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恆一聽到“德國留學生”五個字,就感覺到不妙了。
快走幾步追上小黛,他伸手去扳小黛的肩膀:“你什麼時候認識了個德國留學生?我怎麼不知道?”
小黛一晃肩膀。甩開了他的手:“用不着你知道,你不知道的多着呢,憑什麼我什麼事情都要讓你知道?”縱每住血。
玉恆壓着脾氣,放下雙手追問:“那他既然是留學生,年紀一定不小了吧?”
“人家才二十出頭,年輕着呢!”
“嘿嘿嘿,書呆子有什麼好玩的?”
小黛當即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人家纔不是書呆子,人家英俊瀟灑風度翩翩,又會說話又會跳舞,比你還高半頭呢!”
玉恆聽到這裡,終於變了臉色:“哦。我明白了,在你心裡,那人把我比下去了,你現在看不上我了,是不是?”
他平時與小黛拌嘴,就滿口都講無理的歪話,氣得小黛發昏,今天小黛見他這股子不講理的歪勁又上來了,便故意大聲答道:“對!就是看不上你了!怎麼樣?”
說完這話,她快跑幾步,在前方路口上了自家的汽車。玉恆氣得直眉瞪眼,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一時間竟是不知如何是好,眼看着汽車絕塵而去,載着小黛跑了個無影無蹤。
小黛到家不久。玉恆就追過來了。
玉恆這一次比較識相,是個有話好說的態度,正好這公館裡的先生太太都出門去了,家裡除了僕人之外,就只剩下了他與小黛。他站在小黛旁邊,沒話找話的問:“我請你出去吃大菜。好不好?”
小黛答道:“不好!”
玉恆笑道:“那我也不走了,我陪你一起吃晚飯。”然後他繞到小黛面前,低聲下氣的說道:“小黛,咱倆別吵架了,我錯了,你原諒我一回吧!咱們小時候都和和氣氣的,長大之後反倒總拌嘴,別人看見了,非笑話咱們不可。”
“笑話也是笑話你,我沒惹過你,是你總想欺負我。”
“以後不欺負了。再也不欺負了!”
玉恆既然這樣做了保證,小黛感覺自己總算是贏了一次,而且長時間的和他鬥氣,也實在是鬥得身心俱疲,便白了他一眼又哼了一聲,自認爲自己這一回算是大獲全勝。
結果兩人共進晚餐,吃到一半,她忽然發現玉恆並非心服口服的認輸,而是蠢蠢欲動,謀劃着伺機反攻。他不停的追問她昨天和德國留學生是怎麼認識的,誰先開的口,都說了些什麼。小黛先還如實回答,結果她這邊答着答着,玉恆那邊的態度就開始變得不對勁了,又有點陰陽怪氣污言穢語的勁頭了。
小黛這回是徹底的不慣着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她不吃了,起身跑上樓去鎖了臥室房門,任憑玉恆在外面如何再說甜言蜜語,她都堅決不搭理了。玉恆賴唧唧的蹲在門外不肯走,打算硬把小黛給耗出來,然而事與願違,這一家的主人忽然回了來,當着希靈的面,玉恆沒敢繼續耍無賴,站起身恢復人形,他怕希靈看出來自己和小黛又鬧了糾紛,所以趁着小黛沒有衝出來向希靈告狀,他夾起尾巴低了頭,很識相的悄悄溜了。
小桐看着玉恆的背影,隨口說道:“這小子今天怎麼鬼頭鬼腦的?”
希靈沒言語,直接敲開房門進了小黛的房間,告訴小黛道:“這麼幹就對了,往後他要是再讓你不痛快,你直接上去撓他個滿臉花,然後回來再告訴我,我去替你整治他!”
小黛用力的點頭,心中底氣大增,而希靈也並不認爲自己對不起親兒子——她這親兒子的天性並不是很純良,女子若是沒有母老虎一般的戰鬥力和精氣神,做他的太太就等於是自討苦吃。
如此過了一夜之後,小黛翌日下午放了學,卻是在家接到了葉金童的電話。葉金童終究和玉恆不是一類的人,他在電話裡並沒有熱情洋溢的邀請小黛去看電影吃大餐,而是告訴她南開大學正在舉行繪畫展覽,自己願意開着汽車接她,兩人一起去大學校園裡欣賞一番。
小黛猶豫了一下,決定接受邀請。結果不出二十分鐘,葉金童的汽車就到了吳公館門前。小黛很愉快的和他看了展覽,又同他一起吃了晚飯,並且從他口中聆聽了許多藝術方面的高論。等到了天黑回家之時,她已經和葉金童約定,以後每週末都請他爲自己補習一次英文。
她可不知道,在葉金童下了汽車目送她進門時,玉恆站在不遠不近的暗影之中,已經把葉金童從頭到腳審視了一遍。越是看得清楚,他心中越是要冒火——如果葉金童只是個相貌平平的書呆子或者闊少,那他還不會這麼憤怒,充其量認爲對方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自不量力罷了。然而葉金童並不是那樣的人,和葉金童站在一起,他簡直覺得自己快要變成癩蛤蟆了。
憤怒的玉恆忽然間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了。
沒人知道他的獨佔欲有多強,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凡是他的人,比如愛他養他的何養健,比如和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小黛——都應該永遠屬於他。
因爲他所擁有的太少了,他禁不住再失去一分一毫了。他愛起來有多激烈,恨起來就也有多激烈。何養健善待小威,他受不了;小黛坐德國留學生的汽車,他更受不了。攥着拳頭轉身一直狂奔回家,他直接撞進了自己的臥室裡。
“她不是把小黛給我了嗎?”他在心中狂亂的想:“那她怎麼還允許小黛和別的男人出門呢?難道她也反悔了?她也覺得那個德國留學生比我更好?”
這樣一想,玉恆忽然覺得天塌地陷——他精神上的偶像,那個惡毒冷酷的壞女人,竟然也放棄他了!
沒人知道玉恆這一夜是怎麼過來的,翌日上午,陽光明媚,他卻是紅着眼睛慘白着臉,哆哆嗦嗦的出門,想要到叔叔那裡討些溫暖。
可是走到半路,他又改了主意——叔叔是個沒有愛情生活的人,能懂什麼?自己的問題還得自己解決,而在解決之前,他須得保密。
好些辦法,一說出來,就不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