髯面大漢順着寧鴻遠的話反覆琢磨,不禁有些恍然大悟。
可是他心中同樣也清楚,寧鴻遠的這個建議絕對無法百分之百的成功,畢竟現在他爲魚肉,而他整個陰謀的那幕後主使爲他的刀俎,他根本無法掌控主動權。
也就是說,寧鴻遠這個計策只有一定的成功率,即便他採用了寧鴻遠這個計策,也不見得他姐姐不會死於非命。
然而,瞧見寧鴻遠如此風度,他最後打算試一試,畢竟,這是最後的機會!
寧鴻遠見他沉默不說話,固然心知他在猶豫,索性一口氣打開天窗說亮話:“我這個計劃的確不能保證你姐姐能夠從那人的魔爪中逃脫,究竟你願意乘着這最後的力量將我置之死地,還是打算留下餘力去救你姐姐性命,自己掂量吧!我只希望如同你這樣的強者,最後能夠主宰自己的命運,而不是成爲被他人所擺佈的棋子!自己考慮清楚吧!”
“‘坦誠’二字在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中,乃是無價之寶,即便是在這樣人心惶惶的亂世,只看你用在什麼時機!如果用錯了時機,這無價之寶足可以成爲敵人手中的利劍,但是如果用對的時機,足可以抵擋千軍萬馬!”
這是寧義武曾經教育寧鴻遠的一句話。
這一刻,寧鴻遠充分領悟了自己父親當年說出的這一句話的真正含義。
這樣的局面,再不坦誠,更待何時?
寧鴻遠交了底之後,那髯面大漢神色不但沒有凝重起來,反而更加豁然開朗,一種從未有過的踏實感充斥在他的心海之中。
這種踏實的感覺,這種暢快的感覺,這種被人平等對待的感覺,竟是讓他早已忘記,自己是來誅殺寧鴻遠而救自己姐姐性命的。
這究竟是爲什麼?爲什麼寧鴻遠這樣的一席話,竟然讓他感到無比踏實!
爲什麼心中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舒暢,一種淋漓盡致的痛快?
這究竟是爲什麼?
“他真的只有二十五歲嗎?”這一刻,髯面大漢再一次這般捫心自問道。
這絕不是一名二十五歲的年輕人應該表現出來的風度,寧鴻遠年輕時候究竟經歷了什麼?
這一刻,寧鴻遠也凝望着他,他希望對方能夠做出正確的選擇。
其實,寧鴻遠這一刻完全可以藉助魔尊的力量將其一劍滅殺,可是他總覺着這樣似乎少了一點兒什麼。
寧鴻遠見他實戰經驗不俗,心中也不希望這樣的強者如此被敵人所擺佈。
最爲關鍵的是,寧鴻遠想要幫助父親一統天下,就應該擁有這樣的心胸,即便這是作秀也好,是假仁假義也罷,只要最終能夠幫助父親蕩平四海,就沒有什麼所猶豫的。
難道非得每一次都將人置之死地,才顯得自己果敢嗎?難道非得每一次拼得你死我活,方是英雄本色?
不到萬不得已,寧鴻遠真的不想殺人,更何況對方還是如此實力不俗的勇士!要知道,寧鴻遠這一輩子只恨兩種人,不孝之人與懶惰之人,至於毒七劍這樣的賊子,他也從未有過過多的恨意。
方纔那一席話,寧鴻遠說得極其嚴厲,也說的極其果決。
然而,就在這一瞬之間,劇烈的疼痛感讓寧鴻遠已經逐漸無法用自身意志來戰勝,他全身上下猶如萬千細針穿刺般劇痛無比,但是他爲了達到目的,神色依舊泰然。
因爲寧鴻遠很清楚,髯面大漢這一刻之所以不動手,不僅僅是自己的風度打動了他,而是這真正實力震懾了他!
如果這一刻,他表現得氣喘吁吁,表現得面色惶恐,這一切恐怕都將成爲泡影!
這一下,寧鴻遠已經將話說得足夠透徹了,也足夠真誠,對方究竟是打算一條路走到黑,還是採用自己的建議,這都只能聽天由命。
畢竟,自己可不是全能的聖人,許多事情也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
如果對方真的一條路走到黑,寧鴻遠也只能喚醒魔尊,畢竟對方服用了“絕魂丹”,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現階段的應對範圍之內。
氣氛突然之間有些安靜下來,場內那些遠道而來的客人,並不知曉兩個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不過,這一刻他們也沒有喧鬧。
年輕人心浮氣躁,年長者在等待,等待寧鴻遠做出他自己的選擇。
髯面大漢低下頭反覆思考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正如寧鴻遠所說,如果他此時此刻凝聚這最後一刻的真元之力,與寧鴻遠殊死一搏,不但連摯愛的親人無法拯救,而且他也只能稱爲被別人利用的棋子。
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已經完全明瞭,他反覆一思量之後,也不得不承認寧鴻遠這個辦法的確有可行之處!
“這辦法的確可行,我假死之後,說不定那個人會看在我對他忠誠的情況下,放過我姐姐一條生路,而現在我又不可能將寧鴻遠置之死地,也只有這樣一個辦法,能夠救二姐的性命了!”髯面大漢心中這般琢磨道。
可是有一點他完全弄不明白,他的雙目再一次驚愕地望着寧鴻遠,“寧鴻遠,我與你素不相識,你爲何要冒這般風險幫我?”
他雖然滿身魁梧,可他絕不是一個傻子,如何不知寧鴻遠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讓,乃是給予了他充分的寬讓與信任,如果寧鴻遠真的要將他置之死地,就不會說這麼多廢話。
可是他無法明白,寧鴻遠這樣做對神劍宗有什麼好處,對他寧鴻遠又有什麼好處?甚至可以說,如果寧鴻遠這一刻將他真正地一劍擊殺,不但最後可以挽回神劍宗的顏面,而且還可以震懾神劍宗的敵人。
見這髥面大漢滿目驚愕地望着自己,寧鴻遠義正言辭地回答道:“我已說過,你我都是堂堂正正修武之人,你手上的老繭以及你那豐富的戰鬥經驗足以證明這一點,我寧鴻遠一身都在追求值得我挑戰的對手,手裡縱然也殺過不少人,但是不到萬不得已,我絕不願意與像你這樣勇士這樣殊死相搏!還有一點,你要清楚,無論我們當中誰死去,都只會成全他人的奸計而已!你不想成爲那人的棋子,就算我殺了你又能如何?不過是中了奸人的毒計而已!”
寧鴻遠說話總是非常有藝術,即便他現在全身細胞早已猶如針扎,但是,他依舊憑藉強大的意志力去克服。
他說話總是非常爲對方留下面子。
聽了這一席話,髯面大漢這一刻完全被寧鴻遠的風度所感染,也被這一席話徹底震驚,“好!我答應你,我的藥效時間不多了,那麼你打算待會兒怎樣讓我假死?”
“爲了對付這種“絕魂丹”,我曾習得過一種封印之法,相不相信,只在你一念之間!”寧鴻遠繼續這般義正言辭地回答道。
髯面大漢狠狠地咬了咬牙,“好,我相信你!那麼假死之後,我應該怎麼辦?如何才能夠救出我姐姐?那個賊人可是沒有與我單線聯繫的,我姐姐現在被關在何處,其實我自己都不知道!”
髯面大漢現在已經被寧鴻遠的睿智和風度所感染,最爲令他意外的是,寧鴻遠僅僅憑藉一個眼神便洞穿了一切,所以,現在他也開始對寧鴻遠言聽計從起來。
他心中真誠地期望,寧鴻遠這個計策能夠將他姐姐拯救於水火之中。
寧鴻遠仰天長嘆了一口氣,“你是一個聰明人,必定聽說過“追影蟲”,待會兒我暫行借給你一隻,接下來你能不能夠救你的姐姐,全憑你自己的能力和造化了,我也只能幫你幫到這裡!至於你姐姐是死是活,那是你自己的能力問題!”
髯面大漢這一刻聽聞“追影蟲”三個字,面露狂喜,“你居然擁有這等奇寶!”
寧鴻遠的語氣立即就冰冷了起來,“不該知道的不要多問,我只能幫到你這裡!答不答應,得由你自己做出判斷,如果你執意一條路走到黑,我也別無打法!下場是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多餘的話,不再說了,現在我已經通過這“瞳術”,看出了你體內的細胞已經開始出現異常,看來藥效要到了!”
髯面大漢正要雙手拜謝寧鴻遠的大恩,卻見寧鴻遠突然一個幻影行至他的身邊,猶如一道閃電一般阻止了他的拜謝,極速說道:“別忘了,還有人在看着你!不要做這種動作,否則你姐姐必死無疑!”
髯面大漢這才恍然大悟,如果方纔他面朝寧鴻遠拜謝,那麼這一切的計劃必將化爲烏有。
這一下,他對寧鴻遠從佩服到了崇拜的地步,一個人到了這種地步,還能夠這樣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