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七日早上,張森請了一上午假,去了“東方大酒店”。/
3513房間,張森點燃一枝煙,默默地坐在沙發上想心事。
一年以來,他到這個房間來過多少次,他自己都不記得了。每次來到這個房間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在沙發裡想心事。
抽完一枝煙,張森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走向浴室。他眼前彷彿又出現了張子良的自殺現場:大片大片的血色蓮花迤邐地,妖嬈地盛開着,眩暈着人的視覺,張子良赤身**地躺在浴缸裡,臉上的表情很耐人尋味:似滿足,似不甘,似懊悔,似無奈。彷彿是要給他想念的人,或者說是他相信的人說點什麼的樣子,可是張森把那張照片看了整整一年了,把這個現場都快踩爛了,還是想不出來他到底想說什麼。
又嘆了口氣,張森幽幽地自語着:“老爸呀,你到底想對我說什麼呢?那個咖啡女郎,對你說了什麼?或者說對你做了什麼?你有什麼把柄落在了她的手裡?是什麼樣的把柄讓你濫用了手中的職權?你一向惜名如金,怎麼會做出那種讓自己蒙羞,讓國家受損的事情呢?甚至於你不惜以自己的生命做爲代價呢?這一切,到底是爲什麼呢?老爸呀,你能不能告訴我一聲呢?”
沒錯,張子良就是張森的父親!
去年,張子良來G市的時候,張森去外地執行任務了,父子倆沒有見上面。張子良自殺的第二天,張森給父親打電話,手機是重案組的一個同事接的。看到死者的手機上出現了大隊長的手機號,那同事嚇了一跳,連忙接通了,才知道死者是大隊長的親生父親!
張森處理好那邊的事情,心急如焚地趕回G市的時候,張子良的屍體已經被送往醫院的太平間冷凍了起來,母親也從家鄉X市趕了過來。
家裡的靈堂已經佈置好了,看到張森,母親抱着他就哭了起來:“阿森,你爸他到底是怎麼了?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強忍着心中的悲痛,張森極力地安慰着母親。看到站在母親身後的局長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張森拍了拍好容易安靜下來的母親,給接他從機場回來的馬培打了個眼色,示意他陪陪母親,然後把局長請進了書房。
給局長倒了杯水,張森說道:“樑局,你好象有話要對我說?”
樑局長嘆了口氣:“明天省廳的組織部門要找你談話,你先有個思想準備。”
張森一愣:“組織部門找我談話?爲什麼?我做了什麼?”
樑廳長看了看張森,一時不知要怎麼開口。
張森皺了皺眉,直視着局長:“樑局,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我這會也沒什麼心思和你兜圈子。”
樑局長又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好吧阿森,那我就直說了。談話的內容,與你家的事有關,準確地說,與你父親的去世有關。”
張森心中一驚,詢問地看着樑局長。
樑局長接着說道:“你父親是非自然死亡,已經證實了是自殺。但是他在自殺前,違反了國家規定,簽了一筆合約,在他的權力範圍之外,使國家在能接受的最高價格上,損失了六千多萬。而以一同與他談判的同事作證,本來是完全可以以一個更低的價格簽了這份合約的。也就是說,你父親籤的這筆合約,使國家直接損失達八千多萬!雖然目前還沒有他貪污受賄的證據,但有關部門已經在調查中。做爲他的直系家屬,你也必須要停職接受審查。”
張森的腦袋“轟”的一下就炸開了,他禿然後退幾步,無力地跌倒在沙發上,彷彿被抽去了主心骨似的,一下子顯得頹廢了許多。
樑紅林憐憫地看着自己的愛將,想安慰他,卻發覺語言這個人類感情交流的媒介,在此時此刻是多麼的蒼白,他竟然想不出能用什麼話來安撫自己的愛將,樑紅林的心中不禁一陣疼痛。
關於張子良,樑紅林見過幾次,給他的印象,那是一個謹慎得連針掉到地上都不敢踩的人,要不是有那份合約在,打死他都不會相信這會是張子良敢做的事情。
想了想,樑紅林走過去坐在張森的身邊,拍了拍他的後背,長長地嘆了口氣:“阿森哪,你父親我見過幾次,我也不相信他會做出這種違反回家政策的事情。可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你就要客觀地去面對。組織上調查你也是出於對你的愛護,清者自清,我個人絕對相信這件事與你沒有任何關係,你一定要正確面對這件事情。明天組織上和你談完話以後,你把手裡的工作暫時移交給王副隊長,你就權當是給你放了幾天假吧,好嗎?”
張森擡起頭來,眼睛已經通紅:“樑局,我可以接受組織的調查,我也相信組織上會查清父親的事與我本人沒有任何關係。可是工作我不能移交。您也知道,這個販毒集團的案子,我已經跟蹤了快兩年了,好不容易纔找到突破口,如果現在放棄的話,我兩年的心血豈不是白費了?您要知道,那可是幾百人的販毒集團哪,更何況,這個集團掌握着G市70%以上的毒品來源。樑局,這個案子,我絕不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