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雪聽了這話,並沒有爲此而感到震驚,反而神色之間顯得極爲平靜,悠然道:“這應該是每個做男人的基本吧,如果這一點都做不了,那乾脆也不必做男人了,連我們女人都不如,更何況是寧義武這樣的大英雄,至於那個寧鴻遠嘛,倒是有些他父親的英雄遺風,待人還是挺隨和的,也挺喜歡救濟窮人,對衣食住行都沒有什麼講究,常常寧願自己過得寒酸一點,也資助那些窮人,要知道,那些錢可是他從死亡森林歷經千難萬險,通過鮮血賺來的,這纔是真正的血汗錢,其實女兒之所以想要成爲刺客,就是想要通過這種方法劫富濟貧。”
東方昊哈哈大笑,“是嗎?恐怕多半還是爲了追求刺激吧?”
知女莫過其父,東方雪被父親點穿了心思,撓了撓頭,紅着臉微微一笑,柔聲道:“哎呀,父親何必如此,我都知錯了,幹嘛還要抓住不放吧!好了,不說我了,說說寧鴻遠吧,他這個人雖然行俠仗義,可好像有些仇富,經常拒絕那些豪門家族的宴請,名聲自然也就很壞了!據說有幾個世家就是由於被寧鴻遠拒絕了,所以轉而投靠萬劍宗,不過想來這種被私怨而左右的家族,終歸是曇花一現!”
東方昊淡淡一笑,道:“你這麼瞭解寧鴻遠,難道是對他有意思?暗殺他,殺出感情來了?”
東方雪被自己這奇葩父親這一番話弄得滿臉通紅,怒氣中衝地說道:“纔沒有!哼,那個色鬼,今後我一定要讓他爲那一天做出的事情付出代價,哼,懶得說他了,他比起寧義武前輩,可差遠了!”
她的語氣鏗鏘有力,似乎男人的標準就應該如同寧義武那般纔對。
如果一個男人這一點都做不到,她甚至都不屑於去看這人一眼。
東方昊聽聞此話之後,側過臉去,滿目欣慰地望着這丫頭的側影,承認她對男人的認知觀的確很有道理,點了點頭道:“有道理!看來你這丫頭越來越變的成熟了。”
東方雪道:“大哥和父親你年輕的時候不都是這樣做的嗎?就連那個混蛋,雖說夠混蛋的,但是他是這樣做事的,否則我不可能每次都敗在他的手裡!這應該是每個男人的基本纔對,沒有什麼值得自豪的!”
東方昊點了點頭,道:“這的確是做男人的基本。”
對於他們而言,這當然是男人的基本。
東方雪道:“本來我也想這樣做的,可是那些該死的傭兵團隊,他們不怎麼收女人,而且你又不讓我參加傭兵團隊,如果我也能夠如同男人一樣,參加傭兵團隊,我也可以得到很多這樣的鍛鍊的!”
一想起自己因爲性別,而無法加入夢寐以求的傭兵團,東方雪心中的氣就不打一處來,語氣也隨之變得煩躁起來。
東方昊見這丫頭還是無法忘記這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想,嘆了口氣,道:“你這丫頭,怎麼又想起這種事情?我給你說過,這個亂世沒有幾個君子的,不要看了幾本關於傭兵的小說,就對那些生死與共的情節所感動,這是一個亂世,現實殘酷得很,所爲傭兵集團生死與共,那些只是文人們因爲渴望而編造出來的虛幻罷了!我說了多少次,傭兵集團這些人都是通過利益牽扯在一起,這些傭兵心裡沒有榮譽感和羞恥感,你與這樣的人打交道,只不過是在浪費你的人生,你真的認爲那些傭兵就和書裡說的一樣?熱血,肝膽相照?做夢吧你,這世界上只有一個地方配提肝膽相照,那就是諸如你寧義武前輩建立起來的這一隻具有榮譽感與羞恥感的軍隊,“飛影”!”
原來,東方雪從小就喜歡讀各類關於“傭兵集團”的書籍,總對裡面那些友情充滿嚮往,可是迴歸這殘酷現實,那些傭兵的表現太讓他失望。
聽了父親的這一番長言,東方雪也無力反駁。
東方昊摸了摸她的髮梢,語氣變得沉重起來,緩緩安慰道:“丫頭,看清現實吧,我如果讓你這丫頭加入傭兵團隊,假如我報上我的名字,你就得不到真正的修煉,而且還會招致殺身之禍,可是反過來,如果我讓你匿名參加,你應該知道是什麼下場!本來我不應該在背後說你姑姑的,但是你想想你姑姑吧,現在她還神志不清,我每次與傭兵團交易,都讓你陪我去,就是爲了讓你長大, 那裡面的風氣,你應該比我更瞭解纔對。”
聽得這一席話,東方雪腦海裡忽然回想起自己的姑姑,想起自己姑姑的遭遇,她也只好放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夢想,那傭兵團裡面的男人是什麼貨色,她心裡有數得很。
原來,她過去想要加入的不是刺客組織,而是傭兵組織,只是後來得知了傭兵集團的黑暗,這才改變了目標,現在又得知了刺客集團的黑暗,終於不再去琢磨這些虛無縹緲的想法。
別說東方雪,當年寧義武眼見這世界如此黑暗,也是想要加入刺客組織和傭兵組織的,所以東方雪這種想法一點兒也不奇怪。
這世界上的年輕人一旦不滿世界的黑暗,常常就會任性而爲,其中做得好的,例如寧義武那樣行俠仗義,可是這世上多少年輕人能夠做得與寧義武一樣好呢?
東方雪想起自己從前的幼稚,喟然一嘆:“可亂世就是這樣,哪裡那麼多儒雅正直的君子?”
一番嘆息之後,她的心情驟然之間冰冷了起來,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到了寧無缺的背影之上,心中感嘆這世界上的男人如果都如同寧無缺這樣風度正直,那該有多好!
不過,她忽然想起那一日,在神劍墓之中被寧鴻遠調戲的那日子,不知爲何,心中卻沒有過多地憎惡,如果寧鴻遠換做那些傭兵,她絕對會將寧鴻遠的眼珠子挖出來,可是想起寧鴻遠那一日那些風趣幽默的甜言蜜語,她卻是心中忽地咯噔一下,自己也不知道腦海裡究竟在想些什麼了。
那一日與寧鴻遠風趣之後,她晚上睡覺的時候,時而想要將寧鴻遠的眼珠子挖出來,時而又覺着寧鴻遠這個人還真是風趣得很,如果真要將寧鴻遠的眼珠子挖出來,她卻又覺着不忍心。
而這一次,他們東方家族的神劍宗之行縱然是公事公辦,例如促成神劍宗與“東方”家族在“鑄劍業”方面的合作等等,但是她也想要趁此機會重新與寧鴻遠見一面。
想起這些,她心中也着實嘆了口氣,只好暫時不去想這些問題,開始轉移話題中心,接着剛纔父親言猶未盡的話,幽幽道:“姑姑的人生就這樣沒了,這和當下的風氣有關係,這些傭兵都是大老粗,唉,對女人沒有什麼抵抗力,所以,大部分傭兵首領就不敢收女人了。”
東方昊道:“其實我曾經也想讓你參加傭兵,通過這種方式來鍛鍊你的,只是不想讓你重蹈你姑姑的覆轍,所以,我寧願讓你去刺客組織,也不願意你去傭兵團,這道理應該比我清楚纔對。”
他們父女二人說着說着就天馬行空了,這已經成爲了他們父女二人交流的常態。
東方雪發現這話題並不怎麼令人舒心,立即轉移話題,道:“哎,話題又扯遠了,之前夫妻你所說姑姑和寧義武老前輩有一番淵源,那麼這和父親你出資資助寧義武前輩率兵北伐有什麼關係呢?”
話題一旦迴歸到了寧義武的身上,東方昊目光便忽然之間變得堅定起來,語氣也變更加嚴肅,慨然道:“這當然有關係咯,而且是很大的關係!說起來,我與你寧義武叔叔就是這樣認識的呢,當年你姑姑失身之後,我爲了報仇,準備暗殺那傭兵集團的首領,但是那個傢伙暗中作梗,我計劃失敗了,那個傢伙便將你姑姑和我綁了,打算將我們賣給異族人當奴隸。當時你的寧義武叔叔也在傭兵團之中。他雖然年紀輕輕,但是敏銳地察覺到那傭兵是一個打着傭兵旗號賣人販子的犯罪團隊,於是趁着夜色將你姑姑和我救了出去!嘿嘿,我們就是這樣認識的,當時我還不知道他是兵馬大元帥之子,與那些優秀的豪門之子一樣,他也用冒用假名,我還記得,當時他的名字叫做小武!”
東方雪聽聞這小武兩個字,不禁撲哧一笑,側過臉來,望着自家父親說道:“小武?這還真是一個謙遜的名字!”
東方昊一說起自己與寧義武的相識過程,心中文墨驟然之間猶如滔滔江海一般源源不斷,侃侃而談起來:“你寧義武叔叔年輕的時候就這麼謙遜,在外人面前從來不說什麼大道理,一直腳踏實地的做事,也從不抱怨一句,當時我就被他這種少年英雄氣概所感動!”
“這樣的英雄可真少!”東方雪這般感慨道。
東方昊點了點頭,道:“直到他與我接觸了一段時日,認定我是一個值得信賴和合作的人之後,他才向我坦率他的真實身份呢,當時,我聽聞他的身份之後,這才解開了心中的疑惑!其實在他向我坦率一切之前,我總覺着他與尋常傭兵極爲不同,大部分傭兵學了幾招之後,活一天算一天,如果能夠獵殺魔獸,他們就獵殺,獵殺不到,他們就修煉,但是修煉不到兩三個小時,就去玩女人了,獵殺之後賺到的錢,就用來大吃大喝,玩女人,或者是豪賭,可是你寧義武叔叔卻非同一般,他吃飯只吃大餅,那些傭兵玩女人的時間,他就用來讀書練劍,而且他的一天安排的極爲有規律,白天讀書,晚上練劍,這對一名十五歲左右的年輕人來說,根本是不可理喻的!但是呢,那些傭兵卻非常尊重他,畢竟他實力不俗,而且爲人豁達,他甚至通過這種以身作則的方法,最後團結了一批後來與他一起打天下的兄弟,例如他旁邊坐着的那一位女子的丈夫玄武聖使,當年他也是一個社會痞子,不過這人後來被寧義武的做事風度所打動,也學着寧義武的做事風格,嘗試着用空閒時間來讀書練劍,便擁有了今天這樣的成就!漸漸,你寧義武叔叔這種以身作則的做人作風,加上雷厲風行的辦事風格,讓那些傭兵集團之中的優秀年輕人慢慢向他靠攏,於是就有了那一次事件!”
東方昊說着說着,忽然豪情大笑起來,那些無法從記憶中抹去的歲月,始終讓人無法忘懷。
男人之間的真正友情,那種生死與共的畫面,那在戰場上託付後背的瞬間,沒有體會過的人,怎麼能夠明白其中的滋味?
東方雪越聽越聽越有滋味,似乎已經忘記了她今天來神劍壇的目的。
或許你認爲女子對於英雄事蹟心中並不熱血,但實際上,近乎有三分之一的女孩對於英雄充滿了嚮往之情。
東方雪正是這樣的女孩。
比起神劍壇夏侯婉與寧無缺究竟誰能夠獲得對決勝利,她更加想要知曉當年哪一個風雲變換的年代,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寧義武前輩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爲什麼現在神劍宗即將蒙受戰爭的災難,這些人還不遠千里慕名而來。
寧義武前輩身上究竟隱藏着怎樣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