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寧鴻遠都無法琢磨透這二人究竟說的是什麼,他們身後這一羣習武者由於自身實力羸弱,那就更猜不到了,更何況他們全部心思盡在保命之上,哪裡能夠面面俱到,就連一旁趙如音,也未曾察覺什麼異樣,一心一意靜坐於地而禪修。
寧鴻遠發現事情棘手了,因爲他完全不清楚這一位名叫“沈紅月”女子的立場,此女究竟是與毒七劍爲伍,還是與趙如音結盟?難道她之前當衆維護毒七劍的臉面,只不過是逢場作戲?難道她此行的目的也與毒七劍一樣?
情報不足,寧鴻遠也無法妄下結論。
還在寧鴻遠左右爲難之時,卻見前面一片密林之中忽然有數人,朝着這裡狂奔而來,他們衣衫襤褸,盡顯狼狽之色,顯是毒七劍之前所說的誘餌。
他們滿臉血污,一臉難色,想必是由於引誘七彩玄虹蛇失敗,而遭到了這魔獸的反撲,才至於這般狼狽模樣。
“怎麼樣!那七彩玄虹蛇在哪裡?”毒七劍衝上前去,立即提起一人的衣襟,如此這般氣勢洶洶地問道。
那人滿身血污,眼色之間盡顯痛苦,可是毒七劍如此做法,實在是讓他心中冰冷。
“首領,我們。。。我們失敗了!老三,老四,老五,他們也交待進去了!”另外一位還單腳跪在地上的修武者,這般狼狽不堪地稟告道。
“什麼!我在這裡等了大半天,你們給我說引誘失敗?!”毒七劍絲毫不在意手下的死亡,反而是面朝他們這般呵斥道。
他剛剛說完此話,心中立即覺着不妥,可是話已說出,無法收回。
一旁趙如音瞧見毒七劍如此無情,盤坐餘地,面朝毒七劍,厲聲呵斥道:“毒七劍,你說得這都是什麼話?你的兄弟們爲你捨生忘死,你連一句安慰都沒有?卻率先抱怨他們辦事不力?你這樣的態度如何領導衆人?我看我們的合作也不必了!”
那衆人齊目望向趙如音,心中對趙如音萬分感激,但畏懼毒七劍的淫威,依舊不敢開口直言。
做人最大的悲哀,莫過於跟錯了人,想要另擇新主,難上加難,因爲沒有任何一人願意輕易接受叛徒,即便接受,那也是防備式的接受,所以,聰明的人絕不會輕易由於一時的利益、說詞、誠意便投靠他人,例如之前被寧鴻遠收服的吳清,他是經過無數次深思熟慮之後,才做得如此決定。
顯然,這一位小嘍囉沒有這樣的做人智慧,毒七劍一番利益唆使便讓他追隨了毒七劍,可此刻眼見毒七劍如此令人寒心,心中懊悔不已。
毒七劍這才立即換了一個臉色,神情盡顯哀傷之色,“老四,老五,老三都去了?”
他變臉的速度讓寧鴻遠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他們都。。。”毒七劍的這一位手下,微微擡起頭,眼見毒七劍滿臉橫肉的可怕模樣,話到嘴邊又吞進了肚子。
毒七劍立馬變換了個憐惜的臉色,“爲何啊?事情的經過究竟是怎麼樣的!如實稟告!說啊,快說啊!”
當中一位終於鼓起勇氣,哽咽了一下口水,緩緩說道:“老四,老五他們不聽我勸,非要自作主張,原本按照首領的計劃,應該先慢慢將這魔獸引到流湖旁邊,然後老四施展幻術陣,我等再他天敵“九玲雪狐”的聲音慢慢驅趕他到這外圍,可是老四執行命令的時候,自作主張,施展幻陣的時候,夾雜了劍陣,結果立馬就被這七彩玄虹蛇識破。”
毒七劍催促道:“繼續說!”
那年輕人自是素日裡被毒七劍壓迫慣了,聽毒七劍語氣如此冷厲,更是膽戰心驚,面容慘淡,又一次哽咽了一下口水,“那七彩玄虹蛇本來智慧與常人沒有什麼區別,識破這我們幻術之後,立馬對我們進行突襲,那妖物吐息即成毒霧,我們還未晉升劍客五段境界,怎麼招架得住,只能狼狽逃竄,而且老四,老五以爲自己可以獨立獵殺七彩玄虹蛇,不聽我們勸慰,最後死在毒霧裡面。”
這些話之中盡是給毒七劍臺階下,寧鴻遠猜測他應該是毒七劍的心腹。
“罪有應得!虧我還將他們視爲最好的兄弟!”毒七劍找到了臺階下,立馬這般反駁道。
身後那些心智淺薄的男子,還沒有經過自我思量,大致已經相信了毒七劍所說的一切。
也有另外幾位心智不俗的旁觀之人,聽了這一番對話之後,臉上充滿着不屑之色,毒七劍這等人也配談兄弟二字?
心境不俗之人看透一切,臉色盡是鄙夷之色,心智淺薄之人全然不知,喜笑顏開。
這就好比寧鴻遠前一世界,那些被傳銷組織騙得團團轉的年輕人,他們文化素質極低,心性極差,好逸惡勞卻總希望一夜暴富,以至於被騙得團團轉還在幫別人數錢,眼下局面,亦是如此,這些追隨毒七劍的年輕人,也夢想着來這死亡森林碰碰運氣,妄想最後奪得毒源,一夜暴富,如果能夠如此,那麼女人與名聲豈非源源不斷?到時候去那紫霞宗的男人天堂“紫雲城”揮灑千金,豈非盡顯男人慷慨?
他們甚至腦海裡已經如此琢磨着,那男人的天堂紫雲城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存在?有了錢就可以三飛,四飛,簡直賽過活神仙。
所以,他們一定要全力以赴地幫助自家頭頭毒七劍射殺那七彩玄虹蛇,奪其毒源。
任何世界的男人,有求名的,求道的,求財的,求權的,求安的,無求的,而絕大多數的男人,都是求色之人。
武境世界畢竟也是男女的世界,男女慾望在絕大多數情況下,能夠左右絕大多數人的意志,尤其眼前這些目不識丁卻又渴望躋身上流社會的年輕人。
寧鴻遠知曉這事出有因,他再度理解了父親的偉大。
“唉,難怪父親的偉大理想是統一國家,廣辦學院,進行普智教育,否則,這個亂世就永遠沒有盡頭!父親真是偉大,真可恨父親這樣偉大的理想卻少有人知,外面的人居然還詆譭父親不識時務,唉!難怪黑格爾說‘貶低他人的偉大與他本人相齊,源於人性之中的嫉妒’,他們不願意歌頌父親,或許就是這樣的原因吧!”
趙如音眼見此幕,臉色更是不屑,而站在她一旁的沈紅月卻嫵媚一笑,這一種冷傲而犀利眼神,似乎將世間一切人性洞察得徹徹底底。
“那麼老三呢?”毒七劍乘勢繼續盤問道。
“老三爲了救他們。死了!”
“老三。。。哎,老三是一個實誠人!現在既然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們還是好生計劃一下接下來的局面!”毒七劍如此說道,面容之間盡顯悲涼之色。
他身後一些年輕修武者,其實與這些人也並無交情,所以,這些人是怎麼死的,他們也絲毫不在意。
比起他們的死因,這些年輕修武者還是更爲迫切地想要知道,他們接下來應該怎麼辦,毒七劍將如何帶領他們走出這樣的困局?
“大哥,那麼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還有幾位兄弟也身受重傷。”
爲了展示自我的仁義風度,毒七劍立馬拿出幾枚“虛靈丹”,給那些受傷的兄弟服下,隨後好心問道:“怎麼樣了!”
“還不趕快!多謝大哥!”這人眼見他們服下丹藥之後,還未等他們回過氣色,便向他們這般訓斥道。
“這裡面的水,深不可測。”暗中觀察的寧鴻遠開始感慨起來。
服下丹藥之後,這些誘餌畏懼毒七劍的威勢,無不開始道謝,低頭拜謝道:“多謝大哥,多謝大哥。”
這些話是否真心,只有他們自己心裡最爲清楚了。
毒七劍安慰了衆位“兄弟”之後,竟是忽然當着衆人的面,面朝趙如音稽首相拜,隨後滿臉歉意地說道:“趙姑娘,現在計劃有變!矇騙你到這裡,是我不對,但是請你務必相信我,獵殺這魔獸我決定不會心存二心,如果你依舊對我不放心的話,那麼就請你對我施展你那清音谷的秘術,讓我暫時受你控制,這樣一來,大家都相信你,相信你之後也就會相信我,而只有這樣,我的安排他們纔會照做不誤,我們也纔會衆志成城地成功獵殺這魔獸,就不會出現這種情況,我這裡給你道歉了。”
毒七劍此話一出,別說讓趙如音始料未及,就連他的心腹也將眼珠子瞪得溜圓,不敢相信他的首領,居然會採取如此做法,居然心甘情願被他人控制。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一幕太突然,太荒唐,太不可思議,衆人瞳孔更顯驚愕之色,聽得毒七劍這麼一說,就彷彿聽見夢話一樣。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寧鴻遠思索着這前後劇烈轉變,實在是太不可思議。
寧鴻遠琢磨片刻之後,想起剛纔那秘音之術,忽然恍然大悟,心道:“莫非是沈紅月?剛纔她在秘音之內說了什麼?”
除了這樣一個原因,寧鴻遠找不出其他原因,來解釋毒七劍爲何突然之間如此反常。
”剛纔那對話之中究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真相?沈紅月說了什麼?“
這些真相,只有等待寧鴻遠一一去解開了。
這時,還在盤坐修煉的趙如音,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同樣一臉驚愕之色,可她畢竟是名門之後,略微驚愕一番之後,臉色立即迴歸平靜,隨後,她反覆思量了一會兒,面朝毒七劍緩緩說道:“毒七劍,你既然有此意,我也不計較你從前對我等的欺瞞,只是現在大敵當前,你既然要犧牲一點兒自己,來喚回大家精誠合作的念頭,那我就成全你!”
毒七劍雙目收縮,根本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可是,他忽然瞪了一眼旁邊的沈紅月,那種眼神顯是恨不能將沈紅月按到在地,摩擦致死。
還在毒七劍懊悔,憤怒之時,卻見那趙如音姑娘彈指一揮,在他身上種下一顆琴種。
這是一種特殊的符咒,能夠被琴音所催動,進而控制他人。
這一下,毒七劍算是吃了啞巴虧,一雙憤恨的瞳孔,猶如毒蛇一般直愣愣地望着沈紅月。
“你!
沈紅月嫵媚一笑,“怎麼?你難道是認爲我的過失?難道你不是真心道歉?”
毒七劍聽聞之後,只好按捺住心中怒火,“好!算你狠!”,隨後從後退了數步,不再與沈紅月計較。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沈紅月究竟對他說了什麼?”暗中觀察的寧鴻遠百思不得其解。
趙如音見毒七劍臉色極度不瞞,面朝他問道:“怎麼?你堂堂毒七劍,親口說的話也不算數?”
毒七劍聽得此言,青筋暴怒,可他強忍心中憤怒,一臉笑意地說道:“這倒沒有,只是沒有想到趙如音姑娘如此具有天賦。。。這般年輕居然能夠驅使琴種,真是不簡單啊!”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這是強者處事的基本道理,毒七劍當然也懂。
趙如音忽然望了一眼一旁的沈紅月,卻見沈紅月衝着自己微微一笑,突然之間明白了一切,隨後側過臉來,面朝毒七劍繼續說道:“這些沒用的話,就沒有必要說了,既然閣下有心認錯,現在也已經通過行動向我們證明,那麼就請你安排接下來的事情怎麼辦吧,不要再去計較這些事情了,你也不要擔心,只要合作成功,我自會替你解去琴種,否則,我就成了失信之人,讓我清音谷信譽掃地!你應該很清楚,我趙如音絕對不會拿你一個人的性命,與我清音谷百年信譽做賭注的!”
毒七劍諾諾稱是。
事已至此,毒七劍無有他計,與天抗衡,他只恨自己方纔爲什麼相信了沈紅月的鬼話。
無奈之下,毒七劍只能轉過頭來,面朝衆人吩咐道:“現在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這死亡森林狩獵團隊不止我們一個,這荒郊野外難免遭遇不測,既然引誘失敗,我們先行找一處避所,做一下休整,熟練彼此的武技配合之後,再做打算,這一次絕對不會出現剛纔的失誤!”
衆人聽得這般安排,這一次居然是齊聲高呼,再也沒有絲毫怨言,原來他們深知清音谷終歸是百年名門,而這毒七劍被趙如音所控制,必定不敢再如之前那般輕易殺人。
歡呼雀躍之聲讓毒七劍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琢磨片刻之後,也算是弄清楚了這道理。
暗中觀察的寧鴻遠也明白了這個道理,“現在毒七劍受控於趙如音姑娘,而趙如音姑娘終歸是名門正派之後,加上她背後的這清音谷又有百年誠信之名,可謂譽滿天下,這樣的名門之後必定不會做那苟且矇騙之事,所以,他們心中原本的疙瘩自然就落下了!看來這些年輕人也不是傻子,這一些基本的道理,他們還是明白的。”
“所以他們的語氣,纔會變得真正恭敬起來。”
想到這裡,寧鴻遠眉目舒展,開始弄清楚了一些事情的大致來龍去脈。
密林之中,趙如音見事情發展了這一步,乘着這個勢頭繼續面朝毒七劍說道:“好!毒七劍,還是你指揮,我們現在就去找一處避難的洞穴!”
在這個死亡森林,能夠尋覓一處容納這麼多人的洞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爲這裡野獸肆掠,毒蟲橫行,荒郊野外更是危機四伏,而合適的洞穴卻又少得可憐,要麼洞中毒蟲成堆,要麼洞中陷阱重重。
正當他們準備尋覓一處庇護場所的時候,一道健碩的身影從天而降。
臉龐堅毅卻又充滿着男人的活力,一雙明眸明朗如鏡,身材魁梧,充滿着男人的野性。
正是寧鴻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