,就當她不存在。
那是不可能的。
昆蟲趨利避害。人嚮往幸福溫暖。都是一樣的。
桑姨迎她進來,笑容很燦爛,要幫她拿包,問她餓不餓渴不渴,問她一整天工作的情況。
沐染輕聲應着,偷了個空將手機拿出來,再看了一遍那四個字。
然後,刪掉。
纖細的手指按在刪除鍵上的時候,心裡也疼得有些窒息,不過一會兒就好了,她這一輩子都沒有在這樣大這樣豪華的房子里長期地生存過,每一個場景都提醒着她她現在跟以前的生活格格不入,很快很快,那些感覺應該就會全忘了。
她這樣安慰着自己。
桑姨還在絮絮叨叨:“……君揚什麼都好,什麼也不讓我幹,這些年我身體強健着沒得什麼病,就是孤單些,誰給我臉色看他就給誰臉色看……有一回,那個Maria臨時休婚假他找了個頂替的女秘書,女秘書來了桐苑一趟,回去就嫌棄地說您怎麼找了個那麼老的人照顧生活起居?絮叨、不中用、還容易染病,他聽了之後一句話沒說,第二天就把那個女秘書從楚氏開除了,還說永不錄用……厲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