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砰!’、‘砰!’、‘砰!’、連續七下槍響,仿若催魂奪命一般,一聲強過一聲。
妮娜以極快的速度避開當先而來的兩發子彈,而後雙手猛地隔空將後發而來的兩粒子彈削爲兩段。但接下來的三發子彈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即便是她也無法來得及躲開的速度射入了她的右肩、左胸與小腹。
殷紅的鮮血染紅了妮娜那黑色的皮質風衣,她的左手掀開風衣一側,從懷中掏出一把銀色的,模樣精緻的手槍來,對着慕容影痕所在的方位連開了五槍。她的槍法十分精準,幾乎每一發的子彈都會擊斃慕容影痕身邊的一人。過道本就不算特別寬敞,雙方在這兒進行火拼,便是槍法一般的人也都能在無意間打中一人,更何況妮娜這種顯然是經過專門訓練的神槍手。
“退後!”慕容影痕示意手下的人退出過道,而他則走在人羣的最後方,畢竟,他要防止妮娜從他們後方突下殺手。
對面的人撤退的非常快,在妮娜兩槍又斃掉兩個人之後,過道上已經空無一人了。當然,是除卻五六具屍體之外,只剩周天明與妮娜兩人了。
妮娜持着手槍的左手緩緩地垂了下來,她輕輕地喘着氣,有零星的汗水仿若天空中的繁星一般點綴在她的額頭。
她望着過道盡頭的拐角處,已經變爲血紅色的眼瞳中充滿了戒備。她很清楚,慕容影痕和他的手下只是暫時撤退而已。對方只是暫時忌憚於自己造成的火力壓制,不願意造成過多的傷亡才選擇咱避鋒芒。一旦他們發現自己受了重傷之後,那麼她將面臨‘太昊’的人無休止的追殺。現在,就是現在,她必須趁着‘太昊’的人退卻的這段時間趕緊離開這兒。
她剛想邁出第一步,身子便晃了晃,身體裡傳來的那種五臟六腑仿若被烈火灼燒的感覺讓她幾乎站立不穩。
“你還好吧?”周天明適時地走到她的身旁,扶住了她。
妮娜瞥了他一眼,周天明的神色看起來並不怎麼好。事實上,他的神色看起來比自己還要糟糕。
“嗯,紫外線子彈。”周天明望着妮娜漸漸無神暗淡的眼瞳,勉力一笑,“你吃了幾發?我前後一共吃了六發。”
“我比你好一點兒,三發…”
兩個人的口氣就好像是在比今天誰掙得錢多一般。
“事實上,是我比你好一點兒。六發子彈都是打在我的肩膀與手臂或者腿上,並沒有打在我的胸口或者是肚子上…”周天明斜眼望向妮娜沾滿血跡的飽滿胸口,微微聳肩,“那麼,妮娜小姐,現在我們該怎麼辦?你還要去進行你的接管大計嗎?你知道,就是接管這座城市…”
“烏塞爾必須死。”
“是的,可是在他死之前,我們得活下來。”周天明扶着妮娜的身子,不由分說的往電梯裡走去,“不如我們今天就此作罷。你看,對面人多勢衆,只我們兩個人,可佔不到什麼便宜。”
妮娜沉默半晌,對於周天明要離開的舉動並沒有進行阻攔。
周天明扶着妮娜進了電梯,按了下電梯上一層的按鈕,但電梯並沒有任何反應。周天明再按了一次,電梯依舊不爲所動。
“他們控制了電梯…”妮娜忍着體內火灼般的劇痛,說道:“不能走電梯,我們往上走。”
“往上走?”
“屋頂,我們去屋頂。”
周天明看了她一眼,說道:“你現在這個狀況,我可不覺得能活着穿過這兒的過道然後從樓梯上到屋頂,你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現在這個第十二樓的過道中,到處都是他們的人。”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帥哥,除非你能讓電梯自己動起來。”
周天明沉吟一聲,“一定有什麼辦法的。你知道,不用讓我們像活靶子一樣在過道中任他們射擊。這等於是在自殺。”
“你害怕了?”妮娜頗爲驚訝的看了眼周天明,“這與我之前認識的你可不太一樣。你知道,就在幾天前,即便我威脅說要打爛你的腦袋,你也不會有任何的表示,就像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現在…你莫不是開始害怕死亡起來了?”
“你看,我只是想活下去。”周天明說,“這是任何生物的本能。即便我已經活了一百年了,但也不希望自己的生命就到此爲止。”
“啊,我以爲你早已經能夠坦然面對生死了。”
“能夠坦然面對生死的生物,根本不存在這個世界上。”
妮娜沉默了一會兒,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即便你覺得我們在過道上像個活靶子,但是恐怕我得告訴你我們只有這條路可以走了。並且我們不應該再在這兒廢話耽誤時間,他們很快就會重整旗鼓,我們得趁着他們還沒有完全緩過來的這段時間儘快離開。”
“到了屋頂,你有辦法離開麼?”
“我當然有。”妮娜脫下披在身上的皮質風衣,將它隨身丟在電梯裡。內裡的黑色束腰緊身衣與黑色緊身皮褲將妮娜完美的身材展露的淋漓盡致,“事不宜遲,我們走。”她左手持着銀色手槍,當先走出了電梯。
周天明無可奈何的跟在她後面,儘管他並不願意在現在聽從妮娜這個看似有些愚蠢的建議。但是他心中很清楚,如果自己想要盡最大可能的活下去,恐怕還是得緊跟着這個女人才行。
走到過道盡頭的拐角處的時候,妮娜示意周天明止步。她的身子靠着牆壁,小心翼翼的伸出頭去,在確定拐角之後的過道上沒有人後,她率先轉過了拐角。
Heaven夜總會的第十二層並沒有人們想象的那樣神秘。至少從外面的過道上看去,除卻這兒的裝潢華麗一點之外,與一般的五星級的賓館的設施並沒有什麼不同。
過道兩側有三兩個樣式精緻,需要刷開才能進入的屋門。在周天明看來,這個十二層究竟有什麼秘密之處,想必該是要在這些貼着過道牆壁的屋門後面。
但是他此時此刻並沒有心情與一探究竟。轉過拐角之後,他與妮娜走在鋪着紅色地毯的地面着實走了好久。轉過一個拐角又是一個拐角,有時出現了岔路也不見妮娜有絲毫猶豫,她一律選擇向右走。
“你認識路嗎?”周天明跟在妮娜後面,長久不見出口或者是別的什麼具有象徵性的事物,只是繁複的走過一個過道又是一個過道,這實在讓他有些懷疑妮娜究竟人不認識路。
“閉上嘴,跟着我就行了。”
周天明微微聳肩,“只是我很好奇,這些過道既不寬敞,也沒有什麼可以埋伏的地方,他們要怎麼在這裡伏擊我們呢?”
“噢,你還真是善於思考。”妮娜不急不慢的說道:“就五分鐘,你能閉上嘴嗎?”
周天明對於妮娜有些不耐的態度並沒有多少放在心上,他反倒是打量起過道四周來。這個過道並不長,貼着過道兩側有四間屋門。儼然的KTV式和賓館模式的建築設計。周天明實在有些想不明白,類似於這樣KTV式的層樓設計,究竟能給這些所謂的有身份有錢的少數人帶來怎樣的享受。畢竟,至少從現在看來,這兒更像是個環境幽雅的賓館。
妮娜當先要走過通道的最後一間屋門的時候,周天明的心臟忽而猛烈地跳動了兩下。這種猛烈就好像有人用某種沉重的事物沉沉的敲了兩下自己的心臟,他忽而對前面的妮娜喊道:“小心!”
隨着他‘小心’兩字剛喊出口,妮娜右側的屋門內便傳來了一聲槍響。子彈穿過用某種昂貴材料特別打造的屋門,朝妮娜的腦袋呼嘯而來。
然而好在妮娜的機警與反應都要比開槍人快過一籌,在周天明喊出‘小心’的零點零一秒後,妮娜已經本能的低下了身子。她就勢往前一滾,身子就仿若皮球般迅捷的滾過鋪着紅地毯的地面,這顆銀色的子彈越過她的頭頂,打在左側的牆壁上,繼而彈射向不知名的方位。
周天明爲了避免被子彈彈射所波及,本能的向後退了一步。然而就在他退這一步的時候,從通道的拐角閃出兩名持槍的黑衣男子,黑漆漆的槍口正精準無誤的對着周天明的後背心。
“砰!”、“砰!”兩聲槍響,仿若穿過了時間的洪流。周天明幾乎能感到這兩顆子彈從自己臉頰邊劃過時所帶來的熱度。
但是預料中的那種身體被子彈貫穿的痛楚並沒有傳來,而實際上,自己的身體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異樣感覺。他還完好無損的站在那兒。周天明回頭望去,在通道拐角的盡頭處,看見兩具嶄新的,仿若剛出爐的屍體。
“不用謝我。”妮娜朝周天明淺淺一笑,而後一腳踹開通道右側的屋門,一閃身,進入屋內,隨着屋內傳來的一聲清脆的骨頭斷裂聲,通道中又恢復了之前死一般的寂靜。
周天明站在原地,深吸口氣,走近屋子,並不是多麼寬敞的房間。但是裝飾的很是考究。天花板、地板、牆壁、一切的一切都很是考究。但是究竟是何等的考究法來,周天明一時也說不好。屋子裡的傢俱也以一種嶄新的姿態一應俱全的呈現在周天明面前。
妮娜託着屋子裡之前朝自己開暗槍的男子的屍體,拉開陽臺的玻璃拉門,隨手一拋,就像隨手從樓上向樓下丟吃剩的香蕉皮一樣,將男子的屍體摔了下去。
隔了一會兒,周天明分明聽見從遙遠的,仿若隔着一個世界傳來的什麼事物掉落地面發出的悶響聲。而後,警車的鳴笛聲,女子的尖叫聲,人羣的喧譁聲都清晰地傳入耳中。
“讓他們忙去吧。”妮娜從陽臺走進屋子,合上陽臺的拉門,走到衛生間的水池前,用清水將自己手上的鮮血洗乾淨。而後,她從衛生間走出,從客廳右側擺着的酒櫃中提出一瓶酒來,她拿着酒瓶對周天明微笑着晃了晃,“蘇格蘭威士忌,年份至少有五十年以上。你的最愛。”
她很輕鬆地拔開瓶塞,又從精美的,別具一格的餐櫃中取出兩個亮閃閃的玻璃杯。妮娜爲兩隻杯子倒滿了威士忌,邁着名爲‘誘惑’的步伐,緩慢的走到周天明面前,“與我喝一杯嗎?”
周天明凝視着她蘊着莫名神韻的眼眸,微笑着接過玻璃杯,他輕輕抿了一口,不禁皺起了眉頭,“你確定是有五十年份了?”
“當然。”妮娜亦輕輕啜了口香醇的美酒,“難道你以爲這裡還會作假麼?你得知道,光是在這個美麗的,溫馨的屋子裡住一晚,就得花上兩萬美金呢。當然,如果你還需要叫什麼特別服務的話,那麼費用又是不同了。”
“特別服務…”周天明極具調侃意味的說着這四個字,而後搖了搖頭,“在我看來,這裡與一般的賓館也沒什麼區別。你看,賓館裡也有洗手間,只是或許沒有這麼大的浴缸。也有沙發,但是可能沙發的樣式沒有這麼考究…”
“至於酒嘛,我還是喜歡喝一般的,那種隨便哪個酒店都能買到的普通貨色。畢竟,這個五十年代的,口感方面有些令我不太適應。”
“你可真是掃興。”妮娜責怪似的奪過
他手中的酒杯,將兩隻還盛的滿滿威士忌的酒杯放在沙發前的亮閃閃的水晶玻璃桌上,“你知道,住賓館也好,或者是喝酒也好,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你與什麼人在一起。”妮娜說到這兒,別有深意的看了眼周天明,“你與廉價的小姐住在廉價的賓館與現在和我在這個兩萬塊一晚的屋子裡,是有本質的區別的,你明白嗎?”
“嗯,區別在於我住在廉價賓館的時候不會無緣無故的多幾具屍體,也不用遭遇不明不白的追殺。”周天明說到這兒,象徵性的皺了皺眉頭,“況且,我一般也不會找什麼‘小姐’。”
“是嗎?那你要怎麼解決呢?你知道,類似於性慾這種東西。”
“成爲了吸血鬼還有這種東西,是不是令你很苦惱呢?”
周天明微微聳肩,“是挺苦惱的。如果可能的話,我覺得我們倆可以相互幫助解決這種苦惱。”
“在這裡?”
“呃…”周天明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會同意?”
“我倒是挺無所謂的。”
“我建議我們還是立刻跑路的好。我似乎聽到了很多人的腳步聲。”
“噢,我也是。”
“你有什麼好主意嗎?”
“當然。”
妮娜不急不忙的走到玻璃桌前,拿起上面的酒杯,再輕輕抿了口威士忌,“從腳步聲聽來大概有二十個人左右。最先一個人步伐較之其他人都要快捷有力的多,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我們棘手的慕容先生了。”
“你在說那個西裝筆領的傢伙?”
“嗯,他可是個很棘手的傢伙。”
“你對付不了他?”
“什麼話。”妮娜又啜了口威士忌,“原本是可以的。如果我身邊沒有你的話,如果我沒有捱了四發槍子兒的話。”
“我可是剛纔救了你一命。”周天明對於妮娜的話略微有些不滿,“所以你對我不應該是抱怨,應該是感激纔是。況且話說回來,我可是捱了六發子彈。”
“是啊,可是我立刻就還了你的救命恩情。而且,那六發子彈可沒有一發是打中你的臟腑的。所以在你跟我爭辯究竟誰救了誰的問題的時候,最好注意一下,我現在的心臟與胃上都捱了一發子彈。”
“心臟捱了一發類似於這種紫外線子彈,你還沒死?”
“是啊,不過也快了。”
“你莫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周天明不可置信的看着妮娜,但見她的臉色在亮白的燈光映照下愈顯蒼白,原本嬌嫩欲滴的嘴脣也失去了往日的色彩,變得慘白起來。就像一朵正在凋謝枯萎的鮮花。一切有關於色彩的東西正在從她的臉上慢慢地褪去。
“你…”周天明張了張嘴巴,妮娜左胸前印在衣裳上的血跡就好像某種部族的圖騰。某種象徵着死亡的圖騰。
“不用裝的一副難過的樣子。”妮娜放下酒杯,淡淡的說道:“離我死還有好長一段距離呢。在這之前,足夠你跑路的了。”
“…”
通道處傳來的腳步聲越來越接近,就好像帶着某種催命似的魔力一點點的靠近妮娜與周天明。
妮娜歪着頭,饒有興趣的打量着周天明,“話說回來,你跳過傘嗎?”
“什麼?”周天明一時沒能明白妮娜話中的意思。
“你知道,就是類似於一些高空作業。蹦極,跳傘這樣的…”
“那還真沒有。”
“那麼今天你有幸體會了。”妮娜說着,轉身朝陽臺方向走去。周天明望着她看上去有些虛弱的背影,燈光打在她的身上,在格調高雅的地板上投影出她的身影。她投射在地板上的身影,正以一種肉眼難見的頻率微微顫抖着。周天明望着她的背影,又低頭望着她的影子,忽而產生出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來。那個夢中的少女,那個夢中與自己一般擁有淡藍色雙瞳的神秘少女,仿若從另一個世界撕裂了時間與空間的裂縫,來到了周天明所在的這個世界。她的身影,她那抹熟悉但是看上去又有些飄渺的背影,竟然以一種莫可名狀的方式與現在的妮娜背影完美的契合在了一起。包括她們的影子,都以一種難以言喻的方式重疊在了一起。
這並非是周天明的錯覺。周天明認得出那樣的背影。那個少女的背影。那是一種你無法具體去形容究竟是怎樣的背影,但是隻要你看過一次,你就無法再忘記,並且在以後,你一眼就可以認出這樣的背影。
這是平時的妮娜所不具備的背影。如果一定要加以某種言語來形容的話,那就是,平時的妮娜的背影,決計不會給人以一種憐惜感。而她的影子,也決計不會看起來這麼的虛無縹緲。
只有那個少女,那個在周天明夢中穿着寶藍色連衣裙,赤着白皙的小腳,擁有淡藍色眼瞳的少女才擁有這樣的背影,纔會擁有這樣的影子。
周天明有些毫無主見的跟着妮娜,穿過陽臺的玻璃拉門,站在陽臺的欄杆前。樓下閃來警車與救護車相併交織的燈光。有什麼人在大聲吆喝着什麼,有許許多多的人從Heaven的正門中走出,似乎是警察正在疏散客人。畢竟,今晚,在這兒發生了許多起命案,恐怕烏塞爾的這個夜總會短時間內是做不成營生了。不過,像他那種有權勢的人,恐怕也不會太在意一個夜總會給他帶來的經濟上的虧損。
晚風像一隻溫暖柔嫩的纖手拂過周天明的臉頰。盛夏的夜晚中多少是帶着悶熱的,這種偶爾吹來的晚風就好像沙漠中的一滴清水,雖然不足以改變悶熱的根本環境,但總之還是彌足珍貴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