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宗主真的能夠答應我的請求,我必將馬革裹屍,一生追隨宗主,生死無悔!”
寧義武聽他這一番言詞倒也充滿着實誠,大手一揮,欣然點頭道:“好吧!我答應你!不過我也有前提,你的實力不俗,在軍中必定能夠以一敵千,而在我寧義武的軍隊之中,絕無裙帶之系,你也是一個聰明人,一定知道萬劍宗即將對我神劍宗圖謀不軌,如果屆時你能夠在戰場上殺敵立功,我不但答應你的請求,而且還會論功行賞,委任你更爲重要的職位!不過這一切的前提是,你必須從一名最爲普通的士兵做起!這是我神劍宗軍制之中的原則問題!”
髯面大漢未曾想到寧義武還真能夠答應他的請求,心中大喜,“在下一定不辜負宗主之恩!”
原本,他提出這樣的要求不指望寧義武能夠答應。
不過,由於過去有了一次前車之鑑,他自知他和姐姐想要繼續活下去,就必須攀龍附鳳。
這本來是他從前厭惡的事情,可是現在卻成了他的追求。
亂世之中,多少人不得不違背自己的初衷?
“你乃是階下之囚,居然有勇氣向我提條件,僅憑你有勇氣對我提出這樣的條件,足以見得你也是一個非常之人啊!我當然會留下你!不過,既然這要求是雙方的,我答應你的要求,你自然也必須得答應我的要求!”
髯面大漢反覆思量之後,不得不再度佩服寧義武:“宗主心胸寬廣,必定能夠成就輝煌功業!”
“好了,下去休息吧!先把身體醫好了再說!”
髯面大漢躺在血泊之中,在一次雙手朝着寧義武額拜,“多謝宗主!多謝宗主,多謝宗主!”
寧義武揮了揮手,數位一直潛伏在左右的“暗影”頃刻間猶如天降神兵一般,出現在寧義武面前,“帶他下去養傷,如果出現什麼差錯,拿你們是問!”
“諾!”
一聲諾字道完,衆位“暗影”便帶着這髥面大漢前去養傷了。
這一刻,偌大的隕石坑內只剩下寧鴻遠與寧義武兩人了。
夜幕已經將領,最後的丹霞將天地染成一片赤紅,落霞孤鶩齊飛,長天遠山同色,美麗的景色讓人忘卻煩憂。
寧鴻遠依舊躺在血泊之中,身體的疼痛感也從未消除過,不得不說,成爲寧義武的兒子,真是不簡單。
爲了考驗寧鴻遠,寧義武最後一次面朝寧鴻遠詢問道:“剛纔這一番談話之中,你學到了什麼?”
寧鴻遠強忍着心中疼痛,鏗鏘有力地回答道:“父親心胸寬廣,得到了此人的真心效忠,我心慰藉!”
“還有呢!”寧義武對於這一個回答明顯非常不滿意,方纔欣慰的神色蕩然無存。
“還有?”
寧鴻遠這一刻不知曉父親究竟還要考驗他什麼。
說實話,他已經能夠做得足夠優秀的了,怎麼父親還要考驗自己各個方面的能力?
寧義武也自知自己的要求對於現在還年輕的寧鴻遠過於苛刻了,不再過於追問,道:“好!那麼就由我來告訴你!你可知曉我爲什麼答應他的請求?”
寧鴻遠微微搖了搖頭:“不知道!”
“你的確有些眼光,剛纔這個大漢到了這樣的絕境之下,能夠提出這樣的要求,說明他對我寧義武還是有些瞭解的,只是他已經被我們的敵人利用過一次,俗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擔心被我寧義武作爲棋子繼續利用,所以這才鼓起勇氣向我提出了這樣的條件,如果我不答應他,他必定殺身成仁!可是如果他一提出這樣的要求,我便痛痛快快地答應了他,他心中就會誤以爲我寧義武是一個好好先生。沒有威嚴,你的手下便會陽奉陰違,所以,我讓他必須從士兵底層做起,他不敢不從!有了我的承諾,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有了寄託,讓他有了家的感覺,再無後顧之憂,他必定能夠在戰場上所向披靡!這樣的人才,其實我也不想失去,當他出手的那一刻,我就知曉他必定身經百戰,如果這種能力能夠爲我所用,而不是防備與猜忌,那纔是真正的勝利!當時,我就想要看看你這小子心胸究竟夠不夠寬廣,能不能夠憑藉自己個人的魅力去讓這樣的人才效忠我神劍宗!你做的很好,沒有讓我失望!現在你去想一想,拯救這樣的賢才爲我所用,總比犧牲我培養的“暗影”去拯救那個民風喪亂的小鎮,不知強上幾百倍!”
寧鴻遠隨着父親的思維,腦海裡再一次回憶起了那一件事,道:“父親所言句句在耳,可是那些村名畢竟是我神劍宗的子民,他們就真的那麼無用嗎?我還是。。咳咳咳。父親難道真的就如此殘忍?”
忍住劇烈的疼痛,寧鴻遠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寧義武嘆了口氣,“聽你的口氣,想不到你還是對這一件事心有餘悸,那好!今天我就把話說得更加透亮一點,我不是不去拯救這些鎮民,只是並非事前拯救而已!”
“事前拯救?父親的意思莫非真的打算將那些村民視爲棋子?”
“如果我事前拯救這些村民,他們沒有經歷過痛苦和悲傷,怎會對我寧義武和神劍宗感恩戴德?他們就會認爲我寧義武做這些事情是天經地義的,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這其中滋味當年我就深深體會過!”寧義武這般一五一十地說起了當年的恩怨。
“哦?父親還有這樣的苦衷?”寧鴻遠捂着劇痛的胸口,好奇地這般問道。
寧鴻遠的聲音已經顫顫巍巍,但是寧義武卻依舊沒有讓他從血泊中爬起。
這一下,就連在一旁默默觀察的秦玉雪也不明白自家義父的安排了,甚至有些忍不住內心的衝動,想要前去扶起她的鴻遠哥哥,可她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寧義武背過頭去,微微向前走了幾步,望着那無邊無際的浩瀚宇宙,嘆了口氣,隨後朗聲說道:“當年白眉老人掌權的時候,許多追隨萬劍宗先宗主的舊臣因爲不瞞白眉老人,便打算入侵我神劍宗的一處關市,然後引起騷亂,進而引發神劍宗與萬劍宗的戰爭,我事前因爲衆位“暗影”在萬劍宗得到了情報,知曉了這一件事,當初我的想法與你一樣,腦子裡根本沒有想那麼多,立即派出“暗影”前去將那關的四五萬人轉移至其他地方,還犧牲了幾位“暗影”,可是事後,我原以爲我這樣做能夠得到這些鎮民的擁戴,何曾料想這些愚不可及的鎮民竟是由於懷念家鄉,將矛頭竟是對準我寧義武,我當時百思不得其解,也很痛心,後來才知曉,原來,那關市由於人都走空了,那些賊人便沒有實施洗劫,這些愚昧不堪的鎮民見家鄉沒有被毀,竟然以爲我寧義武的情報系統出了問題,私底下對我埋怨紛紛,說我是故意讓他們離開家鄉的!當我安排他們去開墾西部荒地之時,他們竟是大部分又逃回了那關市,我不得已派兵鎮壓,卻引起他們的反感,最後竟然被敵人的間諜所煽動,發動了叛亂!我當時想法極其單純,爲了你口中的得民心,聽你諸葛龍叔的建議,作爲一宗之主只好與他們妥協,讓他們回到了那處關市!整件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你知道這一切是爲什麼嗎?”
這一件事寧鴻遠也略有耳聞,此刻聽了父親所言,剎那之間感慨不已,過了許久,這才朗聲問道:“爲什麼?”
寧義武回過頭來,正色道:“無知與愚昧,一旦他們的利益稍微受損,他們根本不會去深究問題,只會用那最愚蠢的腦子去琢磨他們所眼睛裡所能看到的,社會風氣已經大不如從前了!民族之氣蕩然無存,被愚昧和無知所替代,這個世界需要換血,徹底的換血!當年整件事讓我損失了幾位“暗影”精英,他們的屍體擡到我的面前的時候,我痛哭流涕,他們才德兼備,卻要爲這些愚昧的村民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我神劍宗最後得到的是什麼?民心嗎?沒有!我讓他們去開墾荒野,他們竟是反過來聽信敵人的間諜之言,被人利用還全然不知!“
寧鴻遠聽了這一席長言之後,擡頭望着這即將降臨的暮色,默然不言。
“大治之世,人的心尚且都有一股仇視當局的社會風氣,更何況是這樣的亂世之秋!而現在這一處關市已經被萬劍宗所佔據!同樣的錯誤,我寧義武怎麼可能犯兩次?所以這一次,我不會再犧牲我這些暗影“精英”們去做毫無意義的事情。救,當然是要救,但是我不會再先救,而是等他們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痛苦,什麼叫做絕望之後,我再派人去救,這就是權謀!這個道理放在被你拯救的這髯面大漢身上也是一樣!這一切你明白了嗎!”
寧鴻遠聽聞父親說了這麼多,雖然心中能夠理解父親的苦楚,但是他認爲事情一定還有更加完美的解決辦法。
不錯,大治之世,人類的骨子當中,尚且有一股仇視當局的先天心理,而且這種風氣普遍存在,一旦這種風氣被有心之人所利用,很容易引起一股風波,關於這一點,上一世在社會底層生活的寧鴻遠,心中很有體會。
現在,自己所處的這個時代,乃是一個社會風氣極其惡劣的亂世,這種心理自然也就更加普遍了。
越是偏遠的小鎮,那就越是仇視當局。
“或許,或許。。。父親說得不錯,這個世界需要換血,社會風氣需要徹底改變,世上哪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如果犧牲才德兼備的“暗影”去拯救這些社會風氣頑劣“鎮民”,的確不划算!可從長遠來看。。。罷了罷了。”
“父親培養一名合格而且優秀的“暗影”兄弟,需要付出多大的心血?而拯救那些鎮民,只能讓他們去開墾荒野,自給自足,可是到時候重蹈當年覆轍,非但不執行命令,反而發動叛亂,這些犧牲“暗影”豈不是白白犧牲?”
雖然這般想着,可寧鴻遠心中依舊認爲,事情一定還有更爲美好的解決辦法,畢竟,那是近乎萬人的性命。
只是這個辦法,他暫時想不出來罷了。
寧鴻遠聽聞父親語氣之中的決然的時候,也不好再繼續違背父親的意願,只好開口說道,“一切謹遵父親的意志!”
他也不想再與父親論戰,更不想拆了父親的臺。
寧義武聽得寧鴻遠這一句話說得斬釘截鐵,心中憂慮蕩然無存。
寧義武終於回過頭來,走到寧鴻遠身邊扶起了他,而後將他背在背上,隨後又向身後的三位女子揮了揮手,寧可馨她們這才走上前來,一家人這才緩步離開了神劍壇。
躺在父親堅實的背影上,寧鴻遠心中不再有那麼多的正義思想,那些村民與他非親非故,他幹嘛要爲了那些村民一直與父親過不去呢?自己作爲兒子,首先最應該做的乃是忠孝,而不是仁。
如果忠孝與仁義實在是不能兩全,那麼寧鴻遠今後決計不會再與父親擰着幹。
自己這一生是誰養大的?誰是他的指路人?誰讓他擁有今天的成就和名號?難道是那些鎮民嗎?
雖然這般合情合理地想着,可寧鴻遠心中還是有些自責,那些鎮民之中決計不會都是無知迂腐的刁民,其中也一定擁有良善樸實的老百姓,爲什麼自己要以偏概全呢?
“爲什麼父親要以偏概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