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字,顧凇心裡一沉,第一個想法就是:糟了,身上沒帶槍。
“它好像還沒注意到我們。”隔了幾秒鐘,方亮又咬着牙說道。
“慢慢撤退,東西先不要拿了。”顧凇低聲指示道。方亮會意地微微點頭,開始倒退着緩緩向後挪動。
有人說,在森林裡遇到熊,裝死就能逃過一劫,這樣的事情的確發生過,但也不能因此就說這種做法是絕對安全的。
因爲熊餓極了是不挑食的,即使僞裝成屍體也有被吃掉的危險。就算遇到的是一頭已經吃飽的熊,生性貪玩兒的它如果伸出力大無窮的熊掌,把裝死的人翻過來推過去地查看,或者用長滿了倒刺的舌頭舔舐人的頭面部,或者一屁股坐在人的身上,一旦發生這樣的狀況,即使不死也要搭上半條性命了。
雖然熊算不上是溫順的動物,但在一般情況下也不會主動攻擊人類。所以在距離尚遠,尚未引起它注意的情況下緩緩撤退,逃命的機率還是很大的。
顧凇和方亮將揹包等物品留在原地,向遠離熊的方向緩緩倒退。誰知剛退出幾步,方亮突然被腳下的枯枝絆了一個趔趄。這一下弄出的動靜不小,瞬間就把熊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他們這邊。
顧凇在心裡暗罵了一聲,屏氣凝神地觀察着熊的反應。幾秒鐘後,那隻熊彷彿受了刺激一般開始變得躁動不安起來。它左右搖晃着腦袋,時不時還用爪子擊打地面,好像隨時會發起進攻一樣。
看到這樣的場景,方亮頓時傻眼了,直在心裡罵自己是笨蛋。這時,他聽見顧凇低聲對他說道:“我們分開走吧,但願它要追就來追我。”
“還是來追我吧,是我把它惹怒的。”方亮自責地說道。
“這種事你就別跟我爭了。”顧凇苦笑了一下,“解除危機以後,我們在之前路過的那個塌陷坑會合,希望我們都能找到那個地方。”
“好吧。”方亮表示同意,隨後兩個人便分別往不同的方向倒退過去。
那隻熊依然很焦躁,它看看方亮,又看看顧凇,最後竟然將目標定在了前者的身上。方亮顯然被嚇了一跳,陣腳一亂,轉身就要逃跑。熊若是追起獵物來,那速度可不是鬧着玩兒的,一般人很難從它的追趕中逃脫。
顧凇見事態不妙,立刻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猛丟過去,嘴裡大聲喊道:“笨蛋,這邊。”
熊被顧凇的舉動吸引了,忽然改變目標,朝顧凇那邊移動了過去。顧凇滿意地笑了笑,從綁腿上抽出軍刀,緊握在手裡,然後拔腿就跑。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方亮還來不及反應,那一人一熊就瞬間從他的視線中消失了。方亮趁機拾起一個裝滿食物的揹包,往相反的方向跑去。他知道顧凇無論如何都不會讓那隻熊來追趕自己,可是那個勇敢的男人真的能逃過這一劫嗎?他不敢想太多,只能在心裡默默地爲顧凇祈禱。
從那隻熊開始表現出躁動的情緒時,顧凇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然而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想跟那隻野獸正面較量,畢竟他沒有十足的把握幹掉對方。
沒命地跑了一段距離過後,顧凇發現那隻熊並沒有追上他的腳步,他納悶兒地回頭看了一眼,見到那隻熊跑動的姿勢有點兒奇怪,似乎是腿腳受過傷。這一發現堅定了他免於一戰的信心。他好歹也算是刑警隊裡跑得最快的人,雖然速度比不了飛人博爾特,但甩掉一隻腿腳不利索的熊應該不會太難。
這一跑簡直昏天暗地。爲了確保萬無一失,顧凇跑了很久才停下來。要不是平時一直堅持做體能訓練,這一次非把他跑斷氣了不可。足足喘了一分多種,他才從驚慌中回過神來。
山林裡的景色走到哪兒都大同小異,看着周圍既熟悉又陌生的環境,顧凇一時間竟有些辨不出方向。他拿出GPS定位儀看了一眼。此時,他身上的全部家當只剩下這個儀器和一把綁腿軍刀了。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他頓時屏住了呼吸,因爲他發現自己所處的位置已經離目的地非常近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剛纔逃跑的時候就是瞄準了東南方向的凹地,沒想到自己竟不知不覺穿越了一條捷徑。
儘管他知道方亮現在一定很擔心他的處境,也想盡快回到約定地點與之會和,但他不知道現在若是離開,過後還能不能準確地找到這裡。他不想錯過這次難得的機會,於是決定一個人先在附近搜查一番。
隨着座標差值的逐漸縮小,顧凇的心跳開始不由自主地加速,手心裡也滲出了一層冷汗。
他實在想象不出,秦宇跟這片深山老林能有什麼聯繫?這裡又能隱藏什麼樣的線索?不管秦宇是不是地理愛好者,以他的性格來看,這個座標肯定不會是他胡亂編造的,就算跟失蹤案沒多大關係,至少弄清楚秦宇爲什麼會在失蹤前關注這樣一個地方,對顧凇來說也算是一種收穫。
由於精力過度集中,顧凇完全忘記了剛纔那場驚心動魄的遭遇。當他拿着定位儀站在一個被植物遮擋了一半的隱秘山洞口時,根本也顧不得這裡會不會是野獸的老窩。
他撩開擋住視線的藤蔓植物,探頭進去,發現山洞的洞壁似乎有人工開鑿的痕跡,更加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山洞的深處竟然透出了隱隱的光線。
難道這裡面有人?顧凇心裡一驚,緊張地吞了下口水。他再次抽出軍刀,摸着洞壁緩緩地向裡走去。
光線越來越強,人工修鑿的痕跡也越來越明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令他永生難忘。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意識到自己可能已經被捲入了一個超乎想象的巨大謎團之中。
山洞的深處不僅有燈光,監控探頭,同時還有兩名荷槍實彈的警衛。當顧凇手持軍刀擅自闖入他們的領地時,其中一名警衛立刻用槍對準了他,用充滿敵意的口吻問道:“你是什麼人?”
顧凇一時間搞不清狀況,莫名其妙地看着對方。這時,另一個同樣裝扮的男人也把槍對準了他的胸口,大聲喝道:“放下武器!”
顧凇不想給自己惹麻煩,趕緊把軍刀扔在地上,雙手舉過頭頂,老老實實地回答道:“你們別緊張,我只是來山裡徒步旅行的。請問,這裡是什麼地方?”
“來這種地方徒步旅行?”持槍的男人似乎不相信這個說法。他跟身邊同伴交換了一下眼色,繼續問道:“你怎麼找到這兒的?你身上的行李呢?”
“我剛纔被熊攻擊了,跑着跑着就到這裡來了。揹包什麼的都弄丟了。”
“你是一個人進山的?”對方又問道。
顧凇不想連累方亮,於是點了下頭說:“對,就我一個人。”接着他就聽到兩個警衛小聲地商量什麼。幾秒鐘後,其中一個警衛走上前來對他說道:“你先跟我到下面去,你的事情得交給上面的人處理。”
聽到這話,顧凇警惕地朝周圍望去,對方立刻握緊了手裡的槍,不客氣地說道:“你放老實點兒,敢耍花招兒我就一槍崩了你。”
“等等,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顧凇一臉委屈地問道。他懷疑自己可能不小心闖入了某個兵工廠或秘密軍事基地,而對方似乎把他當成了不懷好意的入侵者。
畢竟這麼隱秘的地方不是尋常百姓能輕易找到的,何況他剛纔手握軍刀,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被人誤會也不奇怪。他剛想替自己辯解,腦海中卻突然產生了一個更大的疑問:秦宇怎麼會知道這個地方的存在?難道秦宇寫下這組座標只是一個巧合嗎?
想要弄清這個問題,最好的辦法就是深入到內部進行調查。雖然不知道這一去是否還能活着出來,可是眼下他已經沒有其它的選擇了。
“有什麼話到下面再說。”警衛用槍桿戳了戳顧凇的胳膊,示意他聽從自己的安排。顧凇沒再吭聲,順從地走入電梯,警衛隨即按下了負四層的按鈕。
一眨眼的功夫,電梯門開了,兩名身穿制服的男人過來接手了任務。看到這身熟悉的裝扮,顧凇心裡很快產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難道這裡是一座地下監獄?
沒有時間容他細想,兩名身強力壯的男子便帶着他穿過了如同迷宮一般地下走廊。雖說是在深山老林的地下,但建築內部的裝飾卻簡潔大方,極具現代感,很容易讓人產生身在現代都市的錯覺。
顧凇被帶到一間類似於審訊室的地方。房間裡有一張桌子,三把椅子,有面牆上還裝了一塊單向透視玻璃。顧凇越看越覺得不對,於是問那兩個帶他過來的人,“你們到底想把我怎麼樣?”
對方沒有回答他,只是關上房門,靜靜地站在門口等待上面的指示。
顧凇不明所以地看着那塊單向透視玻璃,心想這鏡子後面一定有人在偷偷地觀察我吧。
以往遇到這種事情,他們是怎麼處理的?還是說他們從來都沒有碰到過類似的情況,所以才顯得如此爲難?仔細想想,如果是住在附近村落的居民不小心闖到這裡還勉強說得過去,然而像他這樣一個身份不明的外來人,以迷路爲藉口突然出現,動機的確值得懷疑。
實在不行就說實話吧,顧凇心裡有點兒要投降的意思。但轉念一想,這是什麼地方都不清楚,這些人是不是真的警察也不知道。如果秦宇的失蹤真的跟這個地方有關,如果這裡的人並非是秦宇的同伴,而是敵人,自己冒然交代實情豈不是更難收場?
就在他絞盡腦汁思考對策的時候,審訊室的門被人推開了,一名個子不高,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見到另外兩人點頭致意的樣子,顧凇知道這一次終於來了個管事兒的人。
“我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這是那個人進門以後說出的第一句話。
顧凇被嚇了一跳,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對方那張圓潤卻不失爲精明的臉,接着,他就聽見對方說出了一長串令他更加莫名其妙的話。
“雖然你的出現讓我覺得非常不可思議,但我認爲這就是天意。你做盡壞事卻沒能受到法律的制裁,老天爺都恨不得幫忙除掉你這個禍害。從你被通緝一直到現在已經過去多久了?快到兩年了吧?你是不是以爲你能躲一輩子?你是不是以爲警察永遠都抓不到你?”
“對不起,我聽不懂你是什麼意思。”顧凇覺得自己像是在聽天書一樣,根本不明白這位大叔在說什麼。
“我知道你不會承認。”那個人冷笑了一聲,繼續說道:“不承認也沒關係,既然你已經在這裡落網了,這輩子都別想恢復自由之身。哦,不對,你能活到哪一天現在還不好說。總之你亡命天涯的生活到此結束了,接下來就在監獄裡好好地贖罪吧。”
“監獄?這裡真的是監獄?”顧凇難以置信地問道。
“怎麼,你還不相信?”中年男子再次冷笑道。少頃,他皺着眉頭上下打量着顧凇,嚴肅警告道:“我知道你很聰明,而且心狠手辣。但是在這裡,你休想動歪腦筋,尉遲良。”
“啊?”顧凇突然發出一聲驚呼。他終於聽明白了,原來自己竟然被人誤認成了那個心理變態的碎屍殺人魔——尉遲良。
雖然他沒有親自參與那些碎屍案的調查,卻也對案件的經過非常瞭解。由於自己的長相跟尉遲良有一點點相似,前兩年案件鬧得兇的時候,自己沒少被刑警隊的同事開玩笑,甚至還說他是尉遲良失散多年的弟弟,這完全是子虛烏有的事情。
“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我只是恰巧路過的旅行者,不是你說的殺人犯。”顧凇試着替自己辯解道,中年男子一聽就立刻搖頭說:“不,不會錯的,有人十分肯定地告訴我,你就是那個被警方通緝的殺人魔。”
“我真的不是。”顧凇繼續喊冤,心想誰那麼不長眼,竟然還十分肯定,難不成那人跟我有仇?他還想反駁,誰知中年男子忽然臉色一沉,冷冷地說道:“我勸你還是識相一點。這裡山高皇帝遠,出了人命也沒人知道。你要是不想死得那麼快,還是老老實實地聽從我的安排。
“對了,我還沒做自我介紹呢,我叫唐家輝,是這裡的監獄長。鑑於你的特殊身份,我恐怕要給你一些特殊的待遇。剛好四號牢房有一個空位,你以後可要跟那幾個人渣好好地相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