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皇向遊逸要到了小夜等人, 將人送到刑部暗審。第二日早朝散了之後,刑部尚書到了上書房,向他報告審問結果。
刑部尚書額頭微微冒汗, 小心地說道:“啓稟皇上, 那主使之人自稱是昰澄定侯的小女兒, 微臣派人查過, 昰澄定侯的小女兒年齡外貌確與其相符, 且她對昰國內的官宦世家情況瞭如指掌,說起來頭頭是道。吾國與昰國正處於共同聯盟中,此事若是處置不善的話……微臣不敢自作主張, 還請皇上示下。”
岷皇眉頭皺攏,沉聲問道:“她自稱是昰澄定侯的女兒?她可有說明爲何要做出如此行徑?”
刑部尚書頭上的汗更多了, 低頭道:“她不曾明說, 只說是三公主自找的, 還說了許多……難聽的話,微臣也記不住那麼多。”
岷皇低“哼”一聲:“然兒就算做錯了什麼, 也不致於就該被劫持被殺傷吧。小小年紀出手如此毒辣,恐怕她纔是惹事的那方。”只是現在兩國聯軍,共同伐韻,在這種情況下,如何處置她倒是個難題了。
“那她的屬下又是如何交代的?”
“回皇上, 微臣把他們隔離開來, 一個一個地審問, 那幾個人就算用刑, 也不肯多言, 只說那女子是昰澄定侯的女兒,其中一個自稱拂風, 說昰國與岷國聯盟,且三公主實際並未受傷,只是小主子胡鬧過分了一些,希望看在澄定侯的面子上,將她送回昰國,讓澄定侯好好管教她。”
“哼,他要是管教得好,他女兒就不會做出昨日那種事情了。”
沉吟片刻後,岷皇道,“不能用刑,不過好歹要餓她幾天,給這歹毒女子一個教訓!三日內除了清水,什麼飲食都不要提供給她,三日後,每日供一餐,白粥配鹹菜。再擬一封信,告知昰澄定侯,有個女子假冒他女兒,劫持了吾國公主,若非援救及時,朕的女兒就要破相了。想必侯府家教甚嚴,作爲澄定侯之女,斷不會做出這樣匪夷所思的舉動,只是出於慎重,才向他求證此事真假。”
把這難題丟給昰澄定侯吧!他若承認這個主使劫持岷國公主的人確是他女兒,就要承擔責任。他若不承認,那就接不回這個小女兒。
“皇上英明,微臣這就去辦。”刑部尚書退出了上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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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數天後,岷皇收到了昰澄定侯的來信,信中先是道歉,自稱有過,對其女管教不嚴,又稱將讓自己留在連岐暫住的外甥來認人,若果然是其女,就將奉上謝罪之厚禮,並送其回國,嚴加懲戒。望岷國皇上念在兩國交好的份上,不要對其女治罪。
岷皇認可此事後,刑部尚書便讓昰澄定侯的外甥進了大牢認人,果然是澄定侯之女。
小夜餓了十數天,站都站不動了,躺在地上,見到容問離來接她,當即眼淚便下來了,啞聲說道:“問離哥哥,他們都不給我吃飯。”
容問離並不看她:“走吧。”
小夜可憐兮兮地說道:“我走不動了。”
容問離向左側讓了一讓,身後走上來兩個老媽子,進去扶起渾身無力的小夜,將她扶出了大牢。
小夜知道容問離就在她的身後,卻連轉頭回去看一看的力氣都沒有,想再說句撒嬌的話,眼前閃過他剛纔冷漠的表情,就知道他定然是不會理睬自己的。她惱恨地垂頭看着地面,被兩個老媽子架着轉了個彎,周圍光線變得明亮起來,很快出了門口,炫目的陽光讓她在黑暗中度過了十數天的雙眼難以適應,即使是地面的反光,看起來也覺刺眼。
虛弱地躺在馬車上,小夜並未反省自己,反而暗暗詛咒那個搶走問離哥哥的心,又讓自己經歷了這場牢獄之災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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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個被詛咒的女子,此時卻是心情大好。
數日前,岷皇下旨欽賜羽然怡樂公主的封號,今日則是指婚之日。也就是正式宣佈她與遊睿淇的婚事了。
只不過,婚事雖然宣佈了,接下來卻還要經過納采、納吉、請期等諸多禮儀才能真正出降成婚,三書六禮每一禮都要選擇吉日進行,一番折騰下來,沒有兩三個月是搞不定的,皇家之女的婚事,更加不能怠慢,換言之就是要拖得更久一些。隨後還要看擇定的出降吉日是哪一天,如果接下來一個月都沒有適合嫁娶的吉日,那就又要延後了。包括建公主府,也不是朝夕之事。
因此,安語然此時還只能呆在華辰閣,做她的羽然公主。因之前劫持之事,岷皇禁了她的足,不同意她再出宮,這幾天她爲了書院教學之事傷透了腦筋。不過今日她收到了遊逸所寫的信。
信上並未寫什麼甜言蜜語,只是說了這十數天來,書院的情況。安語然雖然無法去書院上課,孩子們卻還是按往常的方式,上繪畫課、體育課,隨信還附了孩子們的繪畫作業。在信的最後,才寫了一句“今日指婚,欣喜難表,只嘆相思不能相見,唯有鴻雁傳書,遙寄心意。”
寥寥數語,卻讓安語然細細回味了許久,一整天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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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小夜之外,此時還有個心情極度不佳的女子,正坐在自己的房裡生悶氣。
羽薰嫁得如意郎君,已經讓她憤恨不已。只有羽然與昰太子的婚事被毀,才讓她心裡稍稍舒服一些。原來想着羽然的名聲被流言所毀,她非但嫁不成太子,以後都難以找到良人託付終身了,想不到她居然這麼快就被父皇賜婚。
她從宮女們的議論中得知,雖然對方只是個平民,但此人家裡經商多年,家底豐厚,不但年少英俊,更勝在對羽然癡心一片,不懼危險,衝入刀光劍影當中,奮勇救了羽然出來。
相比之下,她的未來夫婿濟寧侯府世子,要論爵位,比不上羽薰的駙馬祝遠晨,要論財力,比不上羽然的良人遊睿淇,要論深情,那是個出入青樓的主。他甚至給牡丹閣的一個姑娘贖了身,在外面買了宅子偷偷養着。
且去年指的婚,直到現在還沒定下成婚的吉期,那濟寧侯世子擺明了是在拖延婚期,好在婚前多玩樂些時間。眼看着再拖下去,做妹妹的羽然就會比她更早成婚,那她不就成了一個笑話嗎?
羽玥暗暗咬牙,眼中閃過凌厲的光芒,羽然,你別想比我嫁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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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婚之後,又過了數日。
這幾日,安語然都忙着編寫數學、美術、體育的教材,書院裡的孩子越來越多,她總不可能一直都自己親自授課,終歸需要培訓一些老師來上這些課目。編寫教材當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她在華辰閣禁足期間,閒着也是閒着,每日寫寫畫畫,看着編寫出來的教材越來越厚,也頗有成就之感。
突然門外宮女通傳,宸妃來了華辰閣。宸妃進屋時帶了滿臉的笑容:“然兒,今日是遊駙馬進宮來行納采大禮的日子,你猜猜他帶來多少彩禮?”
自來公主下嫁,駙馬所納彩禮只是形式,並不會太多,反而是從皇家得到的賞賜更爲豐厚。只不過遊逸既然對岷皇說過,願以遊家所有財產爲聘,求娶公主,彩禮自然不能菲薄。
安語然將宸妃迎進屋子,對於宸妃的問題她從宸妃喜氣洋洋的表情上就能看出,彩禮一定不少。她微笑道:“然兒禁足,不出華辰閣,哪裡會知道有多少。母妃就不要賣關子了,告訴然兒吧。”
宸妃道:“今日來送彩禮的人就足足有一百八十八個,排了極長的一條隊伍,彩禮堆得便殿都沒了落腳的地方,還沒全擡進來呢!後來只能讓他們先放在便殿外面。這會兒想擡進來清點都要花老半天呢。不光如此,今日送來的還有許多田產地契,都寫着你的名字,光這些地契就裝了滿滿一箱子!”
安語然知道宸妃今日臉上有光,也陪着她笑,心裡卻直叫死魷魚太敗家,這麼多彩禮送進宮裡,太浪費了!
宸妃又道:“你父皇母妃可不是貪圖這些財產,而是從這份彩禮上看出駙馬對你的心意有多誠。而且也讓其他人看看,我們然兒嫁得有多好。”
安語然知道她所說的其他人,指的就是惠妃與羽玥了,她其實根本沒想讓她們看她嫁的有多好,但她也能理解宸妃的心理,想了想後道:“母妃,羽玥皇姐向來就對然兒有想法,若是今日的彩禮數量讓她知道了,或許她又會想要……”
宸妃微微皺眉:“二公主那裡最近倒是安生了不少,另外章姑姑一直都與以往一樣,完全看不出她是否是二公主的人,我這段時間儘量不讓她插手重要的事務,她或許已經有些覺得了。”
安語然道:“母妃,然兒倒是有個想法。既然不知章姑姑是否是羽玥皇姐的人,那不如將婚禮之事交給她去辦,暗中派人盯着她,留出機會給她,若羽玥皇姐想要給然兒的婚禮添亂,自然會利用這個機會。”
宸妃聞言急忙搖頭:“不行,這麼好的婚事,要是真讓她毀了,那……不行不行,母妃不同意這麼做。”
安語然勸道:“母妃,你先別急。不查清章姑姑是否有二心,終究是個隱患,然兒一直沒搞清羽玥皇姐爲何這麼恨然兒,但她既然有心,這次不出手,以後也會出手,與其日日防賊,不如直接將這賊捉出來。”
宸妃思慮良久,才輕輕點頭:“此事要小心佈置,別讓她們真的把這婚事弄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