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龐即,不好意思麻煩你了,剛纔在我家時本來有一份離別的禮物要送給她的,可是話說得太傷感了,僅然將禮物忘得一乾二淨,麻煩你……”
“你說什麼?長寧回來了?”甯越顯得驚訝。
“是的。”龐即還未說完,那邊的電話已是啪的一聲掛斷了,留了幾聲空響。
“這是怎麼回事?”龐即無耐的搖了搖頭,也掛了電話,拉上行禮,登機。
可是,就在他一擡頭,看到一片美麗的陰影,飛快的撲過來。
“龐即……”
叫他的,是賈名兒。
龐即只覺得一陣頭痛。
“少爺,你要去哪裡?”池晏在甯越的身後喊着,步子也不敢怠慢,緊緊跟着,然而,才一轉身,甯越的汽車已是從車庫內急奔出去。
不得已,因爲擔心他的安危,池晏急急的開了另一輛車,追過去。
殊園的後山,二十年前的那條小溪,依然清晰的記錄了往昔,長寧坐在溪水邊,終於記起曾經在這兒,留下的笑聲。
現在已是秋冬交替的時節,溪水有些冰冷,況且岸上爬滿了青苔,顯然已是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而長寧坐着的那塊岩石。往昔裡的音容笑貌一一浮現,甚至於,都能夠感懷到那些被她拍掉瓶子後逃逸的熒火蟲,在向她輕輕揮着觸腳,長寧不由也笑起來。等她擡頭時,天已經黑得面目全非了,而四周,又極不安靜,瘋狂的風不停的招惹着樹枝,發出嘩嘩的響。
腳步聲。
涌過來。
長寧把手伸向腰際。
然而腳步,卻在幾步之外,停了下來。
手舒展開來,心卻相反的蜷縮起來。
黑暗中,即使連塵屑都無法抓到,生平第一次,甯越感覺到她離他是如此遙遠。
他在她身邊坐下,天際的星子也恍恍惚惚的,蒼白的,讓二個人朦朧起來。
“甯越,你害怕死嗎?”時光如白駒,長寧彷彿看到彼此剛剛認識時在婚禮上可愛的模樣,即使在說一個死字,也面帶着微笑。甯越也受了感染,也面帶着三分笑,“死算什麼?像我這種人,早就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或許早一天死亡,也會是早一天解脫,不過,如果選擇死亡的方式,我希望自己可以死在我最愛的人手裡。”
長寧頓了頓,笑容有片刻的凝結,不過,才一秒,她便回覆如初,“我就知道你不會怕死,但是,你一定會害怕欺騙,害怕背叛,害怕面對真相,對不對?”
“長寧,你想說什麼?”
“你知道的,不是嗎?即使沒有全部,也有十之八九了,所以……”長寧停止說話,渙散的目光突然就如同貓眼,在黑暗中綻放出碧綠色的光芒,有一刻,她的血也好像是沸騰的,槍在她手中習慣性的呼出,耳邊的風嘯過,什麼都剎不住了。
然而,就在長寧的子彈撲出槍膛的時候,甯越的子彈也在沿着相反的方向發出,二個人原本是以平行的姿態相待,只在這一瞬,已是彼此相背,槍響的同時,花開了,血卻凝住了,呼吸也停止了。
有人突然來襲,而且人數甚多,槍聲一時之間變得細密。
甯越跟蘇長寧,在這個時候變得了並肩的戰友,心中的怒火無法傾訴,只好藉助子彈殘酷的傳遞着消亡。
二人都是槍法精準之人,憑藉着那塊大岩石,倒也擋了不少子彈,子彈落進溪水裡,如下起的雨。
長寧跟甯越對視了一下,馬上明白了彼此眼中的意思,槍聲頓時停止,身影一晃,居然消失不見了。
對方的槍聲也隨之停下來,有稀稀落落的人,從樹林後,岩石後,向這邊小心謹慎的走過來,以探明情況。
等人出來的差不多了,二人突然就從水中飛身出來,水花兒在他們四周散開,子彈也在四處開出充滿血腥的花蕾,倒下的影像,終會變成千年後的白骨。
那些人,甚至還沒有明白怎麼回事,就此了結了一生。
槍聲止了下來,二個人面對着,在對方心痛的眼睛裡卻看不到喜悅,有些事,可以預知,卻無法挽留,就是這樣。
“長寧……”
“現在,還用我說嗎?我的身份,或許你早就知道了吧。”
“你的身份無關緊要,重要的……”
長寧沒有聽進去,她的手突然就一擡,槍在她手中配合着她的默契,槍口朝着甯越,嘣的一聲。
甯越鬆懈下來的神經還未來得及崩緊,就猛聽身後一陣劇烈的水聲,回頭,一個想要偷襲他的人正以一個握槍的姿態直直的跌落溪水中,血紅的水濺起時潑了他一臉。
再回頭,長寧的槍口,還冒着白煙,臉上的冷色調與這種死亡的色調如出一轍,她的槍,已經說明了一切。
靜,如此靜。
遠處,腳步聲依稀。
甯越正待拎槍開槍,卻有人先於他一步,槍響了,只見從岩石後跑出來的那個人突然就雙膝着地,猛的跪下,痛苦的呻吟着。
二人走過後,這纔看清那個人居然是……是赤映?他正捂着被打中的小腿嚎叫着。
而開槍的人,是池晏,他正在走過來。
甯越很明顯的有一些驚歎,而長寧,像是早有預料,神情未有絲毫變化,不像春,也不像冬,有一種恍惚之美。
“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是來殺我的?”甯越問赤映。
“你別問了,他是我帶來的。”長寧出其意料的,替赤映作了回答。
“你是說……”
“對,赤映一直在爲我辦事,他的任務就是跟蹤你。因爲在我看來,一個被你通緝的人就生活在你的眼皮底下,是你不會預料到的。所以他的行動會有很多方便。這就是我爲什麼當初要救他的原因。”
長寧的話,讓甯越想到了上次,上上次,想到了那次的破倉庫,想到了那日馬路邊上似有似無的人,原來都是蘇長寧一手操控的。
甯越正待問道,卻見長寧身影一轉,面朝赤映的時候手中的槍似乎在冷笑,槍口無情的朝向赤映。
“原……原來,你就是……”
“對,我就是花舞,但是,赤映,我卻看走了眼,原來一頭狼再怎麼養,都不會變成狗,你的狼性促使我今天必須犧牲你,你懂麼?”
“我,我不是很明白。”赤映捂着傷,拼命要想要坐起來,朝着長寧幾乎在扣首,“花舞,我一直在爲你賣命,而你卻要殺我。”
“我沒有要你殺他。”
“可殺他是你們花祭門的宗旨,不是嗎?”
“可你是我的狗,而不是花祭門的狗。”長寧的槍口在他的臉上慢慢移動,“那天你先是想要殺我的朋友,現在又自作主張想要殺了甯越,這一切,全是因爲你自己的仇恨,你由着自己的仇恨心,將你帶到今天的這一步,赤映,你早就該知道有今天的,當初我可以救你,我現在也可以殺了你。”
“不,不要。”赤映大叫起來,求饒着,“不要殺我,你知道,我淪落到今天的地步,全是因爲甯越這個傢伙,所以我必須替自己出口惡氣,我以爲仗着你可以完成這個心願,可我沒有想到……沒有想到……”
“你已經來不及了,你背叛了我,第一次,我給過你機會,但這一次……”
“慢着。”甯越阻止了長寧,樹林在他們身後抖了一抖,充滿了死氣。
“赤映,我問你,那個冒充我的人,他在哪裡?”
“這個……你應該問花舞。”
“你回不回答?”
“我答,我答,那個冒充你的人,他是花祭門的人,他到底是誰,我真的不知道。是花舞帶過來的。”
甯越看了一眼長寧,這個時候的長寧,看起來和身後的叢林完美的溶合在了一起,遠處,溪水有些惆悵,溪邊的幾棵楓樹聽到了些許的響動,有血紅的楓葉落下來,落進溪水裡,彷彿雪白肌膚上的一滴鮮血。
“那你總該知道,刀爺的那批貨,都給了誰?”
“給了。公司。”
“。公司?”甯越略一回味,就搜索到有關這家公司的資料,他記得這家公司一直在收購以前龍幫名下的產業,而且這家企業是董珂的家族企業,這一次,如果赤映說的是真的,看起來,這家公司還在經營着DUPIN,問題還大得很。
“少爺,我早就覺得。公司有問題了。只是不知道上次對這家公司的調查都進行得怎麼樣了。”池晏插話。
甯越晃了一眼長寧,對池晏說,“把他帶回去,我要慢慢審。”
“是。”池晏點了點頭,目光也從長寧身上晃過,對於她握槍嫺熟姿態並沒有表現出驚訝,也沒有對她說些什麼,他只是推搡着赤映,往前走。
當二人走出十多步遠的時候,長寧手裡的槍突然就調轉過來,砰的結束了赤映罪惡的一生。
“長寧,你幹什麼?爲什麼要殺了他?”甯越第一次用這種高調對長寧說話。
“他知道太多花祭門的事,我不能讓他出賣花祭門。所以,他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