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顧淞面色蒼白地看着鍾昕,冷汗順着他的額頭不住地滑落下來。“對不起,姚醫生被陸安旭綁架了……”他抱歉地說道,好像這件事不是兇手的錯,而是他的錯一樣。
因爲顧淞接電話的時候按了免提鍵,鍾昕一字不落地聽到了兩人之間的對話。儘管他一時搞不明白,顧淞心愛的女人怎麼會是姚江月?但此時此刻,他也沒有心思詳細追究這個問題。
爲了確認情況,他試着給姚江月打了幾個電話。對方的手機雖然開着,但是一直沒有人接聽。他咬着牙在心裡暗罵了一聲,隨即對顧淞說道:“走,我們去醫院看看情況!”
十幾分鍾後,鍾昕開着他那輛銀灰色的路虎車,一路風馳電掣地趕到了R市人民醫院。兩個人來到普外科,找值班護士打聽姚醫生的情況。結果話還沒問完,他們就看見姚江月平安無事地從不遠處的洗手間裡走了出來。
“誒?你們怎麼來了呀?”姚江月笑着打了聲招呼,對於這兩個人的突然出現感到有些意外。誰知她剛一走近,鍾昕就一把將她摟在了懷裡,心急如焚地問道:“小月,你沒事吧?陸安旭沒有來找過你的麻煩吧?”
“陸安旭……是誰啊?”姚江月被弄得一頭霧水,難爲情地看着站在鍾昕身後的顧淞,困惑地問道,“顧警官,到底出什麼事兒了?你們兩個看起來好奇怪啊……”
“姚醫生,你剛纔怎麼一直不接電話呢?我們都快急死了。”
“我剛從手術室裡出來。你們找我有急事嗎?”姚江月說着在鍾昕懷裡掙扎了一下。後者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爲有點兒粗魯,連忙放開手解釋道:“你沒事就好。我們剛剛接到了兇手的恐嚇電話,以爲你被他綁架了。”
“什麼?綁架?”姚江月驚訝地張了張嘴巴,“我今天一天都好好地待在醫院裡,連門都沒出過,你們一定是搞錯了吧?”
“可是……”想起陸安旭說的那些話,鍾昕隱約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兒。“我說……”他轉過身來,正想問顧淞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的時候,就看見顧淞像木偶一樣僵立在他的面前,臉頰和嘴脣已經完全失去了血色。
那是一個人在極端恐懼的情況下才會表現出來的樣子。鍾昕從來沒見過顧淞這幅摸樣,哪怕是曾經在地下監獄,好幾次面對死亡的時候,顧淞也不曾露出過如此驚懼的表情。
“是我搞錯了……”僵立了片刻,顧淞喃喃自語地說道,“陸安旭的目標是田護士,不是姚醫生。他不瞭解具體的情況,把這兩個女孩子弄混了……”
顧淞曾經跟陸安旭說過,自己一定要親手抓住尉遲良替一個女孩兒死去的親人報仇。當時,陸安旭問他是不是喜歡那個女孩兒,他沒有回答,所以陸安旭一定是把田蕊當成了他說的那個女孩兒。
然而不管是不是陸安旭綁錯了目標,兩個女孩兒對於他來說都非常重要。一個是他喜歡的人,一個是跟他共同經歷過生死的朋友,顧淞不想看到陸安旭傷害她們之中的任何一個,更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受到他的連累。
“你,確定嗎?”鍾昕不安地問道,隨即拿出手機撥通了田蕊的號碼。當他聽到對方的手機傳出已經關機的提示音時,忽然心裡一沉,知道事情不妙了。
此時,姚江月已經大概猜出一些情況了。她問鍾昕,“你們說的田護士是瑞恩醫療中心的田蕊嗎?”
“沒錯,你認識她?”
“我以前也在瑞恩醫療中心工作過,跟她有些交集。我現在就聯繫她的朋友,幫你們打聽一下,看看能不能問到什麼。”
趁顧淞在一旁恢復冷靜的時候,鍾昕把這個突發狀況跟喬升說明了一下。喬升那邊立刻派人去核實情況,一旦確認田蕊失蹤的消息屬實,他會在第一時間安排一隊人馬,全力搜尋田蕊的下落。
鍾昕知道現在這個時候,說任何安慰的話都沒有意義了。他拍了拍顧淞的肩膀,讓顧淞儘快看清現實,不要沉浸在消極的情緒裡耽誤寶貴的救援時間。“事到如今,着急也沒有用,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儘快找到陸安旭那個混蛋。”
顧淞看着鍾昕,足足過了七八秒鐘,才困惑地問道:“爲什麼?爲什麼那傢伙非要跟我過不去呢?我到底哪裡招惹到他了?他挑釁我還不夠,爲什麼要傷害我身邊的人?”
“他盯上你應該是有兩個原因的。”鍾昕幫顧淞分析道,“首先因爲你是警察,接近你會讓他感到非常刺激。其次就是因爲你的長相問題了。通過這幾起案件我們不難猜出,陸安旭跟尉遲良之間肯定存在着或多或少的聯繫。他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長得像尉遲良,還假裝要報警,其實只不過是在演戲而已。他目的就是要吸引你的注意,趁機跟你建立關係。
“還記得陸安旭在電話裡提到過的一點嗎?他說他的使命已經完成了,現在可以離開R市,遠走高飛了。我們該怎麼理解他說的這個‘使命’?他爲什麼會選擇尉遲龍和駱雨欣作爲目標?爲什麼在所有的案子裡,我們都能看到尉遲良的影子?難道他只是覺得這樣做很刺激嗎?他只是想把這些罪行都嫁禍到尉遲良的頭上嗎?也許未必。
“假如有這樣一種可能,陸安旭認識尉遲良,他所殺害的這些人的確就是尉遲良想殺的人,但動手做這些事的人卻是他,這像不像是陸安旭完成了尉遲良交給他的某些使命呢?我覺得只要我們能夠抓到陸安旭,一定能從他口中問出尉遲良的事情。”
顧淞思索了片刻,十分贊同鍾昕的說法。其實回過頭來仔細想想所有的事情,陸安旭的確每次跟他見面都會在他面前提到尉遲良這個名字。
以前,在他還沒有懷疑到陸安旭就是兇手X的時候,以爲對方提到這些只是出於好奇。現在想來,陸安旭跟尉遲良的關係可能真的不一般。
“尋找田蕊的工作就安心地交給喬升吧。”鍾昕再次拍拍顧淞的肩膀,“你現在的使命就是負責找到陸安旭。”
“我想……”顧淞苦笑着搖了搖頭,表情中透露着太多的無奈。“天亮之前找到田蕊的可能性不太大。陸安旭沒有在電話裡給我們留下任何線索,我們只有不到八個小時的時間,想在偌大的城市中漫無目的地尋找一個失蹤的女孩兒談何容易?也許只有先找到陸安旭,我們才能想辦法讓他交代出田蕊的下落……”
可問題是,陸安旭到底是誰?他們到現在連這個最基本的問題都沒有搞清楚。對於一個完全不瞭解的人,他有多大把握能在天亮之前將其找到呢?
想到這件事,顧淞忽然“啊”了一聲,把鍾昕嚇了一跳。“怎麼了?”他驚訝地問道,顧淞就對他解釋道:“我已經讓若南去查陸安旭的真實身份了。希望天亮之前能查到結果。”
事實上,警方這邊早就已經拿到了陸安旭的DNA,只是他本人可能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2016年2月6號那天中午,陸安旭算好了時機,假裝在醫院門口跟顧淞巧遇,陪他一起到達了久順巷84號的拋屍現場。不得不說,陸安旭的演技簡直堪比奧斯卡影帝,不僅神態表情做得萬分到位,連嘔吐都能演得那麼形象,幾乎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
任何一個看過他“表演”的人都不會懷疑這個膽小、害羞、天真、冒失的男孩兒竟然會是警方苦苦尋找的那個陰險、狡猾、殘忍、變態的兇手X。
然而正是他精心策劃的表演給警方留下了唯一可供追查的線索。
他自己恐怕也不會想到,他小心翼翼、慎之又慎地避免在所有案發現場留下任何痕跡,但是一堆不起眼的嘔吐物竟然會暴露他的身份。
當時,顧淞並沒有懷疑到陸安旭有犯罪嫌疑,但是出於職業習慣和無法言喻的直覺,他多了個心眼兒,讓祁若南提取了一份陸安旭的嘔吐物作爲檢材。事後,他們順利地從嘔吐物中提取到了陸安旭的DNA,留以備用。
手頭上有了這份DNA,警方就可以從相關的數據庫中尋找這個人的身份信息了。但是,他們的搜索方向並不是有過犯罪前科的人,而是要從已經報案的失蹤人口中去尋找。
通過警方掌握的信息得知,老虎和山貓都是光棍兒,如果陸安旭從小跟着這兩個亡命之徒長大,十有八九不會是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的親生兒子。那麼很有可能,陸安旭是從小被人販子拐賣的,然後經過某些渠道被送到了老虎和山貓的身邊。
作爲養子,陸安旭肯定從小就接受着非常特殊的教育,這就可以解釋他狡猾殘忍的性格是如何養成的,以及爲何小小年紀就掌握了成年人都無法擁有的豐富犯罪經驗。換句話說,他們所面對的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天生罪犯”。
假如陸安旭是從2005年左右開始參與作案的,結合老虎和山貓的出獄時間,以及報案親屬留下的DNA數據,搜索2005年到2001年之間的失蹤人口報案記錄,警方便有可能從中找到陸安旭的真實身份。
只是,他們無法確定這個孩子到底是在哪個省份丟失的。想在全國範圍內搜索所有的信息肯定需要花費相當長的時間。既然當前的幾起案件都是在R市發生的,他們優先選擇從R市及其周邊地區開始查起。
這是顧淞最後的殺手鐗,如果這一次還是查不到兇手X的身份信息,他恐怕真的要對這個人束手無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