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是沒有原諒甯越,長寧卻忽然意識到這個阿婆其實也是強大而倔強的,女人就算是死,也是驕傲地死去吧?她是如此,蓉妃亦是如此,而甯越,骨子裡也是如此的吧。
桑菩和重琛闖了進來,見此情形倒不知如何是好,甯越將阿婆的身子平穩的放在地上,站起身時雪白的衣裳上都是斑斑血跡,“將她擇一塊寶地埋了吧,立一塊牌,無需刻上一字。”
甯越拉着長寧出了屋子,久處黑暗現在陽光一照倒有些睜不開眼,待從空茫茫的境界中走出來他便看到長寧一臉的鮮血,他柔和的笑了笑,拿出一方錦帕,在院子裡的水缸裡浸了浸水,就站在屋檐下替她輕輕擦拭着,長寧閉着眼,只覺得這一刻的陽光剛剛好,不冷不熱如是他手心裡的溫度直滲得人心裡暖暖的。
啞狼從屋子上躍下來隨在長寧身後悄無聲息。
他們穿過大街,這會兒廣場上正在進行慶典活動,“咚咚咚咚咚咚”一陣鼙鼓聲響起,在這有些疲軟的康豐城中迴盪,一聲聲雄壯激人熱血,鼓手們穿着單衣在這天地之大的空闊中愣愣的敲出了一個沸騰騰、熱鬧鬧的世界。
“長寧,經過此夜,有些事你必須要去面對了。”甯越突然停下步子,從袖中拋出一物掛在長寧的脖子上,那是一隻紅貝,完好無損的紅貝了,長寧看了看甯越的胸前,想來那隻破裂了的在他身上掛着了。
這會兒他們停在娑娑橋畔的紅楓樹下,長寧倒也顯出一點蛾眉曼綠,柔情綽態,令人望而驚豔,“我知道,該來的總是要來 。”
他們視線望向前方,不遠處一隊侍衛正在飛奔過來,躬身一跪,領頭之人道:“陛下有請殊大人於沉香殿一見。”
長寧認得他是燕子衛新上任的副統領叫那野,便隨着他去往沉香殿,才入殿就見有許多花匠正在將園中的原本的樹挪去,重新栽種新的樹木進去,而這重新栽種的居然是――雪梅。
“這是誰人的意思?”長寧問身邊的那野。那野拱手回話,“回大人,是陛下的意思。陛下說沉香殿沉香殿,他要讓沉香殿中以後都充滿雪梅的香氣。”
須臾站在大殿上,定定地看着遠方,看着那個緩緩走來的人影。夏天才去秋纔剛來,他就覺得這康豐有些冷了,從遙遠的遠方吹來的風透着薄薄的涼意,進入他心頭時只覺得蕭蕭瑟瑟,一片落葉枯寂。
那個向他走來的人影依舊那麼耀眼,性情疏闊,聰慧通透,還記得那日營帳之中,他微微擡起她的臉,那身張揚紅衣,挽着髮髻,水晶流蘇自耳畔垂下,折射着晶瑩光芒,一如她的眸子璀璨。
長寧向她行過禮後須臾卻遲遲沒有叫她起來,就這樣看着她如是入定了一般,以前他是不信一日不見如同三秋的話句,但現在他是信了。“朕好久都沒有活動活動筋骨了,你陪朕去騎一會兒馬吧。”
“臣現在還是戴罪之身,恐怕……”長寧恐又惹什麼閒話。
須臾微垂着眼,似是在看着地面,但卻又有些漫不經心,不知在想些什麼。許久他才重新擡起頭來,道,“沒想到幾日不見你又心狠了,你現在是在逼朕嗎?是逼朕將你打入死牢還是要逼朕下旨宣你無罪? ”
“臣不敢,臣今日回來只是想要陛下徹查黛妃一案,還臣一個清白。”長寧略略出神。她到底還是記得當初中軍帳中那個閒談瀟灑的人兒,勾人魂魄的眼神,徹入心扉的笑聲和醇香悠長的酒香……那時僅作君子之交,不料日後會有如此羈絆。
“容後再說。”須臾臉色突然變得難看,似有些生氣,壓低了腳步聲從長寧身邊走過去,長寧唯有跟上,今非昔比,陛下的意思到底違逆不得。
有人牽了兩匹馬過來,都是名貴馬駒,須臾已經換了衣飾翻身上馬縱然而去,長寧也隨即跟上尾隨直至出了宮門,直到出了城門,康豐的道路極得極爲完善,只是須臾似乎有意跟道路過不去,偏往那些生僻的路上走,走着走着也不知去了哪裡路也已變得極爲艱苦。前面有一座山丘,並不高,只有一條山徑在碎石亂草間蜿蜒。一眼望去眼前一片枯黃,因爲這山丘上沒有草木只剩土色**在外,偶爾有一棵樹都瘦骨枯瘠的,扭曲着身子長得極爲怪異,也偶有一點綠草一點蒼耳趴在泥土裡,看起來病殃殃的有氣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