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化工廠爆炸的瞬間,趙小兵懷抱泡沫滅火器,勇敢衝進火海的英姿;當洪水襲來,他駕駛衝鋒舟勇救羣衆的壯舉;在皎潔的月光下,他儒雅地朗誦自創的小詩;在明媚的春光裡,他倆激情地擁抱和親吻。她沉浸在無比歡悅的興奮中……
恍惚中,這時彷彿天已經大亮,趙小兵開着婚車來到樓下接她。她身着婚紗,乘車來到某賓館,隨後,趙小兵牽着她的手走進婚姻的殿堂。大廳裡頓時鼓樂齊鳴,一片鮮花和掌聲,她陶醉在幸福的海洋裡……
突然一陣消防汽笛聲音打破了沉寂,她從睡夢中醒來,拉開窗簾。此時天已朦朧放亮,幾輛消防車從窗前駛過,由近及遠。隨及一個手機短信傳到了林麗的手機裡。
林麗打開手機,是趙小兵發來的短信。
“麗,商貿大廈失火,我得去救,你等我,我10點準時回來。”
林麗回發了一個短信說:“你早點回來,我等你。”
清晨,一股濃煙飄過碧江市上空,驚恐的人們奔走相告說:“不好了,商貿大廈失火了。”
隨着一陣陣警笛聲,110、120等救援隊伍相繼趕到現場,周邊拉起了警戒線。江若英及有關部門的領導趕到現場指揮救援。
在消防戰士的救助下,一樓和二樓的人員相繼撤離。
在離失火現場不遠的救援指揮車內,江若英和消防支隊的有關領導正在研究救援措施。
江若英說:“情況怎麼樣?”
南城區安監局崔局長彙報說:“商貿大廈共5層,頂層是舞蹈學校和健身館,四層是面積過萬平方米的傢俱城,二三層則是商貿大廈最大的鞋城,一層是日雜百貨,總建築面積2萬平方米,從業人員近1000人,是個大型綜合性商場。”
江若英說:“現在大樓內還有多少羣衆沒有出來?大約在什麼方位?”
消防隊長說:“據現場人員報告,現在從五樓舞廳裡有30多名跳舞的中老年羣衆,在逃到三樓時被困,形勢萬分危急。”
江若英說:“現在施救有哪些困難?”
消防隊長說:“一樓至五樓的三十多扇窗子也在內部用紅磚砌死,一樓的窗子更是已用水泥徹底封嚴。消防隊員無法進入大廈。另外起火具體位置難以確定,大廈外牆的鋁塑板增大了救援的困難,以致不得不急調兩輛鉤機對大廈外牆體進行破拆。”
江若英說:“現在要千方百計地救人,消防車不足要從周邊市縣調。還要發揮消防雲梯的作用,注意搶救高層被困羣衆。”
在救火現場,三十多輛消防車、二百多名消防官兵投入到此次滅火救援工作中,消防隊員在空地處支起救生氣墊,以防被困人員跳樓。有幾個羣衆從樓上跳到救生氣墊上。
趙小兵和小王、小張、小李等人也在商量救援方案。
趙小兵說:“發生火災時,樓內應急燈都沒有亮,感應噴頭一滴水也沒噴出來。靠羣衆自身脫險很難。”
小王說:“樓內的窗戶都封死了,要想救人只有兩個通道,一個是通過雲梯從樓頂上救人,再有一個就是想法用高壓水槍打通一個樓梯通道,衝到樓上救人。”
小張說:“咱們雲梯數量太少,可救人員有限,只有想法進入樓內,才能救出更多羣衆。”
趙小兵說:“這樣,小王和小李,你們兩個人用高壓水槍打通一個樓梯通道,我和小張衝進樓內救人。”
小李說:“樓內都是濃煙,視線不好,咱們又不熟地形,難度太大。”
趙小兵說:“咱們顧不了太多了,我拿一個手電筒進去,估計能找到大致的方位。”
小王等人用高壓水槍奮力澆向一個樓梯通道,少許,火勢變小了。
趙小兵戴上防毒面具,抄起滅火器,率先衝進樓內。隨後,小張也戴上防毒面具,拿着一個手電筒跟着衝進樓內。
失火樓內,光線昏暗。
趙小兵不顧個人安危衝進火海,樓內濃煙滾滾,灌滿了所有的店鋪,他感到呼吸困難,無法睜眼,幸好小張用手電筒找到了樓梯口,二人只是憑着方位感衝向樓上。當他們與三樓羣衆會合時,退路已被火焰隔斷。
這時,一名商場老職工高喊說:“大家快往右邊跑,那有個窗戶通向外面的平臺。”
趙小兵急忙引領羣衆向三樓的小平臺轉移。
在小平臺前,趙小兵先把兩個體力好點的中年男子扛上平臺,隨後,由他和小張在下面舉,平臺上兩個男子向上拉,把羣衆一個個送上平臺。
在他們和另外兩名羣衆的救助下,30多名羣衆先後被送到了安全的平臺上,當最後只剩下趙小兵和小張兩個人時,火焰已經燒到了他們跟前。
小張說:“小兵,你先走,我扛你上。”
說完,伏下身子,想讓趙小兵站到自己肩膀上。趙小兵連忙拉他起來,大喊說:“你先上,我最後走。”
小張還想堅持,但是趙小兵不容分說,抓起小張,把他扛在肩膀上。小張順勢抓住上面羣衆伸出的手,乘勢爬上平臺。
當小張把幾名羣衆的褲腰帶系在一起,甩向趙小兵的時候,他已經精疲力竭了,伸了一下手沒有抓住,一下倒在地上,瞬間被火焰所呑沒。
小張高喊說:“趙小兵,快起來!”
被救羣衆也高喊說:“小戰士,快起來。”
然而,趙小兵永遠地倒在了那裡,在烈火中獲得了永生。
婚禮的時間快到了,林麗身着婚紗依窗遠眺,期盼那熟悉的身影的出現。牆上的時鐘飛快地走着,九點半,九點五十,九點五十五,時間一分一秒地度過,忽然,前方出現了一隊人羣的身影,緩緩行來,人羣中有小王、小張、小李,還有政委,但是沒有最熟悉的小兵的身影。林麗很疑惑。當這羣人再走進一些的時候,她驚呆了。原來有人捧着一張黑邊相框,那遺像不是小兵嗎?林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忽然身子一軟昏了過去。
江若英參加完趙小兵的葬禮,又佈置了對火災事故的調查和處理工作,回到家裡時已經半夜了。雖然勞累了一天,但是她還是遲遲難以入睡。在趙小兵的葬禮上,無論是悲痛欲絕的趙東夫婦,還是哭成淚人的林麗,這悲慘的景象在她的腦海裡都成爲揮之不去的傷痛。雖然白天她極力地剋制自己,不讓悲傷失控,但是一回到家裡,她立刻痛哭失聲。因爲這時家裡人都已經入睡了,爲了不驚動奶奶,她把頭埋在被窩裡哭了半宿。是啊,一個年輕的消防戰士,爲了救助更多的羣衆,獻出了自己寶貴的生命。這讓她一個負責安全生產工作的領導,怎麼能夠不深深地自責。她不理解,市裡關於消防安全的會議沒少開,文件也沒少發。爲什麼這個商場的領導和負責安全的工作人員會置若罔聞、我行我素。爲什麼各級安全監管部門和消防人員多次到這個商場進行安全檢查,去沒有發現這個安全隱患。當然還有更多的爲什麼,她不敢去想了。她感到自己肩上的擔子太重了,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三天後,江若英正在和張喜軍研究工作,於平進來將關於萬盛商貿大廈火災事故的調查報告擺到了江若英的案頭,這是省安全生產專家組的火災調查專家現場調查後上報省安監局的,同時也抄送給了市安監局一份。報告表明,其實火災的原因很簡單:線路老化造成電源短路;商場由多家企業分包,裝修改造時沒有統一的設計圖紙;失火時保衛科長處置不當,本應該留在配電室指揮滅火,結果卻抱着滅火器去救火,使現場亂上加亂。結果不僅造成一名消防戰士的犧牲,而且還造成部分羣衆的傷亡。
看完調查報告後,江若英說:“喜軍同志,這段時間由你配合省局調查組做一些事故後期的處理工作,我準備將參加全國人大的兩個提案再推敲一下。你看怎麼樣?”
張喜軍說:“這沒有問題,你就好好準備一下參加全國人大的事吧。火災事故的後續工作由我頂着。”
又一個黎明到來了,江若英乘車前往機場,去參加全國人大會議。中途,突然一個外國女人的電話打了進來。
電話裡珍妮用生硬的中國話說:“請問,您是方永前的夫人嗎?”
江若英接手機說:“我是,請問您是哪位?”
珍妮說:“您好,方夫人,我是珍妮女士。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訴您,您的先生現在得了重病,已經臥牀不起了,他是爲完成那個煤礦安全科研項目而勞累過度病倒的,他現在需要得到家庭的溫暖和照顧。”
聽到這個消息,江若英嚇了一跳。由於這段時間工作很忙,她已經多日沒有和方永前聯繫了。以前她也曾多次勸永前注意身體,而對方總是說沒事,身體很好。難道他在刻意隱瞞着什麼嗎?想到這,江若英忙說:“您好,珍妮教授,感謝您對我先生的幫助。請問,我先生究竟是得的什麼病?”
“你的先生由於過分勞累,不注意休息,血壓很高,心臟病也很嚴重,身體很多機能不能正常運轉,現在身體已經極度衰弱了。”珍妮的聲音也很焦急。
愛人此前曾經多次提到這位美國教授,江若英相信珍妮的話語應該是真實的,不加修飾的。按照常理,遇到這種情況,她赴美國探親,是天經地義的事。也是妻子對丈夫義不容辭的責任。但是全國人大開會在即,兩項關於安全生產的重要提案需要她去提交,家事、國事,兩件重要的事情同時擺在她的面前,她面臨着兩難的抉擇。在她猶豫之際,珍妮的聲音又響在她的耳邊:“方夫人,難道在這種時刻,您還不能決定自己的行程嗎?”
江若英稍微鎮靜了一下情緒後,馬上說:“尊敬的珍妮教授,聽到這個消息後,我簡直像五雷轟頂,恨不得立刻飛赴美國,趕到愛人身邊。儘自己所能,去溫暖親人的心。但是很遺憾。我現在還是不能去美國。因爲要去北京開一個重要的會議,也就是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我有兩個關於安全生產的提案,要向大會提交。這關係到衆多煤礦工人的切身利益,我作爲一個安全監管幹部,責無旁貸。所以暫時我無法前往美國。拜託您照顧我的先生,我開完會後,馬上飛往美國。”
對於江若英的話,珍妮還是感到無法理解,她說:“我聽說中國人是最注重親情的,難道這個會議比您先生的生命還重要嗎?如果萬一他就這麼走了,而你又沒有來得及見他一面,您會後悔一輩子的。”
聽了珍妮的話,江若英心如刀割,不禁潸然淚下。她掏出手絹擦了一下眼淚,繼續說:“我愛我的先生,更熱愛我的事業,我想如果我的先生知道這種情況的話,他一定會原諒我的。”
珍妮說:“那好,我雖然可以照顧您的先生,但是無法保證他的身體能夠好轉,我希望您能儘快來美國。”
江若英說:“我會盡量加快美國之行,謝謝您,再見。”
珍妮說:“再見,祝您好運。”
江若英作爲新一屆全國人大代表,準備登上前往北京的飛機。很多同志和朋友來機場爲江若英送行。
李志剛一隻手握着江若英的手,另一隻手拿着一份表格,高興地說:“江局長,關於那個加強安全生產基層基礎建設的提案,我們區最近又組織了一次調研,這是一份調查表,有我們區各安監站詳細的辦公設備和裝備的統計表,請你作爲提案的附件,一起上報人大提案組。”
江若英說:“太好了,這樣我們提案的內容更加充實了,更有說服力了。”
這時,一羣礦工擁着王強走了過來,王強對江若英說:“江局長,您好。關於提高遇難職工撫卹金的提案一定要幫助我們提交併爭取通過呀,有了這個尚方寶劍,以後我們在礦上幹活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江若英說:“請你們放心,我爭取在會議期間聯繫更多的人大代表共同提案,儘量爭取提案通過。”
和大家一一握手後,江若英登上了飛機。在飛機門前,她轉過身來,向大家揮手致意。
送行的人羣高呼說:“祝你一路順風,勝利凱旋!”
面對歡送的人羣,江若英熱淚盈眶,揮手致意。
少傾,飛機騰空而起,載着人們的期待和希望飛向遠方。
全國人代會剛結束,在人民大會堂門前,代表們陸續走出會場。
一位幹部模樣的代表,一邊和江若英握手一邊說:“江若英同志,你的提案非常好,體現了黨和國家對安全生產工作的重視和關懷。”
一位礦工模樣的代表也走過來對江若英說:“江若英同志,您的提案說出了我們礦工的心裡話,我們與會的工人代表都支持你的提案。”
離開會場,江若英急忙趕回賓館,分別給方永前和珍妮打電話。但是都無法接通。正在她着急的時候,方浩來了電話:“媽,我爸爸來信了,讓你先回家。”方浩說得很簡單。
江若英忙問:“你爸病情怎麼樣了?”
方浩說:“你先回家,回到家再說吧。”
“回家再說。”江若英覺得方浩話裡有話,彷彿有一種不祥之感,她匆忙趕赴機場,登上了返程的飛機。
江若英匆匆回到家,家裡人表情都很嚴肅。方浩拿出一封信,交給了江若英。
江若英看到信封上的字,就知道是方永前的信。
她打開信讀了起來:
賢妻見字如面,代我向奶奶、方浩、瑩瑩及沒見過面的孫兒問好。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到了遙遠的天國。回首往事,我沒有在母親面前盡孝,沒有在家照顧妻兒,愧對家人。但是我心裡很充實,因爲我爲國家和人民辦了一件實事,我的科研項目取得了成功,爲我國的安全生產事業貢獻了一點的力量,我死而無憾。
有一件事,我需要說一下。就是洪剛的兩封信,我也是事後才知道的。是奶奶做錯了事,她也很後悔,念她年事已高,請你原諒她。
還有,我走後,如果遇到中意的人,你可以考慮再……
信沒有唸完,江若英已泣不成聲。奶奶昏了過去。
奶奶躺在醫院的病牀上,醒了過來。
瑩瑩說:“奶奶醒了。”
江若英伸手摸了一下奶奶的額頭。
奶奶握住江若英的手說:“沒有啥事,我是一激動,血壓升高了。”
江若英說:“媽,您沒事就好,把我們嚇壞了。”
“若英啊,永前雖然走了,但是他一生也很值。我也想得開。但是隻有一件事,在我心裡窩了二十多年,我今天要告訴你,媽對不起你呀。”奶奶說完,老淚縱橫。
“媽,您有話好好說,別太傷心了。”江若英耐心勸慰着。
奶奶看了一眼方浩和瑩瑩,說:“你們先出去,我要單獨和你媽說點事。”
方浩和瑩瑩走出了房間。
奶奶哭訴着說:“若英啊,永前上大學的時候經常提起你,當時我還沒太在意。但是自從你分配到我們廠上班後,我對你的長相和人品都非常喜歡。那時我在廠裡的收發室做收發,你上班後不久,郵差送來了一封從新疆寄給你的信。我對郵差說,我們單位沒有這個人,這次不是我故意的,是我老糊塗了,沒有記住你的名字。郵差說,這封信的地址寫得非常清楚,不會錯。我說,那你就先放到這吧,我再問問各車間有沒有這個人。沒想到,還沒等我打聽到你的時候,又有一封從新疆來的信。這次我想起了你。因爲永前說過,你們有個同學去新疆支邊,他曾經去火車站送行。”
江若英說:“那第二封信?”
“你聽我說,當時我的心裡打起了小算盤。我知道永前在單相思,我也真捨不得你嫁給外人。於是我就……”奶奶說着,有些哽咽了。
江若英問:“後來怎麼樣了?”
奶奶說:“罪過呀,於是我就把兩封信藏了起來,沒有交給你。”
“媽,你怎麼會這樣?”江若英說到此時也掉下了眼淚。
“我後悔死了,就因爲這件事,多年以後被永前發覺了,他和我大吵了一通,然後一賭氣就出國了。他臨走時說,他要去做一件有意義的事,來彌補內心對你的愧疚。沒有想到,他這一走,竟成了永別。”
說到這時,奶奶痛哭不已。江若英也哭得淚流滿面。
在門外的瑩瑩和方浩聽到了這段故事後,瑩瑩也哭着跑出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