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森幽暗的四壁,昏黃黯淡的光線,牆壁上刻着表示死亡和毀滅的符文,正中央建造着一座三層臺階的祭壇,祭壇的正中央是象徵着邪惡力量的五邊形法陣,當中是一個深邃的、根本看不到底部的洞穴,洞口大得可以把整個人扔下去。
恐怕沒有人能夠想象得到,教廷居然會有這樣的地方,這是一座“魔鬼的祭壇”,一千多年來,教廷的人都是這樣稱呼這種祭壇。
事實上這是一座用於祭煉死靈魔法的死亡祭壇,從某種意義上說,死亡祭壇確實稱得上邪惡,因爲用於死亡儀式的祭品就是人的靈魂。
和死亡祭壇齊名,也被冠以邪惡稱號的還有血祭平臺和深淵之門。
深淵之門直接召喚惡魔,最是不容於教廷,所以滅魔戰爭時期,被稱作惡魔召喚者的空間系頂級法師,受到重點關照,被殺戮的人數最多,就算死靈魔法師也沒有得到過這樣的待遇。
至於血祭平臺,就連赫爾也覺得太過殘忍和野蠻,血祭平臺祈求的是邪神的力量,不過血祭儀式早已失傳了,血祭平臺只能夠在一些遺址之中看到。
任何一種祭壇都分成四個等級。死亡祭壇以昏睡、長眠、夢魘和湮沒來區分不同的等級,建造死亡祭壇需要打通亡靈世界,讓亡靈世界的幽冥氣息傳遞進來,還要大量的靈魂作爲祭奠。
這就好比城市和人口的關係,死亡祭壇就是城市,而這座城市的等級,不僅取決於城市的大小,更取決於城市的人口及素質。
昏睡級的死亡祭壇就相當於小村莊,只有幾座簡陋的茅屋,住在這裡的全都是農夫;長眠級別相當於小鎮,有一條通道,有旅店、店鋪和車行之類的設施,住的不再只是農夫,還有一些手藝人。
更高級的夢魘級別就相當於城市,那裡住着各色各樣的人,不過最爲重要的是,夢魘級別至少要有一個高級靈魂坐鎮,那就相當於這座城市的管理者,這個高級靈魂至少需要是高級魔法師或主教級別的神職人員才行。
至於湮沒級別的死亡祭壇,在此之前赫爾只見過一座,那就是不死之王所擁有的那座。
湮沒級別的死亡祭壇就相當於梵塞和雷蒙這樣的政治和經濟中心,首先就是靈魂的數量要達到五百萬以上;其次要有相當數量的高階靈魂。
不過更加困難的條件是,至少需要二十個超級魔法師或紅衣主教級別的神職人員的靈魂,作爲死亡祭壇的最高祭品。
赫爾完全能夠猜到,不死之王是怎麼做的,他肯定是用那些王蟲的靈魂作爲獻祭的祭品,王蟲的實力遠遠超出超級魔法師或者紅衣主教之類的人物,靈魂的力量非常強大。
而眼前這座,絕對是能夠和不死之王手裡的那座相匹敵的湮沒級死亡祭壇。
湮沒級死亡祭壇最明顯的標誌,就是中間穴眼往外冒出的黑煙,會呈現出類似液體的狀態,而且黑煙中感覺不到來自死亡世界的幽冥氣息,所有的“死氣”都被緊緊鎖在黑煙裡。
這座死亡祭壇比不死之王那座要樸素許多,五星法陣的五個頂點簡單地刻着五個代表着靈魂屬性的符號,分別是怯懦、憂鬱、悔恨、憂傷及瘋狂。
只是在正中央穴眼上方那濃稠的黑煙之中,蹲着一座雕像。那是一頭長着羊角的惡魔,傳說中的第一層地獄之主——冥王塔瑟曼。
冥王塔瑟曼的雕像高舉着四條手臂,上方飄浮着一張人臉,那就是赫爾正在煉製的亡靈魔僕。
這張臉自然是老騙子哈倫的,此刻只剩下薄薄的一層臉皮,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張人皮面具。
但仔細看,就會發現這張面具始終不停變換着表情,有時像是在沉思,不過大多數時間是在痛苦哀嚎。
面具的四周繚繞着一圈深紫色的火焰,那火焰顯得非常詭異,就像是一條活蛇一般,時而穿入面具的口中,時而從雙眼竄射出來。
連赫爾都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火。
在各種各樣魔法火焰之中,元素之火是橘紅色或者金黃色,聖火是金色或者白色,生命之火是乳白色,冥火是綠色,暗黑魔火是暗紅色,唯獨沒有紫色的火焰。
偏偏他的火是淡紫色的。
一開始他還在擔心,他的紫色火焰不能夠用來煉製亡靈魔僕,幸好後來發現這種紫色的火,屬性和冥火沒有什麼兩樣。
除了用哈倫的臉皮煉製的面具之外,在冥王塔瑟曼的雕像底下還壓着另外一個亡靈魔僕。
之所以這樣是因爲,煉製這個亡靈魔僕的靈魂始終不願意受到控制。這個亡靈魔僕的原體擁有不屈的靈魂,正是那個在戰鬥中使用生命祈禱的修道院長。
赫爾當初取走了他的腦袋,倒不是爲了煉製亡靈魔僕,只是想要知道,是誰設計了這場伏擊戰。
在他的猜測之中,這個修道院長肯定和想要刺殺他的人互相勾結,纔會佈置了這個絕殺陷阱。
但是從剝離出來的靈魂之中找到的結果,卻讓他大吃一驚。
這絕對是一個陷阱,一個同時愚弄了雙方的陷阱!
那個和他打得死去活來的修道院屬於梅恩教派,這是一個比較平和的教派,根本不是裁判所那樣的激進機構。
這個教派及被他毀滅的修道院很少管外面的閒事,至於爲什麼會和他打起來,居然連這個院長本人也不明白。
從剝離出來的靈魂之中,所提取的記憶片段顯示,有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向他們報訊,聲稱自己遭到午夜魔鬼的追殺,並且說午夜魔鬼能夠佔據人的身體,所以很難殺死。
在修道院長的記憶之中沒有人下過動用火炮的命令,是誰使用了火炮,他並不清楚。因爲平時火炮旁邊不放火藥和炮彈,看管並不嚴格,所以理論上只要有人能夠潛入修道院,就可以控制火炮。
從讀取的記憶之中,赫爾還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一開始,修道院這邊並不是非常相信報訊人所說的話,他們原本只是想讓馬車停下來,之所以會傾巢而出,是擔心萬一真是午夜魔鬼,人少了對付不了。
也正因如此,所以他們全都事先準備好了魔法和神術,後來火炮一響,原本的圍捕行動就瞬間成了生死廝殺,然後就是修道院被炸燬,到了這個地步,修道院的人真的急了。
事情的前因後果就是這樣。
當赫爾知道了這一切之後,他感到有些茫然。
前思後想了很久之後,赫爾最終決定,將這件事情和教廷的上層打個招呼。
聯絡的管道,自然還是那位作爲嚮導的老者。
赫爾對那個老者說明了一切,並且將抽取的記憶儲存在一塊印象水晶體裡,交給了老者,同時交出去的還有當時的記錄。
這些記錄是赫爾從自己的意識之中提取出來的。當然他吸取生命精華,讓人一眼就看出他就是午夜魔鬼的場面,絕對沒有被記錄進去。
老者自始至終都一言不發,從老者的神情和態度之中,赫爾可以感覺到,對方已經知道修道院慘案是他做的,雖然他已毀屍滅跡,不過既然這場伏擊原本就是一個陷阱,那幕後的黑手,肯定知道誰是慘案的兇手,不加以利用那才奇怪呢。
不過赫爾也沒有太過擔心,因爲這件事情從頭到底就是一個陰謀,無論他或修道院都是受害者,而且爭鬥是修道院那邊先挑起的。
更何況,事到如今,赫爾已不在乎任何事情,教廷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也就罷了,如果想要在這件事情上多做文章,大不了魚死網破。
有了心理準備後,他變得坦然起來,把老者扔在一邊後,赫爾就去幹自己的事情了。果然,這樣僵持了兩個多小時之後,教廷的態度總算放軟了下來。
那個老者不再板着一張臉,說話的語氣也平和了許多。
看到教廷放軟,赫爾乾脆得寸進尺,因爲他很清楚自己的地位,他是不死之王和多撒侖的聯絡人,同時又肩負着兩位的使命,這樣的身份就算不能夠讓他在教廷橫着走,索要一些好處總是能夠做到的。
“我受了些傷,不過最重要的是,遭受生命祈禱的攻擊之後,我的力量徹底紊亂了,我需要一個地方讓我的力量恢復。
“除此之外,這一連串的攻擊也讓我意識到,這裡並不是安全的所在,能夠保護自己的只有強大的實力,所以我需要準備一些用來防身的東西,能夠幫我安排這樣一個地方嗎?”赫爾提出了條件。
這也是一個難題。原本赫爾想的是,教廷能夠送他幾樣魔導器,最好是能夠稱得上神器的東西,沒有想到,老者閉目將消息傳回去之後,教廷商量了一個多小時,將他帶到了這裡。
這個地方就在鬧區之中,是一個封閉的地下室,看起來已封閉了不知道多少世紀,唯一的出入口封着一米寬半米高的青條石。地下室離地面兩百多米深,普通人根本沒有辦法進來。
老者並沒有帶他進來,只是告訴他有這樣一座地下室,幸好赫爾擁有不滅王座,不滅王座可以滑行一公里左右,相當於一個無所不至的通道。
剛剛進來的時候,這裡的空氣相當污濁,還帶着一股讓人窒息的腐臭味道,四周相當潮溼,地上更是佈滿了泥漿,小丫頭用了十幾個淨化術,才把這裡弄得稍微整潔一些,至少能夠住人。
地下室的空氣有限,所以赫爾將自己變成亡靈狀態;至於雪莉則給自己和母親安娜加持了聖靈術,用不着呼吸也能夠生存。
聖靈術可以持續一個半小時,以雪莉本身的魔力並不足以支撐一天的消耗,不過只要沒有魔力,她就會對赫爾施展“魔力抽取”,反正赫爾的魔力源源不斷,根本就用不完。
將這裡清理乾淨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搜索每一個房間。這樣做主要是爲了尋找暗門。
整個地下室相當龐大,除了建造了祭壇的主室之外,還有大大小小十幾個小室。
赫爾把一個小小的圓球貼在牆壁上,每一個房間都有這樣一個圓球,圓球是用特殊的黏膠、一些火藥和膠性爆炸劑混合而成。
隨着一連串輕響,爆炸的衝擊波沿着牆壁朝房間的四面八方散開,牆壁上哪怕有一條裂縫,也立刻清晰地呈現出來。
這就是“密門偵測術”。
用“密門偵測術”不但可以找到暗門或者地道,還可以發現哪裡的牆壁比較疏鬆,哪裡有裂縫和空隙。
將每一個小室全都檢查了一遍之後,赫爾終於鬆了一口氣。
地下室是完全封閉的,沒有任何暗門,想要進出只有兩種可能,一種就是和他一樣能夠在次元空間移動,另外一種就是挖掘出一條隧道。
確認沒有暗門和隱藏的地道之後,赫爾和雪莉母女就在這裡居住了下來。那緊貼着主室的房間被當作臥室,牀是縮小了之後放在空間戒指裡帶進來的,六尺的大牀縮小之後只有一本書的大小。
看到雪莉和安娜躺在牀上,赫爾頗有些衝動,不過考慮到此刻他是亡靈狀態,而兩個女人的身上加持着聖靈術,他只能剋制慾望。
剋制慾望最好的辦法就是工作,赫爾回到主室就開始煉製亡靈魔僕。
死靈系魔法最大的好處,就是魔法材料很容易得到。就拿製造亡靈魔僕來說,需要的材料就是靈魂,而亡靈魔僕的好壞就看選取靈魂的資質。
最珍貴的靈魂並非一定是強者的靈魂,正如當初的收割者一樣,收割者的靈魂在不死之王看來是萬里挑一的好東西。
收割者本身的實力並不怎麼樣,但是他臨死的時候大徹大悟。
有兩種亡靈是最寶貴的,一種是生前有冤屈怨恨,或者慘遭兇殺橫死,他們臨死那一刻強烈的負面情感,會積聚在靈魂之中。
另外一種正好相反,他們在離開人世的時候,恰好大徹大悟,死的時候了無仇怨,這樣的靈魂更是難得。
赫爾原本以爲這樣的好事再也不會遇上,沒有想到這一次的伏擊讓他收穫頗豐。
生命祈禱,並不是有犧牲的精神就可以做到,沒有極高的實力根本不可能施展,而若不是有極高覺悟的人,也不會用這一招。
那位修道院長是可敬的,他的靈魂比收割者的靈魂更加堅定強悍,如此堅定不移、虔誠的靈魂,向來都是死靈魔法師的寶貝。
這樣的靈魂落在赫爾的手裡絕對有明珠暗投的感覺。幸好有這樣一座湮沒級別的死亡祭壇,能夠彌補赫爾的實力不足。
用修道院長的靈魂可以煉製什麼樣的亡靈魔僕,這個問題根本用不着赫爾多花費心思,因爲他從不死之王那裡蒐羅來的大量魔法書和筆記,記載着很多煉製這種靈魂的秘法。
一千多年以前發生的滅魔戰爭並非完全沒有理由,有一件事情讓教廷的修士怒不可遏,那就是死靈魔法師喜歡獵取虔誠神職人員的靈魂,來煉製亡靈魔僕。越虔誠,信仰越堅定的靈魂,對他們來說越是不可多得的寶貝。
用這樣的靈魂煉製出來的亡靈魔僕裡,最厲害的就是黑暗主教、死亡狂信、痛苦祈禱者和瘟疫傳教士。
黑暗主教和瘟疫傳教士的攻擊力非常強,前者以暗黑魔法爲主要攻擊手段,死亡咆哮和靈魂抽離這兩種絕技,讓任何面對他們的人都感到頭痛;後者以毒系和詛咒爲主,一旦出手就是鋪天蓋地的毒霧邪煙和各種負面性質的詛咒。
不過論破壞力,最強的還是死亡狂信。
死亡狂信是決戰之前的最好先鋒加炮灰,他能夠加持兩個高級魔法,或者六個中級魔法,或者幾十個低級魔法,而攻擊方式絕對是自殺性的,總是一頭衝入敵陣之中,將所有的魔法在瞬間爆發出來。
除了用於正面戰場,死亡狂信也常常被用來暗殺,在一次性使用的亡靈魔僕裡,是最爲恐怖的存在。
痛苦祈禱者則是輔助形式的亡靈魔僕,能夠讓其它亡靈魔僕的力量加倍,讓攻擊過來的力量削弱,還能夠承受其它亡靈魔僕的傷害。
赫爾最喜歡的就是瘟疫傳教士,不過瘟疫傳教士和他的能力重複,而且瘟疫傳教士對付弱手很厲害,對付強者並不擅長,是十足的欺軟怕硬的角色。
反覆權衡之後他最終選擇了死亡狂信,因爲他最缺乏的並不是持久戰的武器,有安娜在,只要別再遇上舍命禱告,就用不着擔心持久戰了。
他真正缺乏的是對付高手的武器。
一陣尖銳的嘯聲響起,赫爾知道有人前來拜訪。
警報和地面上作爲掩護的那幢房子的門鈴相連,只要有人拉動門鈴,他就可以知道,當然那幢房子裡還有其它的佈置,只有人闖入,他同樣也會知道。
和旁邊臥室裡的雪莉打了聲招呼,讓小丫頭提高警惕,這個地方雖然用“密門偵測術”查過了,但是也不能夠保證絕對安全,他知道有很多辦法能夠瞞過這種偵測術。
看着仍舊沉睡之中的安娜,赫爾嘆了口氣,如果安娜恢復過來,就用不着再如此提心吊膽了。
安娜是個守護士,守護士精通防護系魔法,最注重防禦,但是守護士也有弱點,那就是一旦受傷,後果極其嚴重。
在這方面死靈魔法師有很大的優勢,死靈魔法師只要不是當場喪命,斷手斷腳都沒有關係,只要弄到一具新鮮的屍體,從上面取下可以替換的“零件”,然後組合起來就可以了。
事實上,各系的魔法師都有各自的致命弱點。
精通元素系的魔法師最擔心的就是元素反噬,上了年紀的元素法師大多有手腳麻木的症狀,甚至四肢癱瘓的人也爲數不少。
精通死靈魔法的人則往往面目可憎,那是因爲接觸幽冥氣息和詛咒太多的緣故,那些實力高超的死靈魔法師,要麼形如骷髏,要麼就像是吸血鬼或者殭屍。
這些都還只是身體有些異狀,還有更恐怖的。
比如修煉空間系的魔法師,大多不得好死。
從異空間泄漏出來的能量十有八九是致命的,剩下的十分之一二,雖然不會讓人當場致命,但也是慢性致死,而且空間崩潰比什麼實驗事故都可怕。這就是空間系魔法師遠比其它魔法師數量少得多的原因。
更有名的是預言系魔法師難得善終,自古就有一種說法,窺探未來是最大的忌諱。
輕輕吻了安娜一下,赫爾召喚出不滅王座,不滅王座能夠在半次元空間滑行一公里左右,在地下穿行沒有任何阻礙。
但是超過距離,就會被吐出半次元,他將被活埋在泥土之中。
用來掩人耳目的出口,也就是這座地下室正上方的房子,是一幢四層樓的公寓。這裡位於商業區的邊緣。底樓和二樓全都是商鋪,上面兩層是倉庫。
赫爾租下的就是四樓的一間倉庫。
在開門之前,他先將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頭上戴着一頂鴨舌帽,身上穿着半舊的外套,褲子的膝蓋打着補丁,完全是一副倉庫看門老頭的樣子。
不過這套破舊的衣服下卻非常豪華,外套裡是一件皮夾克,那皮是魔鬼山脈的鋼鎧犀牛皮,皮裡襯着元蛛絲和鋼絲混紡的布。
他的腰際彆着兩把手槍,是那種三眼轉輪式樣的,這樣就算再遇上生命祈禱,手槍仍舊能夠使用,他的口袋還放着一枚炸雷。
這些佈置都是記取了上一次的教訓,而且槍裡的子彈和炸雷的外殼是用魔銀製作,事先加持了沸血詛咒,這是借鑑了教廷的銀質彈頭的做法。
拉開門上面的小窗,赫爾看到站在外面的是那個嚮導老頭。
“你讓我查的事情已有點眉目了。”老頭隔着門說道,他把一個檔案袋從小窗子塞了進來。
“先進來吧。”赫爾拔掉門閂打開門說道:“只能委屈你站着,這裡沒有能夠坐的地方。”
一邊說着,赫爾一邊從檔案袋子裡倒出一大堆東西。
一進入房間,老頭就在四周佈設隔絕的結界,然後說道:“要麼是你給我們的情報不準,要麼就是你讓我們查的女人有着多重的身份。
“這個女人在這裡的名字是露西·阿西斯,她的國籍是亞法,至少護照上是這樣寫的,她是從亞法南部的蘭得港乘船到柔特,從那裡再轉乘馬車到雷蒙,沿路全都有記錄。”
“你們就這樣相信出入境記錄?有很多辦法可以製造出這些記錄,最簡單的就是弄一個替身……”赫爾說道。
不過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打斷了。
“我們的檔案裡早就有她的數據,她確實是替亞法情報局工作,她是屬於那種半公開的情報人員,經常和我們交換一些不適合經過外交部的消息,你住過的那個俱樂部,就是她和其它半公開情報人員經常出入的地方,她幹這一行已經七八年了。”老頭說道。
聽到這樣一說赫爾終於明白,爲什麼那傢俱樂部的背景會如此複雜和深厚,顯然那是教廷和各國刻意安排的結果。
“我相信從死人的腦子裡抽取出來的記憶不會欺騙我。”赫爾相當肯定地說道:“我的那個手下,前前後後將我賣給了三股勢力,分別是以‘聖徒’法理路爲首的親貝魯勢力、貝魯外交部和貝魯情報局。”
老頭搖了搖頭道:“我仍舊堅持我的觀點,可能是你的那個手下被騙了。”
“那個傢伙自己就是一個大騙子,想要讓他上當並不容易。而且現在的亞法,有哪個情報局能夠毫不在意地拿出幾十萬弗裡的資金來?”赫爾說道。
老頭點了點頭,這個理由相當充分。現在的亞法亂成了一鍋粥,先是在戰爭中失敗,接着是廢除帝制成立共和國,然後市民階層又發生暴亂,一個以底層大衆作爲基礎的政權自己宣告成立。
可以說此刻的亞法已徹底陷入癱瘓,原來的那些情報人員,大多數都不知道應該向誰效忠,更別說拿出幾十萬弗裡的錢來收買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物。
“那個女人到底是屬於哪方面的勢力?”老頭問道。
對於這個問題,他同樣感興趣,因爲這裡面牽涉到聖徒法理路,雖然法理路的派系並沒有什麼勢力,但是影響力卻相當大。
“我不知道,偏偏這段記憶被抹掉了,那個傢伙的記憶殘缺不全。”赫爾無可奈何地說道。
“生命淨化常有的後遺症。”老頭點了點頭說道。
他很清楚,能夠留下一點有價值的記憶已相當不錯了,生命淨化如果不是被捨命禱告打斷的話,那個死人的記憶將和初生嬰兒一樣乾淨。
“可以告訴我一些和‘聖徒’法理路有關的事情嗎?”赫爾問道。
“你懷疑是他設計了這一系列的暗殺事件?”老頭一邊搖頭一邊說道:“這不可能,法理路的情況相當複雜,他不可能真的和貝魯走到一起。”
“願聞其詳,能夠排除一個嫌疑人總是好的。”赫爾追問道。
老頭想了想,對法理路,他多多少少有些信心,能夠把暗殺事件和教廷撇清,自然再好不過。
“情況是這樣的,衆所周知法理路是外國人,他是維亞尼人,維亞尼當時還是貝維大聯邦的成員,和貝魯一南一北是聯邦之中的兩個大諸侯國。
“撥內巴大帝時代,亞法的軍隊所向披靡,勢力範圍幾乎是大半個大陸,就連教廷都在他們的威脅之下,貝維大聯邦更是被亞法多次侵入。”
赫爾在一旁點頭,作爲一個亞法人,他對此相當熟悉,撥內巴大帝在所有亞法人心目中都是崇高的偶像,但是在教廷和大陸其它各國人眼中,卻是屈辱的施加者。
“以教廷的力量,怎麼可能打不過撥內巴大帝?”赫爾隨口問道,他知道自己有一點在傷口上灑鹽的味道。
果然對於這個問題,老頭閉口不言。
赫爾知道其中肯定有原因,撥內巴大帝進攻教廷的時候,教廷肯定因爲某種原因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撥內巴大帝侵入教廷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赫爾換了個問題。
“其實也沒有什麼,撥內巴大帝雖然成功地進入了教廷的勢力範圍,不過他也知道,教廷如果真的不顧後果,不但他的軍隊,甚至連亞法也將屍橫遍野。
“所以對於教廷,他只是謀求他們的承認,從教廷那裡得到了皇帝的稱號之後,他的軍隊就退了出去。
“不過,對於教廷來說,這無疑是極大的侮辱,而當時被撥內巴大帝擊敗的還有貝維大聯邦,教廷和貝維大聯邦的關係原本並不好,因爲貝維大聯邦是新宗教興起的地方,不過在撥內巴大帝的武力面前,兩者摒棄了原本的那點不愉快,簽署了泊爾斯協定。
“這個協定對貝魯帝國來說,帝國每年得以派遣二十個天賦極高的學徒進入教廷的高層學習,法理路就是第一批學員中的佼佼者。
“這個協議前前後後替貝魯帝國培養了一千多個魔法師,更不用說那些短期培訓的魔法師,現今貝魯帝國實力最強的和法理路齊名的兩個,就是短期培訓班的成員。這項協議使得貝魯帝國在很短的時間裡超越了亞法,成爲大陸上魔法力量最強的國度。”
赫爾問道:“難道教廷從中沒有得到任何好處?”
老頭想了想說道:“教廷從來沒有期望從其它國家得到些什麼,我們需要的只是尊重。更何況對於教廷來說,大陸上存在一個類似撥內巴大帝時代的亞法那樣的龐大國家,並不是一件好事,我們希望看到的是一個受到各方勢力制衡的局面,只有這樣,和平才能夠得到保障。”
“是這樣嗎?這片大陸上,戰爭從來就沒有停止過。”赫爾微微有些嘲諷地說道,對於教廷的這種“悲天憫人”,他一直都感到非常可笑。
“這要看你從哪個角度考慮這個問題,歷史上戰爭確實從來不曾間斷,但你是否注意到戰爭的規模和傷亡的人數?
“在撥內巴之前,大陸上規模最大的幾次戰爭,參戰軍隊總和加起來,也只不過和撥內巴戰爭相當,而傷亡人數更是少了許多。撥內巴挑起的戰爭波及了整個大陸。”老頭嘆道。
“征服者查理不也如此?”赫爾問道。
“你以爲教廷對征服者查理非常尊敬嗎?”
老頭不以爲然地說道:“當然我們絕對不會承認教廷將征服者查理視作屠夫,連你看過的那些數據裡也沒有提到一個不滿的字。
“因爲征服者查理確立了教廷的威嚴,爲了教廷的利益,他必須被神化,說得更確切一些,是教廷一手將他塑造成爲神,但是實際上我們從來不喜歡征服者查理。”
老頭想了想又說:“征服者查理和撥內巴還有一個區別,那就是征服者查理最終成功了,而撥內巴則是一個失敗者,當撥內巴權力鼎盛的時候,我們也曾給予他皇帝的尊號,教廷一向都是現實的。”
這番話說得赫爾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