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怨,指責,批評,甚至是破口大罵的粗話,一瞬之間,猶如浪濤一般卷卷而來。
諷刺的是,說這些話的,大多是一些年輕人,而那些掌控着家族命運的家族老者們,非但沒有一句對寧無缺責備的話,反而心裡多是憂慮。
此時神劍壇之上,主動選擇認輸的寧無缺,這一刻也無法做到心如止水。
寧無缺單腳跪在地上,心中驟然之間想了許多。
他剛纔明明有機會反敗爲勝,可是就是心中擔心夏侯婉會當着這麼多客人的面吞噬他手中的龍行劍,所以,他只能放棄這樣的機會。
這時候,周圍的風言風語也開始傳進他的耳朵,他即便再反反覆覆勸告自己不要在意這些流言,可他畢竟是一位孤傲的年輕人,這些流言就如同利劍刺穿他的胸膛一般,如此扎心。
這一刻,寧無缺終於感受到了弟弟寧鴻遠當初當着這麼多人突破武境失敗的痛苦滋味。
“這寧無缺,我還以爲有多大的本事呢?想不到還未達到我們修武者對決的底限,竟是主動選擇認輸!”
“算了,他現在滋味也不好受,在自己主場之上選擇主動投降,我看他怎麼和他父親交代!”
“他還是當大哥的呢,昨天寧鴻遠在那樣的場合之下都沒有選擇主動認輸,一直選擇血戰到底,雖然最後和那個自詡異族的蠻子打了個平手,不過,我還是挺佩服他能夠堅持到最後一刻的心性,可是今天這寧無缺卻在這樣的環境下主動選擇投降!今後恐怕都難以在他弟弟面前擡起頭來吧!”
“這一下,神劍宗可有好戲看了。”
寧無缺苦笑一聲,他現在終於理解,弟弟寧鴻遠四個月前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突破武境失敗,這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了!
“這就是當初遠弟突破武境失敗之後的感受了吧,原本的助威吶喊一瞬間就變成了冷嘲熱諷!”
“這就是人心啊,罷了罷了!”
天才一瞬間成爲敗者,在這成王敗寇的武境世界,他寧無缺的名聲,也許會因此成爲別人飯桌前後的笑話。
寧無缺甚至都能夠想象,這些客人回去之後將怎麼傳誦自己的這一次失敗!
不過,比起這些個人榮譽,比起這些個人的屈辱,寧無缺現在腦海裡更加關心的是,這夏侯家族究竟是朋友,還是敵人?
這纔是關乎到神劍宗與父親事業的核心問題,在父親一統天下之大業面前,自己的個人榮辱又算得了什麼?
夏侯婉究竟是敵人還是朋友?
如果是朋友,那麼她爲什麼要強行用這種方式擊敗自己,利用自己爲人孝道的心理而取得勝利呢?
如果是敵人,那麼她這背後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如此公然與寧家做對,他們夏侯家族莫不是已經忘了當年與父親的結義之情?更或者,他們夏侯家族被如今神劍宗的敵對勢力所收買,不得已而爲之?
所有的疑問,所有的困惑都歸於一點,那就是,夏侯婉這番做法的動機何在?
寧無缺的腦海之中不再去思慮任何其他的問題,他的腦海裡現在也只有一個最爲根本的疑問,動機,夏侯婉這樣做的動機何在。
場面也在這一刻沸騰起來,而這個時候,寧義武也沒有出面,因爲他打算等待十分鐘之後再出面宣佈夏侯婉取得了這一場來之不易的勝利。
而他現在之所以不願意即可出面,一方面他在等待夏侯婉與寧無缺回過神來,另外一方面,他也在等待這些並非神劍宗真正的朋友的客人,快點滾回他們的老窩去,他可不願意與這些見風使舵的客人多說一句話。
果然,許多客人竟是憤然離去。
“大哥真的敗了嗎?”這時候,站在角落裡一直觀戰的寧鴻遠,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寧鴻遠雖然心中早已料定大哥註定會敗給夏侯婉,但是他根本沒有想到大哥竟是敗得如此乾脆,居然會選擇主動認輸的方式來結束這一場比賽。
不過另外一方面,寧鴻遠心中對大哥的更爲敬重,心道:“大哥的武境實力以及對真靈劍的掌控,絕對是勝過夏侯婉的,而之所以選擇主動認輸,只不過是不願意手中的龍行劍被柳月劍吞噬罷了!”
“大哥如果當時放棄龍行劍,在夏侯婉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吞噬龍行劍的那一瞬間,凝聚體內所有真元於掌心之中,傾注全力,憑藉大哥雷魂武者的爆發力,以及大哥還沒有施展的隱藏絕技,必定會徹底擊敗夏侯婉!”
“只可惜大哥擔心這種做法很有可能讓龍行劍被柳月劍所吞噬。。所以,大哥並不敢賭,就算最後贏得了勝利而損失龍行劍,必定是大哥不願意看見的!”
想起這些,寧鴻遠心中更加佩服大哥,這是一種孝道的體現。
如果換做是寧鴻遠,他也必定會爲了父親的意志而放棄個人榮辱。
可是,當他將目光集中到大哥身上之時,望着此時此刻單腳跪拜在地上的大哥,周圍那些不堪入耳的話一句接着一句,他腦海裡一瞬間就回憶起了當年突破武境失敗,那一種堪稱生不如死的機會。
人類就是這樣,對於期待的人物報以絕對的信心的最後,換來的是大敗而歸,少的是理解,少的是寬容
,相反,更多的是謾罵,更多得是責備。
“這種大起大落的巨大落差感,對於大哥這樣苛求完美的天才而言,這種滋味必定比我當初突破武境失敗還難受吧!而且,大哥心中更加在意的是神劍宗的名聲,而現在大哥代表神劍宗在自己的主場作戰,卻。。以這樣的方式來結束比賽,。。。他的內心一定更加痛苦!”
“大哥,你可要振作起來!”
寧鴻遠隨後將目光從大哥的身上轉移到父親的身上,卻見父親的神色巍然自若,心中驟然大喜,心道:“父親面對大哥的失敗,眼神之中還能夠保持一如既往的英雄之風,那就證明父親一定是將事情想明白,想徹底了!”
“只要父親將事情想明白了,不認爲夏侯公這一番做法的目的對我神劍宗是抱有惡意,我相信這一切終會成爲一場幸福的誤會!”
寧鴻遠內心這般自我安慰了一番之後,又將目光從父親的身上轉移到大哥的身上,心中乞求大哥能夠早日恢復鎮定。
“對於大哥這樣一位苛求完美的天才而言,恐怕很難接受這樣的失敗,現在我也不能率先走上臺去,也只能在這背後默默祈禱大哥能夠從失敗的陰影當中走出來!”
神劍壇之上,過了一分鐘之後,單腳跪在地上的寧無缺漸漸擡起頭,滿目蒼白地凝望着站在對面的夏侯婉。
然而,令他感到震驚的一幕發生了,他根本沒有想到,取勝之後的夏侯婉,瞳孔之中竟是一片茫然,眼神之中也根本沒有半分勝利者的喜悅和自豪,反而如同失去了雙親的孤兒一般,臉色是那般蒼白和無助。
“爲什麼,爲什麼她擊敗我之後,臉色卻這樣難看?”
“難道說,她並不想要戰勝我嗎?”
“這怎麼可能?如果她並不想要戰勝我,怎麼會徹底喚醒那柳月劍的能力,來吞噬我手中的龍行劍,通過這樣的方法讓我主動選擇認輸呢?”
“如果剛纔我不主動選擇認輸,將我手中的龍行劍強行撤回,而通過另外一種方式來擊敗她,即便我最後能夠勝利,那龍行劍也必定化爲烏有,。。。她就是利用了我這樣的心理將我擊敗!可是她勝利之後,應該感到無比高興纔對,怎麼會臉色這樣難看?”
寧無缺單腳跪於地上,低着頭望着地上自己留下的淤血,心中一時間無法琢磨透夏侯婉臉色蒼白背後的真正原因。
“莫非這其中另有隱情?”
“難道是說她被人逼迫,必須用這種方法來戰勝我嗎?目的就是爲了在這神劍宗的主場擊敗我,而讓我神劍宗顏面盡失,而達到她背後那個幕後黑手的目的?”
“莫非是那無影老賊?”
現在,寧無缺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這夏侯公的家族被無影老賊所脅迫,所以才導致了這一番局面。
“不,絕不應該,以夏侯公的謹慎,怎麼可能有把柄被無影老賊給抓住?而且,如果說夏侯公有把柄被那個無影老賊抓住,所以他們夏侯家族必須爲了戰勝我而達到目的話,那麼戰鬥之前,她的眼神就不會這樣充滿自信,也絕對不會這樣純潔!”
“如果她被逼迫而將不得已用這種方法將我擊敗,那麼戰鬥之前,她就絕對不會表現得這般鎮定自若,更何況,這對於真靈劍的掌控,必須做到全神貫注,方纔我就是做不到全神貫注,擔心我手中的龍行劍被她的柳月劍所吞噬,所以這才導致我一敗塗地!而她卻能夠做到全神貫注,這就證明她心無旁騖,所以纔有如此勝利!”
“既然並非被他人逼迫而用這種方式將我擊敗,那麼她爲何這一刻臉色如此蒼白?這究竟是爲什麼?”
寧無缺腦海裡驟然之間一團亂麻。
寧無缺索性不再去想了,他只能將答案留給時間。
他身體細胞因爲真元使用過度而劇痛無比,若不是他早已經練成了非凡的心境,恐怕這一刻也得被這種反噬所帶來的劇烈疼痛給痛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