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精闢的結論讓寧鴻遠撥雲見霧,竟是讓他在一瞬間忘卻了斷腕所帶來的極大痛苦。
這時,寧鴻遠的痛苦漸漸減輕。
“這另外一名刺客直到現在都不打算現身,必定是忌憚我的名聲,我這些年在無數刺客手中活了下來,必定會給刺客界造成一定的震撼,這才導致那人沒有現身!那麼現在我應該怎麼辦呢?”
寧鴻遠已經在這一瞬間,再一次來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他根本無從知曉,自己應該怎樣去應對這個亂世。
自己究竟應該怎麼做才能夠化解這個亂世?才能撫平這個亂世帶來的傷痕?
剛纔他已經做得足夠好了,已經向對方闡述了一切化敵爲友的可能,已經從對方的自身利益出發,考慮對方的前景與未來,並不是只是爲了自己着想而已。
這難道是一種錯誤?
難道化敵爲友也是一種錯誤。
寧鴻遠甚至開始懷疑人生,懷疑自己所堅持的劍道究竟有沒有錯。
人生的出路在哪裡,今後遇到同樣的情況又應該如何面對?
今後是不是應該神來殺神,佛來殺佛?
我寧鴻遠該不該尋找亂世的另外一條出路?
我寧鴻遠是不是應該當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不!我不會成爲殺人不眨眼的惡魔的!絕不能!”
寧鴻遠一邊忍住劇痛,一邊乘着敵人沒有出現的時機,深深地沉思了這些問題。
可是,他始終找不到答案,也絕對不相信之前自己的所說所做,有絲毫的錯誤!
難道非得把敵人殺光殺盡,纔有可能挽救這個亂世?
既然自己一心一意想要爲天域帶來真正的和平,殺戮絕對不可能解決一切。
然而,當寧鴻遠望着他斷掉的左腕,心中不禁油然而生一種悲涼。
“我究竟做錯了什麼?”寧鴻遠在神識之中,面朝魔尊宣泄自己的憤怒。
爲什麼自己會斷腕?爲什麼會出現這樣的結局。
“我的做法究竟是懦弱,還是無能?更或者迂腐之極?難道對待刺客也需如此寬容?”
“可是,從前我對待刺客也是選擇了寬容,這讓我得到了許多富有價值的情報,如果不是提前得到這些情報,神劍宗恐怕遇到的風波將會更多!”
寧鴻遠回憶起了過去與刺客交手的種種情景,他記得有一次,他憑藉一席話讓那刺客放下屠刀,而那刺客感懷寧鴻遠的心胸,自刎之前道出一次暗殺的全盤計劃,這才讓他的母親轉危爲安。
這就是寬容換來的價值。
爲什麼這一次卻失敗了呢?
爲什麼上一次成功了,這一次卻導致這樣的失敗。
魔尊這一次不再口出輕言諷刺,反而開始尊重他的選擇,冷哼一聲,道:“本尊這一次非常尊重你的選擇,你既然想要爲這個天域帶來五百年,甚至一千年的和平,就應該履行這樣的承諾!”
這是寧鴻遠第一次從魔尊這裡聽到這樣的話。
“非常尊重你的選擇”,一句簡單的話,讓他感到無比欣喜,終於從剛纔的失敗之中,找到了一絲絲慰藉。
夜,寂靜地可怕,沒有星辰。
寧鴻遠的心情頓時豁達了起來:“這我當然清楚,從前這個天域被先皇統治的時候,就是因爲先皇手上沾滿了太多其他族人的鮮血,甚至是許多忠臣的鮮血,所以,導致這天域總是暗流涌動!這種無休止的殺人,所換來的秩序,絕對不會長久!魔尊,你既然與我意識共通,也知道我上一世的那個世界吧!”
寧鴻遠的心中無比感慨,他終於明白,想要成爲一名匡扶天下的真英雄,真的太難太難了。
這一次,寧鴻遠不再兒女情長,心中忍受着如同鑽心般疼痛的他,想到的不是父母,不是玉兒,不是如何咒罵對方,而是想到了更深一層次的問題。
“你那個世界嘛,本尊當然知道,你這小子讀書的時候,就歷史學得最好!”
“正因爲我歷史好,所以我才清楚拯救亂世的法子絕對不是殺人,也絕對不是殺雞儆猴!”
寧鴻遠已經被無數人暗殺過許多次了,但是,他內心卻是清楚,對待這些刺客,如果採取一味的殺雞儆猴反而達不成效果,反過來,如果與他們真誠相對就會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例如,之前被他說服的那些刺客,往往會給他提供一定的情報。
“你既然明白這麼多,這一次想一想自己究竟錯在哪裡?”
一個敢於認錯的少年,纔會被魔尊所賞識,否則,他何必等待那麼久,選擇寄宿在寧鴻遠的神識之中。
寧鴻遠恍然大悟,這樣深思之後,終於想清楚了:“我錯了,是我的錯,是我自己造成的錯誤,我錯在不應該在最爲關鍵的時候意氣用事,我不應該殺他!”
“我明白了,我徹底明白了!原來他背後那個主子深知他的性格,所以斷定他絕對不會向我投降,而這個人歷來知曉我對刺客一向較爲寬容,也深諳我的脾氣,所以他斷定這個人拒絕我的情義之後,我一定會惱羞成怒!所以。。”
“我明白了,我徹底明白了,是我,是我不該,我應該將仁慈進行到底,而不是。。”
“如果我不意氣用事,或許現在就不是這樣的局面了,我不應該殺人!即便他不選擇投靠我,不選擇與我共同對敵,我也不至於身中血毒,更不會斷掉自己的手腕,淪得這般狼狽的模樣。”
寧鴻遠想着想着,對之前的事情感到萬分懊悔。
最終錯的還是自己,自己不應該在最爲關鍵的時候,意氣用事。
“弱者責備他人,強者在自己身上尋找失誤和缺陷,你小子果然不一般!”魔尊這般慷慨激昂的讚美道。
“我當然明白!我。。。”寧鴻遠的氣息漸漸微弱。
魔尊道:“這並不是你的錯,像你這樣的年輕人,能夠用這樣的方式來對付你的敵人,這已經是很難得了,從前本尊所寄宿的那些年輕人,一個比一個令我失望!”
寧鴻遠疑惑問道:“如何失望?”
魔尊道:“一開始他們與你一樣,因爲過人的心境被本尊所器重,可是當他們的力量逐漸強大起來的時候,便是忘乎所以,曾經所堅持的劍道開始與當年的志向背道而馳,本尊不得不痛下殺手。”
寧鴻遠大驚失色,“魔尊你老人家當年殺過自己的弟子嗎?”
魔尊語氣堅定:“那是當然,本尊爲什麼被稱爲魔尊?爲什麼被我那個世界所不容?你自己去想一想,死在本尊手裡的徒弟不下十人,所以本尊給你提個醒,最好不要忘乎所以,要永遠記得這些年本尊對你的教導!”
寧鴻遠下嚥了一口口水,他從來不懷疑魔尊所說的每一句話。
“我一定不會像你原來的弟子那樣,讓你失望的!”
“你當然不會讓本尊失望,因爲剛纔在那樣的情況下,你都還是努力去分析自己的失誤,這太難得,就算本尊接觸的那些早已經不過問世事的劍聖大師,恐怕也會收你爲徒!世間凡夫俗子太多,能夠成就非凡之才的,一個位面也就那麼幾個!你果然是被那女聖大帝選中的位面之子,所以我才說單單一個秦玉雪配不上你!”
“魔尊,你過獎了,我沒有那麼非凡,那麼現在應該怎麼辦呢。”
雖然,魔尊這樣的誇讚讓他的內心頓感欣慰,但是現在敵暗我明,他被困在這樣一個角落裡,絕對不是一個辦法。
雖然,寧鴻遠通過一定的急救措施,凝聚真元於手腕之上,防止血液流得過多,而且也在傷口上塗抹了他母親白詩音獨創的“化靈丹”,防止傷口進行惡化和感染,然而,綠豆般大的汗水依舊猶如浪濤般滾滾而下。
這畢竟是那九毒老賊的十幾年的研究成果,所幸,這還是最爲初級的實驗品。
寧鴻遠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他的氣息漸漸微弱,甚至已經沒有任何氣力在於魔尊交談。
“你現在斷腕了,已經喪失了一部分戰鬥能力!”
魔尊的話還沒有說完,寧鴻遠卻是一口氣搶過魔尊的話,在神識之中朗聲道:“誰說的,就算我失去左腕又如何?如果魔尊你給我一定的指導,讓我找出敵人的方位,我相信我一定能夠反敗爲勝!”
他不甘心,自己的錯誤,要由自己來克服,爲何要靠魔尊?
這一次是他自己由於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怒火,所以才導致這般情形。
“這是我。。這。。這是我自己的錯誤,不用勞煩你老人家。。。。”
“堅強過了頭,就是缺陷,小子,你的未來還很長,不要在這種事情上過於逞強。”
寧鴻遠還是不甘心,他骨子裡本就是這樣的鐵漢,自己的錯誤一定要由自己解決,他上一世就養成了這個心性。
“我。。”
“你不要太逞強,現在你凝聚真元於左手腕試試!”
寧鴻遠開始按照魔尊的吩咐去做,將真元漸漸凝聚到左腕之上。
然而,他竟是感到了一陣撕心裂肺般的劇痛,這樣的痛苦讓他不敢繼續繼續凝聚真元,否則真的會痛暈過去!
“這是爲什麼!”
魔尊輕聲說道:“逞強是沒有好下場的,以後本尊在告訴你爲什麼!現在將神識交給本尊,這一次,本尊主動幫你打理後事!”
寧鴻遠心心念念一番之後,只好照辦。
在這一剎那之間,方纔那成熟中卻又有些稚嫩的眼神,在這一瞬間散發着璀璨的光芒,似是能夠洞穿天地間一切奧妙。
魔尊能夠操縱寧鴻遠的身體之後,卻是心中有些不爽,“你這身體果然還是需要打造啊,每次和你交換意識,本尊總是很不舒服!”
寧鴻遠回到自我的神識之中,終於鬆了口氣,原來魔尊這種“六合神功”具有六感轉換的作用,魔尊根據各種上古書籍自創的一種特殊功法。
聽得魔尊此言,寧鴻遠只好在神識之中苦笑道:“這還不是你老人家當年習慣了那劍尊的身體,我這區區劍客的身體,你老人家當然用起來不習慣了。”
魔尊爽朗大笑:“你這小子,嘴巴還是那麼伶牙俐齒!不過,在行動之前,本尊還要考驗你一番判斷力。”
寧鴻遠頓感詫異:“魔尊打算考驗我什麼判斷力?我已經承認過錯誤了,難道還不夠嗎?”
“本尊想讓你判斷一下,這一次你的敵人是外面那些武宗派來的,還是你們神劍宗內部那些長老派來的”
面對這樣一個問題,寧鴻遠顯得有些緊張,“這!。。。肯定是那些長老派來的!”
“你判斷的依據是什麼,不要做無理由的判斷!”
寧鴻遠顯得有些支支吾吾,“依據,依據是他認識我!”
他的確不知道這個刺客究竟是那些長老派來暗殺他的,還是如同萬劍宗這樣的外部勢力派來行刺他的。
魔尊對他這樣的解釋感到憤怒:“你他媽說得是什麼廢話!認識你?現在外面那些勢力,只要打算對神劍宗動手的,怎麼可能不認識你堂堂寧鴻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