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明出了小店,事情比他想的要順利。不過本來就應該如此順利。畢竟,在擁有了精神控制這項能力後,他可以輕易的從別人口中套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即便是他想知道路邊任何一位漂亮美女今天是穿了什麼顏色的內褲,也將不會是任何問題。可惜的是,他還沒有無趣到這種地步。
從這兒去新城區着實有一段距離。幸好的是時間還在,周天明也着急趕過去。他打了輛車,在司機的幫助下上了車,輪椅則放在車子的後備箱裡。司機是本地人,對於英語並不懂多少,周天明費了好半天勁,東拼西湊的用一些簡單的單詞表達自己想去的地點後,司機才勉強聽懂。
對於這一帶的地形他不是很熟。但依稀記得福克斯在港口打車將自己與凱莉送來這裡的時候的確是花了不短的時間。他百無聊賴的看着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看着街道上一閃而過的行人。此刻在周天明看去,生活在這座都市大森林裡的人們,他們的身影看上去都有着一種莫可名狀的感覺。
而周天明在漫長的生命中漸漸懂得,這種感覺,該是一種疲憊與孤獨交織的感覺。他不禁想起了誰的一句話,“人與人之間,是永遠無法真正的相互理解的。所以人生下來,就是孤獨的。並且這種孤獨無從迴避,無從排遣。就好像你的影子,將會想伴你一生。”
他想,一百多年的人生,他已經嘗夠了這種孤獨的滋味。然而他現在,仍然在無可奈何的品嚐着。
司機將他摔在新城區一條陌生的街道上。街上人羣熙熙攘攘,讓周天明這樣一個殘疾人士有些避之不及的感覺。馬路縱橫開闊,類似於金陵市那樣的極爲寬敞的十字路口比比皆是。十字路口的四面八方,車水馬龍,汽車那不耐的鳴笛聲時而傳入周天明的耳畔。
許許多多街道的一側,有許許多多的零食店、服裝店、理髮店、體育用品專賣店。總之這些店鋪所賣的東西自然是不一而足,但它們較之貧民區的那些不能稱之爲店鋪的店鋪比起來,倒是顯得華貴了不少。
無論是零食店、服裝店或者是理髮店,亦或是什麼體育用品專賣店,門面的裝點都是有模有樣,從外面看上去,裡面的裝潢以及商品的陳設擺放也算是別出心裁。
這些相對小型規模的店鋪後面,林立着許許多多的大型商場。街上時有衣着華貴,提着公文包,類似於白領模樣的人來來往往。
不用說,這兒應該是克里姆林的市中心了。毫無疑問的,看看這片繁華的景象,就能猜到。
周天明的目光眺向街對面的一家門面裝潢的煜煜生輝的類似於商業大樓模樣建築物看去,在街邊霓虹燈的映照下,清晰地看見了‘heaven夜總會’的字樣。他微微一笑,看來那個司機還算是地道,直接把他送到了離這夜總會最近的地方。
周天明看了眼天色,現在不過纔是下午。離晚上的十點還有一段漫長的時間。他推着輪椅,進了一家看起來是咖啡館模樣的店鋪,要一杯摩卡咖啡,在服務員的攙扶下坐在柔軟的沙發上,一邊喝着咖啡,一邊聽着店內音響放着的不知名的輕音樂,顯得極爲悠然自得。
他決定在這兒打發掉一整個下午無趣的時光。
在唐元德爲陳邵華舉辦了一場算得上成功的慈善晚會後,誠如陳邵華父親說的那樣,這位他重新贏來了不少民衆與投資者的支持。
似乎比起即將從外地來此新上任的重案組探長,人們更願意相信他們熟悉的陳探長能夠成功的解決此次案件。
陳邵華也着實卯足了勁,就像釋葉預言的那樣,他會尋着找到的一點兒蛛絲馬跡逐漸將黑衣人從黑暗中揪出來。
然而,那個前提得是他確確實實抓到了某些蛛絲馬跡才行。
“沒有哥哥?”陳邵華坐在重案組組長的辦公室裡,有些難以置信的
看了眼遞呈上來的關於周天明的檔案,“父母於幼年雙亡,所留下的不過是一套位於金陵市朝陽區的房產。沒有親戚,沒有姐姐,沒有妹妹,也沒有哥哥…”他喃喃的念着檔案上關於周天明的資料,手中的圓珠筆筆帽不斷地敲擊着辦公桌面,“怎麼會這樣…”
“都查過了。當地警署記錄的關於他的檔案就這些。”年輕的警探站在辦公桌前,是個二十出頭的男子,面容清秀,個頭兒也挺高。他看了眼陳邵華,有些無奈的說道:“他根本沒有什麼哥哥。至少從資料上來看是這樣的。”
“一定有什麼問題。”陳邵華皺着眉頭,他用筆帽敲了敲眼前的這份檔案,“一定哪裡出了問題。再去查!要麼是他睜着眼說胡話,要麼就是這檔案有問題!總有一個地方出了問題!”
“頭兒,所有的資料都在這裡,再要查,恕我直言…實在不知道要查什麼了。”年輕的警探斟酌了一下,說道:“全城的通緝告示也早就發了出去。但至今都沒有消息,如果他還在這座城市的話,總該有什麼人會在什麼地點看見他吧?”
“嗯,說的是。”陳邵華認真的點了點頭,他漫不經心的用手指敲擊着桌面,“但我有種直覺,他還在這座城市。就在離我們很近的地方…”
“頭兒,那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你說的對,總該有什麼人在什麼地方見過他…將懸賞的金額往上提,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好!我馬上去辦!”
年輕的警探很是利索的出了辦公室。陳邵華欠身站了起來,他走到巨大的玻璃窗前,雙手插進西褲口袋,目光有些彷徨的望着遠處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車輛。這件案子從一開始他就感覺自己像被人蒙上了雙眼,堵住了耳朵,行走在荊棘滿布的叢林中。腳下的道路坎坎坷坷,便是邁出一步也顯得十分艱難。而眼前也是什麼都望不見,他唯有依仗着自己的直覺逐步前行,但有時候,直覺是毫不可靠的。這點,作爲一個警探的他來說,他很是清楚。
而這也是他現在有些彷徨的原因,依賴懸賞告示是毫不可靠的,這點他很明白。但現在看起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主要在於對方在犯下了這麼多的罪行後,就好像銷聲匿跡了一樣,再沒有出現過。一般的罪犯總會因爲僥倖心理或者別的什麼原因在一兩次作案成功後持續作案,但這個黑衣人,看起來要遠遠比一般罪犯來的聰明得多。
他清楚全城的警察都在盯着他。所以他選擇隱於暗處。
陳邵華微微皺眉,如果在唐元德幫助他之後,這件案子還是始終沒有進展,那麼他恐怕迫不得已,只能選擇辭職。這並非是他放棄,而是在於也許是時候讓更有能力的人來接手這件事情。儘管他並不認爲別的人能比他更好處理的這件案子,但有時候,明知道不會有結果,還是要試一試的。
“怎麼樣?被懸賞兩百萬後,有何感想?”金陵市一家地處偏僻的小酒吧內,釋葉閉着的眼睛望了眼對面的黑衣人,說道:“即使是你也很頭痛吧?那身帥氣的風衣看來暫時是不能穿的了。”
黑衣人放下手中報紙,他上身穿着簡單的紅色格子襯衫,下身着一件樣式前衛的牛仔褲。頭髮梳成在西方電影中常見的飛機頭髮型,淡藍色的眼瞳瞥了眼桌上的報紙,低沉着嗓子說道:“警察有些窮追不捨的味道。”
“放心,這樣不知所謂的提高懸賞金額,只能說明他們已經快黔驢技窮了。”釋葉很是無所謂的喝了口啤酒。
這家酒吧由於地處偏僻,幾乎可說是位於金陵市郊區附近,所以說來這裡的客人並不很多。老闆是個足球迷,正在吧檯後面聚精會神的看着比賽,於這兩個店裡僅有的客人的談話,完全毫不關心。
“按照你的意思,我已經低調了足夠長一段時間。我還要保持這樣的狀態多久?”黑衣人
那特有的空洞洞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種不耐。
“就快了。”釋葉雙手交叉,放在桌上,笑着說道:“相信我,不會太久了。”
“你呢?這段時間你又在做什麼?”
“保持與蘇家的毒品交易,另外,試着將ATX-497的藥物實驗完善。”
“你用了大量試驗品?”黑衣人看着他,“目前爲止,有多少人了?”
“算上那場在爆炸中喪生的五十人,約莫有兩百人左右吧。”釋葉微微聳肩,“一個新產品的誕生,總是需要很多的犧牲的。”
“這麼多人,你不怕警方發現?”
“警方是不會發現的。”釋葉說道:“我所找的大多數都是那些流落在街頭的流浪漢,或者乞丐。他們無親無故,且沒有人在意他們。即使有一天他們突然消失了,也不會有人發現。”
“屍體怎麼處理?”
“不會有什麼屍體。”釋葉說,“只有成功品與失敗品。”
“成功品與失敗品?”
“成功品自然會留下。失敗品麼…放了他們也就好了。”釋葉說到這裡,清秀的臉龐上浮現一絲莫名笑意,“這種藥物只會切斷人的大腦與身體之間的聯繫。可以麻痹他們的大腦皮層…”
“說我能聽得懂的話。”黑衣人極爲不禮貌的打斷了釋葉。
“簡單來說,就是這種藥物如果成功了,可以讓他們的大腦供我使喚。換句話說,他們的身體還是屬於他們的,但大腦的意識,是歸我控制的。我讓他們做什麼,他們就會做什麼。我告訴他們不會感到疼痛,他們就不會懼怕任何可能帶來疼痛的傷害。你明白嗎?”
“這就是你一直在做的實驗?”黑衣人沉默半晌,緩緩問道:“妮娜知道這件事情?”
“妮娜小姐暫時還不知道。”釋葉說道:“畢竟,這個實驗還在研發階段。而你知道,妮娜小姐對於組織裡尚在研發階段的東西都是不怎麼感興趣的。”
“但已經有成功品了?”
“與其說是成功品,不如說是現階段的試驗品。”釋葉將杯中的啤酒一飲而盡,細細的回憶着其中的甘苦之後,說道:“你得知道,要徹底讓一個人的意識聽命於你,是很難的一件事情。當然,你們的精神控制屬於另類的。可即便是你們的精神控制,也沒有辦法長時間的控制一個人,對吧?也沒有辦法長時間的,成批量的控制一羣人,對吧?你們受着某種我不知道的條件的約束,是這樣?”
黑衣人沉默少頃,緩緩說道:“所以,你打算將我們的這種能力應用起來。成批量的控制一羣只聽命於你的人?”
“不,不是隻聽命於我。而是聽命於妮娜小姐,我們是爲妮娜小姐服務的,記得嗎?”
黑衣人搖了搖頭,似乎對於釋葉這套官方的話有些不相信,“你需要將你現在的研究上報給妮娜。”
“當然。只要妮娜小姐從旅遊度假中回來。你知道,縱然我現在想告訴她,可也找不到她的人。”
黑衣人默然,似乎對於釋葉的這個理由勉強接受了。
“所謂的失敗品,是怎麼回事?”黑衣人過了好久,問道:“你將那些失敗品全部放走了?不會出問題?”
“所謂的失敗品…”釋葉斟酌着,帶着莫名笑意的重複着他的話,“所謂的失敗品,不過是藥物將他們的大腦意識完全抹去。也即是將他們基本的一些作爲生物的本能意識都抹去了,例如他們無法通過大腦接受我傳達的命令這樣的…”
“所以,失敗品是指變成了白癡的那類人?”
“白癡…”釋葉微笑着搖了搖頭,“如果你這樣理解的話,那也是可以的。”
黑衣人沒再說話,他站起身,將一張嶄新的百元鈔票丟在吧檯上,而後走出了酒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