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康知道他姐姐比他還要難受,因爲從她三歲時,他們的父母就因爲忙着工作,將她丟給了專門請來的保姆。奶奶知道後,死活不同意這樣的教育方式,覺得錦餘身邊總得有個親人陪着她,她才能快樂的長大,於是他們的奶奶就決定放棄自己悠閒自在的退休生活,硬是搬來了和他們一起住,每日每夜都盡心盡力的照顧着自己的小孫女,看着她從只會哇哇大哭,就是連話都說不全的小娃娃,一點一點的長成大姑娘。
錦餘抱着錦康哭了很久,直到她的聲嘶力竭,她直接坐在路旁,兩眼空洞的望着頭頂上已經黑下來的天。
她說:“錦康,這兩天我老夢見奶奶,在夢裡她很痛苦的望着我,一遍又一遍的說,她好痛,好痛。”
錦康在他身邊蹲了下來,哽咽難言,他也不知道他該怎麼安慰錦餘,只能抱住她,陪着她,告訴她,他一直都在,一直都會陪着她。
等到錦餘完全平靜了下來,她恢復了平日裡那副漠然的樣子,臉上依舊能隱隱看到難以言喻的悲痛。
錦餘腿都麻了,她在錦康的支撐下,站直了身子,她勉強的笑了笑。
“錦康,回去吧!我沒事,你再給我點時間,我需要點時間,我還沒和奶奶好好的說說話。”
錦康點了點頭,還是不放心錦餘,他和醫院請了幾天假,簡單的拿了幾套換洗的衣服,就和錦餘一起回到了她和徐傲一直住的別墅。
這房子很大,裝修也是姐姐一直喜歡的風格,房子前後都帶着院子,前院是快大草坪,後院是個花園,花園裡種滿了花草,也是她姐姐喜歡的,錦康雖然對徐傲不討厭,可是他也喜歡不起來。不過他不能不承認,徐傲對她姐姐真的很用心。
珍姨一見錦康來了,立馬上前奪過他手上的行李,臉上掛着十分開心的笑容,完全沒有發現,兩個人都很悲傷。
“錦康,今天你來的正好,珍姨剛剛燉了你們最喜歡的蓮藕排骨湯。”珍姨見兩人都沉默不答話,這才認真的瞧了一眼。兩個人眼睛都紅着,尤其是錦餘的眼睛,很腫很腫。
“你們兩個吵架了。”珍姨小心翼翼的問道。
兩個人都搖了搖頭。
珍姨剛想安慰他們,徐傲就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看着臉色也不好。
“徐總你回來了。”
珍姨看着桌子上坐着的三個人,誰也沒有動筷子。
徐傲先拿起了筷子,夾了一塊看着肉質最佳的排骨,放進了錦餘的碗裡。
“錦餘,先吃飯。”
錦餘沒說話,目光渙散,也不知在想什麼事情,想的入迷。
徐傲瞪了一眼錦康,意思無非就是你勸勸你姐姐餓,讓她多少吃點。錦餘在這方面還是和徐傲一樣,他輕聲的說:“姐,吃飯吧。”
錦餘勉強的笑了一下,拿起筷子,她咬了一口,可就是要不下來粘在那骨頭上的肉,可她就還是一直咬着。徐傲乾脆直接用手,他帶好手套,將排骨上的肉都剝了下來,再給它們撕成一小塊,一小塊,放進錦餘的碗裡。
錦餘看着自己滿滿一碗的肉,費力的吃了兩口,就真的吃不下了,錦餘突然起身,她淡聲說道:“我吃飽了。”然後轉身走上樓。
錦餘躺在牀上沒多久,徐傲就走了進來,不說話就從身後抱着她。他知道錦餘因爲她奶奶的事情難受,他本來想開口說:“沒關係,錦餘,我們不放棄。”可是今天醫院那邊給他打電話過來,說是田花的情況不太好,隨時都可能斷氣。
“徐傲,偷偷去醫院的是你吧!”錦餘背對着他,終於先開口。醫生在和錦餘談話,總是會不經意間就提到的男朋友,錦餘想了又想,只有徐傲。
徐傲沒否認,他知道這個事情早晚都瞞不住,他確實一直都會偷偷的去醫院看錦餘的奶奶和媽媽,也一直都在給他們聯繫了很多名醫。徐傲怕錦餘生氣,所以一直沒敢說。
錦餘不想追究這些,只是輕聲說道:“徐傲,老天不公平。”
徐傲將她轉來過來,面對着他,錦餘沒哭,但是臉上的絕望一點也不少。
“錦餘,一切都會好起來,你相信我。”
錦餘搖了搖頭,她說:“我奶奶這輩子太苦了。”她將頭埋在徐傲的胸膛,抱緊了他,像是在抓住最後的希望。
錦餘第二天起牀,臉色依舊不好,她和錦康只吃了一點飯,就放下了碗筷,兩人一起去醫院,徐傲也想去,錦餘還是拒絕了,畢竟她只想帶着他們一家人安靜的說說話。
坐在車裡錦餘摟着錦康,她覺得自己不是個合格的姐姐,忙着自己傷心難過,忘記了錦康的傷心,並不會比她少到那裡去,而且從頭到尾,他一直都認爲是他自己疏忽大意的錯。錦餘安慰的拍了拍錦康,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錦餘在一踏一踏的紙上又簽上自己的名字,這次不同於之前,她雖然雙手依舊顫抖,可是籤的極爲緩慢,整整簽了十多分鐘才完整的給簽下來,醫生似乎很理解她的悲痛,從頭至尾都沒有催促和不耐煩,最後還安慰的抱了一下錦餘和錦康,十分沉重的說了一句,“人這一生都避不開生離死別,節哀!”
下午,田花就從ICU裡轉了出來,醫生說:“她還存有意識,你們可以和她好好的說說話。”
錦餘錦康都點了點頭,最後錦康推着輪椅將石英接了過來,一家人齊了。錦餘拿着毛巾擦着田花乾枯的身體,一邊和她說話,一邊眼淚掉落。她啞着嗓子說:“奶奶,是我們,我們都能看你了,這些天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她話一完,只覺得喉嚨發緊,再也出不出下一句,錦餘視線一片模糊,她別過頭,再也控制不住,立馬蹲了下去,沒哭出聲音,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人都在抖動。好大好大一會,她平復心情後,她又在牀邊坐了下去。
錦康在牀頭的另一邊握住田花的手,眼淚也大顆大顆的落在她手上,他哽咽道:“奶奶,我是錦康、、、”明明有那麼那麼多想說的話,他也說不出來。
錦餘溫柔的將田花身子都擦了一邊後,又坐在牀旁的椅子上緊緊握着她的手,眼淚像是一彎怎麼也流不幹的泉水,回憶道:“奶奶,我是錦餘,你記不記得您小的時候帶着我一起在院子裡種瓜果,您老是嫌棄外面的菜農藥多,吃多了對身體不好,就買了一塊地自己親手種。您還記不記的我第一次拿到獎狀時,您抱着我,到所有人面前炫耀了幾圈,誇我長大了肯定比誰都有出息。您呢!就是老是愛瞎操心,明明家裡什麼都有,你卻老喜歡在冬天裡給我和錦康織毛衣、圍巾、帽子,春天又老喜歡縫鞋墊,您縫的鞋墊都夠我們穿一輩子了,其他的我都不說了。奶奶您的手是真的巧,我和錦康問您要什麼?您都能做的出來,我和錦康那麼調皮,從小到大讓您操了不少的心,您很多次都差點就被我們氣的進醫院,爸追着要打我們,你立馬就追着打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