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牧剛剛黎明。卻有一串馬蹄聲打破了這黎明的平靜。只見城外徐徐一行馬車在荒野裡奔來纔到城門下其中一人已大喊道:“翼龍衛統領修炎到此,快速開門。”守門的頭領還剛起身不太清醒,他正自狐疑城下人又連喊幾遍方纔不敢怠慢,一邊命令開城一邊急顫顫的稟告去了。
五牧原本被北燕軍圍得水泄不通,此次不知怎的倒也留了一個城門口通行,放眼望去不遠處便是北燕烏央央的軍營之地,看的都讓人壓抑。五牧城內大街上已然沒有多少店鋪開着,只有零零星星幾個鋪子大着膽子營業,賣早點的鋪子前有三人低頭喝着豆花腦,突然一陣馬蹄的雜沓之聲打斷了城中的平靜,其中一位白衣公子向身後望去,只覺那馬蹄聲由遠即近響得甚是張狂,城門口的百姓諸人面色都呈現出一點驚慌之色自動地疾向兩邊讓開。讓人稱奇的是守城的士兵也似面露惶恐連連避讓。甯越倒要看看是什麼人這麼大的氣派,蘇長寧卻是頭也不回,舌尖享受着豆花的美妙還忍不住舔了舔嘴脣,“還能是誰?不就是一路追我們至此的翼龍衛麼。”
原來那日夜裡蘇長寧回來之後,便留書一封說是五牧城內相見,便和甯越龐即一道一路北上,想來那修炎氣得鼻子發歪,這一路蘇長寧連着打噴嚏到了現在,怕是恨得她不輕。這世上恨她的人該是很多吧,近的說來那德秋郡盧剛,自己火起便拿鞭子將那個郡守狠狠地抽了一頓,然後將那個郡守的官印掛在那個狗官的脖子上,逼其欠債字條一張,那時候那個解恨的笑意也該不是一個女子該有的德行,但也正是那個盧剛讓蘇長寧真正下了決定,想此去前路不管如何艱險也要走上一遭,賭上一賭。
回頭果然見百餘騎翼龍衛打扮的漢子正護着幾十輛馬車從城門口奔來,那騎上人馬衣履光鮮片刻不停直直捲入城內去。路中間一個小兒驚慌無措失了神反向那馬蹄下奔去,邊上的龐即看不過輕輕一閃已捉得他臂把他牽回路邊。擡頭時只見一地傾倒的蔬菜瓜果,那百餘騎人馬卻也得意失形已奔得老遠去了。
“什麼人!狗仗人勢……”龐即念念不平,手一鬆,那小兒便向擺豆花腦的漢子懷裡撲過去,漢子生得高大卻也激動的落下淚來直直喊着“恩公”不知如何報答,弄得龐即要結帳漢子死活不肯收。
“看來,得就此告辭了。”甯越動動手,桌上一根毛刺冷不丁就鑽入肉裡,這一路露刺兒的凳子可沒少坐他也沒少挨罪,這蘇長寧看在眼裡眼色冷冷口氣也是冷冷,“是,是得告辭了。”
蘇長寧從袖子中取出那日甯越甩給她的白玉玦還了他,玉玦上淺淺淡淡二字“雲符”,背後卻隱藏着一股風起雲涌瞬息萬變的力量,這一路雖然快馬加鞭,但也多管了些閒事以致約有半月纔到五牧境內。這五牧頗爲廢舊,而且城荒馬瘦、戌樓頹敗、護河干涸。這一副荒涼景象不知怎麼就讓蘇長寧心事重重,三人就此別過,蘇長寧去了郡守府而甯越龐即則回了北燕軍營。
修炎惱怒蘇長寧一路目無王法戒律從私底下一直吵到了飯桌上,任憑郡守元趣和守將漢原再怎麼勸尉也無濟於事,兩人幾乎拔刀相向生生把一桌子飯菜冷落一旁,蕭嶽冷冷躲於一側陰暗的樹椏上,思索自己的處境與理清自己的決斷,這蘇長寧一路發放銀兩給所需百姓如此一個好人,自己當真要斬其首級要其性命?
第二日一早蘇長寧便下令去往北燕軍營,蘇長寧與五牧守將漢原原也認識一直英雄惺惺相惜,漢原手下也有一些原是瀾滄城中蘇長寧訓練出來的蘇家軍部將,此去一行,衆將聚於蘇長寧營帳勸慰怕是此去不會再有回了,旦見蘇長寧心意已決都暗歎一口氣退出帳外。
蘇長寧換了朝服多有別扭,掀了帳簾卻見蕭嶽站在帳外如石塑般一動不動。
“蕭大人,腰上的寶劍挺別緻的啊。”蘇長寧打了招呼。
“呵呵,家傳。”蕭嶽面不改色,依舊話無多出。蘇長寧聽罷不置可否前行了幾步又停下,轉過頭時臉上似笑非笑道,“蕭大人,你腰間的寶劍,不會是用來殺我的吧。”
“是。”蕭嶽竟然點了點頭。
蘇長寧似是沒有聽見,這五牧的城牆邊倒也不是沒有景緻。尢其在這二月中的清晨舉目望去,四下裡一帶平疇視野極爲廣闊。只可惜樹少了些,城堞邊卻有一兩顆棗樹因側近池水長得倒還茂密。遠遠的也有些清翠寒芳斑駁**在黃土裡,只見星星點點的綠意間雜在那大片大片的幹黃中。一條混濁的瞬水在北邊不絕地流淌着,似乎無語地訴說着這五牧之地寡薄的生意。只有天上的雲霞倒還燦爛織錦般的覆在天邊。
軍營內,蘇長寧一行被告知能夠入得軍帳之中的除了她只有蕭嶽。修炎無法理解但也只能罵罵咧咧在帳外徘徊。
北燕甯越營帳之中,一字排開約有二十多隻大鐵箱,打開均是白燦燦的銀兩看得人血脈賁張,甯越倒也只是輕輕揮手示意替宣王受下租金。
公子須臾也由池晏一路護送多日前已啓程回了北燕,這會兒緊趕緊趕都快要到康豐了吧。
甯越看了看蘇長寧,他們一路這十餘天下來倒也見識了她的脾性,時見有匪盜正在屠戳父老,他們就會馳馬上前相救,那時的蘇長寧出手間就會變得極爲悍厲往往劍下奪命出手無回,甯越卻總是袖手旁觀看她雄悍之色。只是這次,他倒要看她如何應對了,應對那個一路來明裡暗裡盯着並對他百般生疑的蕭嶽,甯越看了眼蕭嶽又笑了笑,讓身邊侍衛押了三人出來,又徐徐緩聲說道,“莫將軍在此,就看你們能不能帶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