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義武再度遙望星空,懷念起三十年前第一次踏入那具有燦爛輝煌文明的“六道仙宮”,長吁一嘆,隨後回過頭來,正色道:“剛纔都是一些題外話,現在來談談正事,你十一歲起就離開了神劍宗,十二年在外走南闖北,必定了解許多人物!”
寧鴻遠道:“父親想問誰?”
寧義武點點頭,忽地饒有興趣的問道:“無影老人,你覺着他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寧鴻遠思慮良久,這才雙手合十,恭色道:“我過去對他不是太多瞭解,不過,他能夠成功發動政變,推翻白眉老人,我想必定擁有一定的人望,既然他能夠讓那柳誠逸前輩也被他蠱惑,可見本事還算是有的的。”
寧義武道:“何以見得?”
寧鴻遠道:“這些天,我讀了很多記錄(時報),仔細研究過此人!從前萬劍宗先宗主在世之時,他曾經爲萬劍宗滅掉不少叛軍,也曾經立下過赫赫軍功,曾經率五千武者,擊敗“天玄宗”五萬大軍,可見其帶兵能力,而且當年他在伐我神劍宗之時,雖然大敗,可是整個左路軍並非潰敗,沒有向中軍和右軍一樣,落荒而逃,可見其治軍嚴謹,如此之人,勉強也算得上一個人物。”
寧義武心中大慰,拍了拍寧鴻遠的肩膀,哈哈一笑:“看來你也不是不懂這些東西嘛,之前你對老爹說,說你不懂權謀,只知道一心練劍,只知道在對決中戰勝對手,現在怎麼懂這些東西了?”
寧鴻遠摸了摸頭,感到慚愧,嘆了口氣,只得苦笑道:“之前不想對父親說,只是因爲我覺着這種血腥的鬥爭太過於爾虞我詐,用好聽的話來形容,稱之爲運籌帷幄,用不好聽的話來形容,其實就是勾心鬥角,我在死亡森林修煉的時候,天天演戲,天天說假話,我感到很噁心!我曾經立志當一名孤高的劍客,夢想像從前的祖爺爺一樣,一心一意修煉劍法,前往其他的武境位面,尋求更高層次的強者,嚮往那種熱血,可是現在想來,其實是一種不負責任的態度。”
寧義武眉間展顏,道:“哦?爲何突然會有如此感悟?”
寧鴻遠道:“這個天域在怎麼亂,人心在怎麼喪亂不堪,那總歸是我的祖地,做人總不能忘本!這些年走南闖北,看到這麼多窮苦人受盡各種亂世折磨,即便我散盡家財,還是知道治標不治本,曾經孩兒去“天韻林”狩獵,見一大家人沒有獵物下鍋,便給了他們一些錢財購買弓箭利器,用於狩獵自給自足,結果當我從那森林回來之時,這一家兄弟三人卻彼此反目,我當時雖說感到詫異,認爲這只是個別現象,並沒有過多在意,直到一直走南闖北,發現這並不是個別現象,於是孩兒對這些亂世人心感到厭煩!”
寧義武道:“你覺着這些人很令人作嘔,是不是?”
寧鴻遠頓感慚愧,稽首再拜:“的確如此,孩兒慚愧,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詛咒,讓我們天域淪爲今天這番模樣!上面的人作威作福,下面的人同樣也是手足相殘。。。。自然。。。悲從心來,可我深知既然歷史到了這樣的轉折點,我有義務去讓他重歸正規,雖不求大功,但求心安。”
寧義武望着天空漫天繁星,道:“可是這樣的人在這個亂世,佔據了整個武境金字塔的塔底,你難道能夠坐視不管嗎?曾經你祖爺爺也與你一樣,一邊不分晝夜地修行武道,一步一個腳印,突破武境,一邊幫助那些富貴之人獵殺魔獸而奪取魔核,賣於當時那些膏粱子弟,然後將積攢下來的錢一半用來喝酒,一半用來散財,那是多麼逍遙的日子!”
寧鴻遠聽了父親這一番關於先祖的介紹,心中充滿了莫大的自豪之感。
寧義武說到這裡,回過頭來,面朝寧鴻遠,“你知道我寧氏一族的歷史嗎?”
寧鴻遠道:“孩兒瞳術並沒有達到能夠讀懂先祖石碑的境界,只是聽過一些傳聞而已。”
寧義武道:“你也長大了,心智遠比我想象得要成熟得多,這些事情也應該告訴你了,我寧氏一族是上古神夏八族之一,曾經爲了守衛這一片天域,八族齊心協力共御強敵,後來我們寧氏一族爲了守衛天域不被其他武境位面的人襲擊,選擇留了下來,而其餘七族爲了去考察其他武境位面,帶領各自的族人,離開了這“神夏位面”,時光浩瀚,歲月崢嶸,許多事情不復追憶,除了秦氏一族多有人曾經回到過這個租地,其餘六族早已不知音信,如今就變成了這般模樣!”
寧鴻遠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怪不得玉兒的母親會派玉兒來在這地方。”
寧義武道:“後來我寧氏一族因爲意見不同,每一代人總是有一部分人選擇離開天域,一部分選擇留在天域,歲月蹉跎,一代又一代產生這樣的隔閡,曾經輝煌的一族,就成了今天這個樣子,再加上其餘武境位面的強者因爲爲了躲避一些仇殺,災難,來這“神夏位面”避禍,他們的後代就成了另外一部分人,種種原因加在一起,就成了今天這個樣子,而由於修武血統一代不如一代,。。也敵不過那些強大武境位面的襲擾,還好有秦玉雪她母親一直在保護我們不被外來勢力干擾我們的歷史進程。。。所以,,。。”
寧鴻遠覺着詫異,還未等父親說完,搶話道:“爲何會一代不如一代呢?這不符合常理啊!理應是一代比一代強纔對!這才符合歷史的發展規律,莫非是我們這武境世界很特別!”
寧義武顯得極其有耐心, 道:“你知道血統嗎?”
“血統?父親是說這一代不如一代與這個有關係嗎?”
寧鴻遠這一刻忽然回憶起了魔尊的話,慢慢有些理解了。
寧義武道:“我這樣和你說吧,一名劍聖的兒子之中,難免會出現貪圖享受之輩,無法繼承父親的所有血統!這血統可不是想繼承就能夠繼承的,必須要經過堅持不懈的努力,哪怕偷懶一天都不行,不但白天要練劍習武,晚上還要刻苦研讀各種古籍,這得付出多麼大的心血!可惜世間並不是每個人天生都能夠忍受那樣的折磨的,總有那麼一部分人偷懶,錯過了黃金修武時間。”
寧鴻遠這才明白了許多,原來這武境世界果然與他想象的不太一樣。
他原以爲這武境世界,一個人的修爲高低,血統佔據了很大一部分比重,而現在,聽了父親的一番解釋之後,他這才瞭解,毅力纔是根本。
寧義武繼續說道:“所以,這一名劍聖的兒子難免就成不了劍聖,甚至到了巔峰時期,充其量不過劍王而已,而且這種偷懶之輩,佔據絕大多數,而這劍王生下的兒子,又有那麼一部分人因爲父輩帶來的成果而貪圖享樂,劍王的兒子最後就成了劍客,如此推算下來,血統真源越來越弱,根本達不到曾經的巔峰,除非出現一種極爲稀有的可能,你之前遇到的那個沈紅月,那就是這種可能!”
“血祭傳承!”寧鴻遠脫口而出。
“不錯,血祭傳承,繼承了遠古族長所有的武境傳承,這是一種血統變異!想當年我寧氏一族的祖宗乃是劍聖尊者,到了我這個族長這裡,哎,往事不堪回首啊!或許,你也是血繼傳承!”話到此處,寧義武仰天長嘆。
寧鴻遠恍然大悟,驚道:“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沈紅月姑娘如此年紀輕輕就能夠達到鬼師級別境界,甚至達到了鬼師八段,真是了不起!”
寧義武點了點頭,顯是十分欣賞話語中這一位晚輩後生,正色道:“這也是需要一定機緣的,她揹負着一族之恨,激發了血統之力!既然說到這裡,那麼,我就給你講一個好笑的故事。”
寧鴻遠道:“孩兒洗耳恭聽。”
寧義武道:“這也是發生在過去不到三年的事情,曾經有一名修武者爲了強行獲得這種血祭傳承,親自滅掉了自家一族的人,最後妄想開啓這種血統之力,結果發現毫無作用!”
寧鴻遠聽聞父親這一番話,驟然之間驚愕萬分,憤色道:“這世上還有這等喪心病狂之徒?”
“且不說人心喪亂到了這般地步,令人髮指,那麼你可知道他無法開啓血統治理,原因是什麼嗎?”
“這是爲什麼?”寧鴻遠好奇地這般問道。
“情感!”寧義武鏗鏘有力地回答道。
“情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寧鴻遠瞠目問道。
寧義武欣然點頭道:“不錯,情感,恨是建立在愛之上,對族人愛之越深,則對仇人恨之越深,情感是激發血統之力的唯一指標,那個愚蠢狂妄之徒之所以會失敗,無非是他對族人根本沒有愛,所以激發不了恨,老天爺對我們修武之人是很公平的,不會讓如此喪心病狂之人得逞!”
寧鴻遠道:“原來是這樣!”
寧義武道:“這些事情以後再說,其實我們寧氏一族還有許多秘密,之前對你保密,無非是你太小,擔心你口無遮攔,如今你長大了,應該清楚,這些秘密可不是能夠隨意亂說的!”
寧鴻遠雙手拜謝,“這一點孩兒自然清楚,請父親放心。”
寧義武轉過頭來,“三天之後,我們神劍宗即將面臨一場災難,一場不可避免的災難!”
寧鴻遠道:“父親是指那無影老人乘着所有長老都在武境測試大會,發動對我神劍宗的突然襲擊?”
寧義武道:“你是越來越聰明瞭,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既然瞭解這麼多,那麼掌權之後的這個無影老人,真的如同我們猜測的那樣,突然領兵突襲我神劍宗,該當如何?”
“兵馬未行,外交先行!萬劍宗這一次是有備而來,其實我們神劍宗與萬劍宗彼此政見不合,加上之前又是世仇,彼此之間必將有一場打仗!只是我不曾想到這大戰來得這樣快罷了。”
“外交先行?此話何意?”寧義武眉間展顏,這般迫切地追問道。
他這番說法,也是爲了考驗寧鴻遠的軍事才能,想他二十餘歲便提領雄兵百萬,怎可能連這些最初級的戰爭知識都不懂?
對於父親的目的,寧鴻遠自是心知肚明,不斷回想起自己所學過的所有兵書之道,尤其是《孫子兵法》,侃侃而談起來,道:“萬劍宗的軍事力量兩倍於我神劍宗,不過,他想要通過偷襲來吞併我們神劍宗,在道義上是站不住腳的,因爲,其餘宗派的宗主並非庸人,他們一定明白,今日萬劍宗採取突襲襲擊了我們神劍宗,等他吞併神劍宗之後,他明日就會突襲去襲擊清音谷,落海譚,青龍宗,我想這樣淺顯易懂的道理,他們不會不明白!這就是兵法上爲什麼總是強調“師出有名”的真正原因,偷襲這種流氓的做法,在戰略上是絕對站不住腳的,或許一開始通過戰術上的“偷襲”,會取得一定的成功,但是長久以來,這種流氓的做法必將爲他們的覆滅埋下禍根!戰術上的成功,絕對不能夠代表戰略上的成功,甚至這種成功是戰略上的失敗。”
寧義武對寧鴻遠的這一番判斷感到非常滿意,可是臉上卻故作詫異之色,道:“那麼你說這外交先行,又是什麼意思呢?難道現在這個天域還有人會幫我們神劍宗不成?他們巴不得我們兩虎相爭,漁翁得利,這是正常人的心態,怎麼會捲入我們之間的鬥爭呢?”
寧鴻遠道:“一者,沒有有人會坐看萬劍宗做大的,因爲無影老人剛剛坐穩位子,衆人還不清楚他的政治路線,一定會慣性認爲無影老人膽敢這樣貿然發動戰爭,政治路線必定依舊是獨裁,與我們萬劍宗的政治主張不同,如此一來,一旦他們坐看萬劍宗做大,今後他們必定也會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