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雷斯人薩拉度讓城中所有姑娘都歎爲觀止——龐貝城中一堵牆上刻着的關於這名鬥劍士的讚美之詞。
※※※
卡拉比斯卻氣得要發作了,但這時德米特留斯抓住了他的胳膊:“卡拉比斯,千萬別停留!”卡拉比斯回頭看,五六十米開外的地方,海布里達正怒目圓睜,咬着嘴脣,提着劍與盾牌,朝他們這兒奔來。
“給我起來。”卡拉比斯長臂一拉,隨着阿狄安娜的叫罵聲“雙耳陶罐你放尊重些”,把她給直接提溜了起來,而後掏出了短刀(這是站前三聯隊特意發給他的),這下阿狄安娜的叫罵換成了驚慌的尖叫了,“雙耳陶罐你要幹什麼!”
只見卡拉比斯抓住了阿狄安娜的裙襬,用刀割,用手撕,還回頭對波蒂和德米特留斯喊到“還愣着幹什麼,一起來幫忙,快點。”那兩人呆了下,然後也加入了“手撕包菜”的行列,羞得阿狄安娜大喊大叫,很快她的裙子就變成了夏威夷草裙了,長度僅僅超過了膝蓋,“行了,這下跑起來應該輕鬆多了,快快,波蒂你拉着她走!”卡拉比斯邊囑咐着,邊往前跑着,因爲海布里達距離他們,只有二三十米了……
亞美尼亞國王的營地裡,特格雷尼斯戎裝持劍,站在營帳口,揮着劍對各個酋長、國王下達着命令,他的頭腦已經在昨天晚上因爲悲慟與酒精而徹底混亂了,導致他的命令不是含糊不清,就是順序混亂,但酋長和國王們也只能不斷點頭,車馬急速來來去去,企圖調度着數萬人馬的軍隊,有效阻止住羅馬人的攻勢。
“哥迪尼的查爾努斯呢,哥迪尼的查爾努斯呢。”特格雷尼斯突然想到了這個小附庸國,他需要哥迪尼國王帶着自己國家的長矛兵,去左邊的平原擋住羅馬人的騎兵攻擊。
但是他吼叫了好長時間,也不見查爾努斯前來參見他,直到一名奴僕跑來小聲告訴他:哥迪尼的查爾努斯,擅自放棄了營地,帶着隊伍逃離了,怕是事先與羅馬人達成了密約。
特格雷尼斯聞訊大怒,用劍劈砍着營帳的門柱,好像它就是叛徒查爾努斯的身軀般。
激烈的戰鬥,一直持續到下午才結束:羅馬人的隊伍成功越過索菲尼河,很多百人隊深深楔入了亞美尼亞人的營地,有的距離特格雷尼斯的主營只有幾斯塔狄亞遠,亞美尼亞人被殺死俘虜了好幾千人,殘餘的敗兵都聚集到了特格雷尼斯的營地周圍,好像這兒更安全似的。
許多幕僚,包括王子小特格雷,都拼死建議特格雷尼斯急速撤退到特格雷塞塔去,在那裡補充好後續的軍力,再和羅馬人一較高下不遲。但又有些來自阿拉伯或阿爾明尼亞的酋長們,跑到萬王之王的夜宴上,喝着酒大吹大擂,說羅馬人的銳氣已經在白天的戰鬥裡被他們的英勇嚴重挫傷了,只要今晚好好犒勞他們,他們保證次日的反攻,就能把羅馬人打得落花流水,一直能把羅馬人攆下愛琴海爲止。
特格雷尼斯此刻也混亂的很,他已經分不清哪一方說得是實情了,因爲今天的戰鬥,他根本沒有親眼目睹前線的情況。
這時他看到了宴會上的畢都伊塔,那個強壯的靛青色的高地武士,正大口大口地吞食着酒肉,邊注視着擦拭餐幾的幾名身形豐腴的女奴,便舉起了酒杯問:“你的主人,讓你前來是執行什麼任務的?”
“是護送尚父梅特多魯斯的,不過現在看來這項任務黃了。”畢都伊塔砸吧着鬍鬚茸茸的大嘴裡的酒水,回答到。
“那你現在會保護我和奈薩的安全嗎?價錢不是問題,而且你眼睛盯着的幾個女奴,今晚都是你的了。”特格雷尼斯繼續問。
畢都伊塔哈哈笑了起來,說這是鄙人的榮幸。
“不過,你不會像保護梅特多魯斯那樣來保護我吧?”特格雷尼斯半開玩笑般地試探着。
“請放心,現在鄙人的主人,沒有和陛下翻臉的理由,所以鄙人以自己的劍發誓,絕不對陛下以劍相向。”畢都伊塔拔出了自己佩戴的凱爾特長劍,這是把如此精光四耀的寶物,以致整個宴會上的國王與酋長都被它的光彩折服住了。
“很好的武器,它有名字嗎?”特格雷尼斯喝下了一杯酒,也被吸引住了。
“當然,她是我的愛博娜。鄙人不是劍的主人,相反這把劍就是鄙人的主人,所以我的綽號是愛博娜的右手。”
特格雷尼斯與奈薩都笑起來,舉起了酒杯,高喊:“爲凱爾特人牧馬與戰爭的女神愛博娜,乾杯!”
“乾杯!”在場的所有的人,都狂放地舉起了杯盞。
另外一面,在距離特格雷尼斯頭頂近千米海拔的山麓上,一片蒼茫暮色裡,衝得極快的第三聯隊,遭遇了駐防山埡口的亞美尼亞警戒分隊。
雙方都沒預料到對方的突然出現,亞美尼亞的兵士發現了敵情,就一窩蜂嚎叫着撲上來,首當其衝的是走在前方的烏泰瑞斯指揮的百人隊,羅馬人的團體橫隊戰術,在狹窄的山地裡一下來不及施展,只能與驃勇的亞美尼亞山民戰鬥部隊混戰在一起。
“菱形隊形,菱形隊形!”烏泰瑞斯不斷地吹着口哨,大聲喝令着,他身邊的掌旗官身中三支標槍,像條被扎穿的麻袋,坐在地上還沒徹底倒下去,但鼻孔與嘴裡只有出的氣了。烏泰瑞斯便接過了營旗,往地上一插,大喊“這就是標界,不準後退一步,不可讓敵人奪去第六大隊的營旗”,並對號手說:“吹響遇敵信號,叫海布里達快上來!”百人隊的兵士此刻遵照他的命令列成了菱形陣,這樣隊伍的四面都能得到盾牌的保護,箭矢與飛石砸到上面,發出了連綿不絕的咚咚咚的響聲。
夾在兩個百人隊間的宿營奴隸,也開始混亂起來,有幾名亞美尼亞兵士已經衝入了他們的隊伍,就像山豹進入了綿羊圈般,不少人被砍倒射倒,“躲到一邊的樹林裡來,大家背靠背,依着樹幹!”卡拉比斯手裡舉着把青銅斧頭,這把斧頭是他當初花一個德拉克馬,在阿米蘇斯城買來的,上面還刻着“科波呂勒工坊精工打造”的銘文,和阿狄安娜、波蒂、德米特留斯一起行動着,大家抱團,一起慢慢地朝路邊的一棵大樹上靠。
一名亞美尼亞兵士看到了他們,舉着短矛與圓形的柳條盾,嗷嗷叫地衝過來,卡拉比斯的手和斧子一起抖着,德米特留斯叫喊着神靈庇佑——倒是阿狄安娜一把奪過斧子,她的草裙隨着跑步動作跳躍着,躲過了那名兵士的刺擊,還一斧頭斬在了對方的脖子上,那兵士噴出一股鮮血,隨後隨着慣性撲在地上,腿子抖動兩下,就死了。
所有的人都驚訝無比地看着阿狄安娜或者卡拉比婭,她舉着血淋淋的斧子,回頭說到:“之前和海布里達拔劍對峙過了,我就不會再畏懼刀劍了,我早就叫你們跟在我的身後了。”卡拉比斯臉有些發燒,他急忙和德米特留斯跑上前,一個拾起短矛,一個拾起盾牌。
另外個亞美尼亞弓箭手,對着他們胡亂射了一箭,被德米特留斯擋了下來,然後卡拉比斯不給對方重新拉弦的機會,大聲吶喊着,用短矛追逐着對方,就在那弓箭手抖抖索索地準備往另外邊跑開時,阿狄安娜斜刺來跑來,又是一斧頭,砍中了那弓手的胳膊,那弓手倒在地上,捂着筋骨斷開的胳膊,翻滾哀叫着。
“還等什麼,用矛扎死他!”卡拉比斯很難相信,這話是從阿狄安娜桃紅色的小嘴裡說出來的,他走上前來,舉起了短矛,那殘廢的弓手用另外一隻手擋在了自己的面前,悲哀而快速地說着亞美尼亞語,嘰哩哇啦,意思卡拉比斯鐵定明白,“求求你,不要殺我”。
那邊阿狄安娜又厲聲催促起來,周圍都是叫喊聲與廝殺聲,卡拉比斯舉着矛,手心、鼻尖與額頭都是汗水,嘴裡嘀咕着,“原諒我,原諒我……”說完便高高舉起了矛,矛尖朝下,再狠狠地刺下,一瞬間,他只覺得那名弓手身上的溫溼的血與肉的顫動,都活生生地通過那支矛,直傳到他自己的手心上、身軀裡甚至血液中,連帶着他也一起顫動不休,緊張之下,眼珠莫名地開始抖,抖得都要突破眼眶了。
還沒等卡拉比斯緩過勁來,他的臉頰就捱了重重一下,在他飛到路邊的瞬間,聽到了海布里達的聲音:“豬玀們,快滾開,哥要上了!”原來是海布里達的百人隊,接替上來了,他們正在急速地朝烏泰瑞斯的百人隊靠攏,結果擋在路上的卡拉比斯,就被海布里達用盾牌給打飛了。
這下子,卡拉比斯彈出了幾米開外,踉蹌着坐了下來,鼻子都被打出血來了,波蒂等幾人趕緊扶住了他,只見海布里達的隊伍像旋風般,這時烏泰瑞斯的百人隊也變換成了短兵接戰的三列橫隊,他們在亞美尼亞人的急戰前站穩了腳跟,一旦用劍盾交戰,就成了羅馬人的天下了。
當然,遭遇最悽慘的,還是在堵在山路中間,亂跑亂走的宿營奴隸,大部分人沒聽到卡拉比斯的忠告,結果不是被亞美尼亞人殺死,就是被趕上來的海布里達隊拔劍刺倒,因爲他們妨礙了軍隊的前進。
最終,兩個百人隊“接龍”了,烏泰瑞斯見狀,吹了幾下口哨,於是他屬下疲憊的兵士舉着盾牌,慢慢地有序地往後退,而海布里達的百人隊,則分成幾部分,也慢慢地有序地往前進,最終兩個百人隊在隊列間隙裡交錯而過,完成了戰鬥的接力,而亞美尼亞的警戒分隊,在新來頂替的生龍活虎的海布里達隊的攻擊下,堅持了半個小時,就再支撐不下去了,用背對着羅馬人,扔下了夥伴的屍體,撒腳丫就向埡口下奔逃!
“追擊!”海布里達興奮地大喊道,他還回頭對着宿營奴隸們喊:“豬玀們,你們也背好包裹,跟隨着哥一起,從埡口衝下去,準備接受戰利品了。”他的百人隊也大爲興奮,所有人用劍敲打着盾牌,發出準備大戰一場的鼓舞聲。
退往後面暫時休整的烏泰瑞斯,聽到了海布里達的表演,看到了宿營奴隸紛紛往前涌,頓時有種不妙的預感,“永遠低階的傢伙,他又要幹什麼”,他帶着兩名扈從,又快速跑到了埡口處,恰好看到海布里達正把營旗從泥土裡拔出,“低階百夫長海布里達,你不可以有任何越權指揮的行爲!”
海布里達舉着營旗,帶着很不可思議的表情回頭看着氣沖沖的烏泰瑞斯,說:“你在說什麼?難道敵人沒潰退嗎?我們已經奪取了這個埡口,下一步自然是衝下去,衝進亞美尼亞人的營盤,大幹一筆。請你不要耽誤我的時間,一旦亞美尼亞人察覺了,加強了衛護,到嘴的東西就會飛了。”
烏泰瑞斯怒從中來,他指着海布里達吼道:“剛纔我已經用號聲與別動隊後續隊伍聯繫過了,穆里拉將軍要求我們原地待命,等待他到來後,再統一行動。”
“哦,那你在這裡等好了,也許穆里拉來了,你還可以和他在這山頂喝喝酒吹吹風什麼的。”海布里達諷刺道,然後他扔下了盾牌,左右各一條挎帶,帶了兩把短劍在身,準備急速突擊了。
“海布里達,我以資深百夫長和軍事護民官的身份命令你,如果你還對羅馬軍團的法令有一絲一毫的尊重!就……”烏泰瑞斯的話音還沒結束,頭腦就被海布里達用營旗的尾錘狠狠砸了一下,他側着身子晃動了兩下,準備堅持着叫自己不倒下來,結果背部又被海布里達連砸了幾下。
在卡拉比斯等不管是兵士還是奴隸等小夥伴們的瞠目結舌下,烏泰瑞斯被打翻在地,然後還被鼻青臉腫綁在了樹上,他的兩名扈從也在驚呆了的狀態下,被解除了武裝,“我對天父朱庇特發誓,你會得到最嚴厲的懲罰的,天父啊在上,嗚嗚嗚!”被綁起來的烏泰瑞斯破口大罵,海布里達將手指上的銀戒指褪下,塞到了烏泰瑞斯的嘴裡,這戒指是百夫長身份的標誌,“如果懲罰是褪下這玩意兒,那哥提前交給你,哥馬上就要發了,不稀罕這個只值三五個德克拉馬的玩意兒。”海布里達洋洋得意。
最後,連烏泰瑞斯的百人隊,也被海布里達給“搶”過來了——這幫兵士都瞭解“永遠低階”,知道跟着他一般會搶掠到更多的戰利品,至於兩個百夫長間的傾軋,這幫兵油子才懶得關心。
站在埡口上的海布里達,隔着低垂的夜幕,看着山下的景象,驚訝得倒吸了一口氣:亞美尼亞人那燈火透明的營盤,簇擁着個特別龐大的繡金的帳篷,周圍全是舉着松明的騎馬的士兵,帳篷前停着的全是密密麻麻的戰車,每輛車都有陽傘華蓋,上面鑲嵌的寶石與黃金,就算在黃昏之色裡發出的光芒也足以攝人心魄,這些車輛應該都是尊貴的酋長、國王所使用的。
距離這座帳篷沒多遠,居然有很多白日作戰突進來的羅馬人所建的陣地,因爲它們上面都豎立着褐紅色的軍團營旗,清晰可見,兩面的控制區域,只能用犬牙交錯來形容。
三聯隊的兵士,此刻都坐在原地,掏出了麪包與水壺,靜默而迅速地在進食,因爲馬上就會有一場生死未卜的戰鬥,在等待着他們,或者遭到敵人包圍,拋屍荒野;或者奇襲得手,大發橫財。
“沒錯,沒錯,這一定是亞美尼亞國王的營帳,不會有錯的!”海布里達的聲音,在夜風裡似乎有些激動地發抖,這會兒山道下面傳來了“滴滴答答”的軍號聲,他臉色一變,那應該是別動隊後續隊伍聯絡的信號,不行!現在就得往下衝鋒了。
“結束進食,所有人起立,排成進攻隊形。”海布里達舉起了營旗,不理會烏泰瑞斯在一邊的恐嚇與謾罵,“宿營奴隸們,每人攜帶三支松明,綁在十字鎬上。”這是海布里達的第二個命令。
卡拉比斯將一根較長的木條,橫着綁在了兵士的十字鎬上,然後照着海布里達的吩咐,將三支短松明,用繩索挨個捆在十字鎬上,完工後很像海神波塞冬的三叉戟,也像猶太人光明節的大蜡燭,然後他與德米特留斯,又幫助波蒂與阿狄安娜綁好了十字鎬。
“號手,給我往山道後面吹信號,就說山頂毫無敵情,我們準備宿營。”海布里達把幾名號手給拖過來,很快三聲極爲舒緩的號聲傳出,走到山腰上的穆里拉,與其餘聯隊的百夫長們,聽到了這樣的訊息,便商議着:前方安全,現在所有的兵士,也暫時停留下來,進食休息,等待明日山下的軍團,一起協同行動。
“該死的山路,該死的夜晚。”穆里拉坐在矮凳上,脫下了沉重磨人的頭盔,嘴裡抱怨道,就在幾名兵士往他嘴裡送來烤好的肉食與葡萄酒時,又是三聲尖銳的號聲,自山頂傳來,嚇得穆里拉又一下戴上頭盔,“難道烏泰瑞斯的聯隊,在上面遇到敵情了!?”
他哪裡知道,烏泰瑞斯現在正被捆在山頂的一棵大樹上,享受着秋夜陶魯斯山脈冰涼透心的涼爽之風呢!而那三聲尖銳的號聲,就是海布里達在下達全隊突襲的命令!
亞美尼亞的禁衛騎兵,剛纔見到山埡上跑下來的幾名殘兵,從他們嘴裡得知了:那邊的山上出現了羅馬人的隊伍。一名禁衛隊長不敢怠慢,便通過門禁,來到了特格雷尼斯的大營前,這座大營是如此的龐大,四面都是用杉木架與紫色布幔搭建起來的,就如牆壁一樣,地面上則鋪着羊毛駝絨的厚厚毯子,裡面分割出前廳、餐廳、議事廳與寢室等無數房間。這名禁衛隊長,首先來到的前廳,他只看到震天的喧鬧聲裡,所有的酋長都在餐幾前狂吃海喝,幾名男女奴僕嗚嗚着,全身赤裸,跪在餐几上,身上的各個“門”都被同樣赤裸的酋長、將軍抽插着,整個大廳裡都滿是酒精與體液混合的糜亂的味道。
“有我畢都伊塔在這裡,幾個羅馬的小毛賊算得了什麼,我的愛博娜會瞬間把他們全部都送去冥界的。”一個全身刺着靛青色的紋身的大漢,雖然赤身裸體,但腰上還掛着把長劍,狂笑着一手舉着酒罈狂飲,一手揪着一名跪着的豐腴女奴的頭髮,像蠻牛般撞擊着她的後臀,鬍鬚上滴下的酒水順着女奴聳動的豐滿的後脊樑谷,不斷地溢出、落地。
禁衛隊長無奈下,只能退了出去,然後他立在營門前,看到頭頂上的山埡口處殺聲震天,一條“火龍”自上而下,以挾風帶雨的氣勢,朝己方撲來!先是幾名兵士被嚇壞了,像見到鬼般,神經質地大喊着“羅馬人從天上飛下來了”,一傳十十傳百,尖叫與恐慌就像爆炸般,在整個大營裡擴散開了,所有的人都爭着跨上自己的馬匹逃走,一時間大營內的聲音,就好像一百座神廟同時坍塌了般。
那條火龍,正是三十多名宿營奴隸,排成一列縱隊,舉着十字鎬上的松明,表演出來的效果,海布里達勇往直前,急速自山埡口往下衝着,嘴裡大喊着戰神馬爾斯與女神密涅瓦的名字,還喊着家族神的名字(很多人名,請恕卡拉比斯無法全部聽清楚),三聯隊一百多名兵士,不顧隊形,不顧疲累,都吶喊着一起朝下衝鋒。
他們很快砍開了亞美尼亞營地的鹿砦、柵欄,越過壕溝,迅速突了進去,“你爲何也這麼興奮?”跑動裡,卡拉比斯的頭髮被吹得亂七八糟,對着大喊大叫,裙襬亂舞,舉着十字鎬猛衝的阿狄安娜問到,現在很難想象這位的身份居然是本都王國的王女,而更像個女蠻子。
“卡拉比斯,我覺得我身軀裡,祖先的血覺醒了。沒錯,米特拉家族的血,蠻勇、狡詐、鬥狠的本能,我將來也許會成爲本都的女王!”阿狄安娜已經語無倫次了。
在特格雷尼斯營帳前的車隊邊,第三聯隊與亞美尼亞禁衛軍展開了大混戰,這位禁衛軍都是自陶魯斯山脈定居的各貴族子弟裡選拔而來,他們穿着精鋼鍛造的胸鎧,頭盔上插着象徵驕傲與榮譽的白纓,手裡用圓盾與鋒利的長矛,但這些“架子貨”在第三聯隊的老兵油子面前就不行了,混戰裡被靈活無比的短劍扎、劈、刺、捅,沒過一小會兒,就扔下很多屍體,個個也不顧什麼貴族的顏面,反正在黑夜裡也都看不到,紛紛逃跑了,將他們陛下的大營拱手讓出。
衆兵士,甚至衆奴隸,都按捺不住激動喜悅之情,他們守在大營口,將喝得爛醉如泥,慌不擇路而出的酋長、將官們挨個砍倒殺死,很多人眼熱那金閃閃的飾品,都開始在戰車上、屍體上搜尋起寶貨來,挖啊撬啊,忙得不亦樂乎。氣得海布里達破口大罵,“沒見過世面的,快隨我殺進這座大營裡面去,那兒的好東西可是堆積如山。”
乘着這個空檔勁兒,有些反應過來的亞美尼亞武士,發現羅馬人的數量其實很少,便反過來準備包圍他們,應該說即使這些武士很少,但對第三聯隊而言,已是絕對優勢的泰山壓頂之災了。
這時,亞美尼亞軍營裡龐大的混亂,引起了羅馬人陣地的不安,很多百夫長覺得極其蹊蹺,因爲他們沒一個事先得到夜晚進攻的命令,那麼這幫亞美尼亞人,究竟在和什麼人鏖戰?距離大營最近的,是十一軍團第一大隊,他們的首席百夫長全副裝束地找到軍事護民官阿庇斯,問他對這種情況,應該如何處理。
阿庇斯看了首席百夫長一眼,說:“看你的裝束與打扮,這種事情應該不用問我了吧?”
首席百夫長心領神會,行了個軍禮,說“閣下,也許是某支兄弟隊伍殺進去了。閣下,爲了這隻兄弟隊伍的周全,我決心放棄夜營,直接攻殺進去!”
年輕的軍事護民官點點頭,突然自己的陣地旁傳來一陣馬蹄聲與喊殺聲,那是一支羅馬人的騎兵,在一名身材修長相貌俊美的軍官帶領下,已經衝進了亞美尼亞人的陣營裡,鬧得十一軍團首席百夫長大喊到:“不好了,是路庫拉斯的妻弟,騎兵隊長克勞狄!不能讓他搶佔了功勞與戰利品,兄弟們,十一軍團纔是最棒的,跟我上。”
“大步戰神,大步戰神!”最精銳的第一大隊,滿是軍齡十年以上的老兵,聽到了百夫長的話,互相吟唱勉勵着,也爭先恐後地衝出了陣地。
以此爲契機,所有羅馬聯隊、百人隊都動起來了,對着亞美尼亞人發起了事先沒有計劃的猛攻,連山頂上姍姍來遲的穆里拉支隊,發現了烏泰瑞斯,得知了戰場上的真實情況,無奈的穆里拉認爲自己也被海布里達這混蛋給“調度”了,也只得帶着全支隊,攻下山來。
於是戰場上出現了奇特的景象:海布里達的第三聯隊,將特格雷尼斯的大帳圍得水泄不通;而外部,亞美尼亞的禁衛軍,又將第三聯隊圍得滴水不漏;放眼到整個外部,羅馬的三翼人馬,又對據守營地的亞美尼亞軍展開激烈的圍攻。
整個局勢,就像一起燃燒的果核、果肉與果皮。
“把頭放低,把頭放低!”卡拉比斯喊着,他們這幫宿營奴隸,手裡只有十字鎬、斧頭等玩意兒,在亞美尼亞人從四面發射的冷箭裡,貓着腰小心無比地跟着聯隊兵士,在各輛戰車間尋找掩護,不斷接近大帳,帳門口堆滿了死屍,到處都是火在燃燒。
營寨外面則是人影攢動,亞美尼亞人不明白局勢究竟到了何種程度,大部分人只是遠遠地掛弦亂射。
“我要取得屬於我自己的戰利品!”這是阿狄安娜的叫喊,她掙脫了卡拉比斯的牽拉,衝了出去,“該死”,卡拉比斯剛想把她拉回來,他和她間的縫隙地,就落了三四支箭下來,嚇得卡拉比斯縮了回去,從另外名宿營奴隸那裡取來一面盾,就又跑了出去。
“喂,你可是王女,這種角色設定,你什麼時候擅自改動的?”舉着盾的卡拉比斯邊追邊喊着,隨後阿狄安娜大叫了聲“小心”,又反過頭來,將卡拉比斯撲倒。卡拉比斯只覺得胸口壓得全是溫香,隨後一陣巨大的轟隆聲一下子在腳前面滾了過去——那是輛車軸與車廂都伸着尖矛的輕型戰車,從外面拼死衝了進來,急速轉動的車軸,發出轟隆隆的尖利的聲音,三聯隊的兵士,從各個方向朝它拋擲標槍,但是都被嫺熟的駕駛員——實際是亞美尼亞的王子小特格雷巧妙地避開了,就像只機敏的牡鹿般。
“不要擋道!”擦過的瞬間,小特格雷在車中狠狠地取出支標槍,對着趴在地上的阿狄安娜與卡拉比斯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