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着,姜楚苗的馬車從後面趕上來了,馬車在姜楚喬面前停下,姜楚喬上了車坐在了姜楚苗的對面。
姜楚苗頗爲興奮地問姜楚喬:“三姐姐,李世子又囑咐你什麼了?李世子對三姐姐可真好,有事情還親自來說一趟!”
姜楚喬瞧着姜楚苗那促狹的樣子便笑了:“這有什麼,他是你三姐姐我的上司,而且又好幾個月不給你三姐姐我發月銀了,他若是再不關心你三姐姐一下,你三姐姐我可就要不幹了!”
“三姐姐就愛開玩笑,在李世子手下做事,就是不拿月銀,光憑着能見到李世子我都幹!”姜楚苗又開始豪言壯語了。
姜楚喬翻翻白眼,她不打算再和姜楚苗說這個話題了,再說下去會沒完沒了的。
馬車停在了錦繡府的的後院裡,姜楚喬叫了邢玉妝帶着姜楚苗去參觀這還未建成的錦繡府去了,她自己則是笑着看着她們走遠了站在原地沒動。好一會兒,香娘上來提醒了她一句:“姑娘,去後山上的校馬場嗎?”姜楚喬點了頭,轉身帶着香娘遠去。
姜楚喬一路無語,她在猜想着這個青衣樓主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可能他會像言不盡一般狡猾,也可能會像章老闆一般頗有些笑面虎的意思,更可能,他根本就是一個貴氣的王爺之流的人物。說起來她對這個青衣樓主還是充滿期待的。
姜楚喬的手在袖子底下將那塊青衣樓的令牌摸了又摸,她擡頭看看前方,校馬場就在前面了。
校馬場的四周是走廊圍起來的涼亭,涼亭上鋪滿了木香花,此刻遠遠望去,只見那走廊上的大片花海白如香雪,黃若披錦,真真是一派人間仙境般的場景。
姜楚喬往走廊裡來,她閉上了眼睛呼吸了一口這帶了香氣的空氣,本來是想表現一派高雅的情趣的,不想卻被她的一個噴嚏破了功。走廊的另一處傳來了幾聲女子細笑的聲音,姜楚喬睜開眼睛望去,瞬間便被那木香花擁簇的女子奪去了心神。
正是受了這滿廊的木香花迷惑,姜楚喬才真的以爲那個一身鵝黃錦袍的女子是個木香花精。
只見她一頭烏髮披在錦袍之上,雙目之中星辰璀璨,兩眼之下各點了一點硃砂紅點,櫻紅小口,身段窈窕,可不就花精一般的人物?
“這位便是姜女官了?”女子雙眼一眯,聲音空靈而溫潤。
姜楚喬怔怔的,眼前女子那一派婉約又穩重的氣場感染了她,讓她也不禁鄭重起來。她的直覺告訴她眼前的女子必非等閒之輩,她便微微低了身子向那女行了一禮,只是默認,並未說話。
那女子修長又溫潤的手指從袖口裡摸出來了一塊令牌攤於手掌間遞向了姜楚喬,姜楚喬垂眼看去,在見到那令牌上的“姬”字時,她立刻瞪大了眼睛。
姬茂貞?青衣樓主竟是個女子?也就是說前朝的歧山王,竟是個女子?
姬茂貞對於姜楚喬的反應一點都不意外,她只是笑着開口:“姜女官,把另一塊令牌還給姬某人吧?”
姜楚喬動作僵硬地往外掏令牌,她也將令牌攤在了掌心裡,就又聽到了姬茂貞的笑聲。
“姜女官不必驚訝,姬氏一族與李氏一族一樣,從根本上便是
血統高貴的王族,所以這兩大氏族中女子的地位還是頗高的,要不然李氏執掌了天下之後,女官的地位也不會這般高,甚至頗有超過姬氏王族的意思。”姬茂貞的語氣里居然帶了一絲讚賞。
姜楚喬自知姬茂貞出身高貴,對她說話當然不能像對唐修儀與言不盡一般,當下她便又鄭重地行了禮才道:“正如姬樓主所言,楚喬原來也聽先輩說過,若想知道上位者是何等人,只需看他的子民便好了。”
姬茂貞展開雙脣笑道:“姜女官果然見識不凡。”
木香花走廊盡頭有一個花園式的涼亭,香娘早就在那裡擺好了果茶,姜楚喬微垂着頭引着姬茂貞往那裡去,香娘忙將香墊墊在了石椅之上。香娘爲兩人添了茶便退下了,姜楚喬與姬茂貞對坐而視,兩人又是一笑。
“聽聞姜女官是個做生意的好手,也聽沈桃說在姬某人打算拜訪姜女官之前,姜女官也是想見一見姬某人的,姬某人便想,或許姬某人與姜女官是想到一塊兒去了。”
姜楚喬很喜歡姬茂貞這個人,觀人觀目,她雙眸黑白分明,乾淨清澈,一看便是純良之人,於是她對姬茂貞說起話來也更帶了三分誠意。
姜楚喬自己的包裡掏出來了一個大信封,她將信封放在石桌上並推向了姬茂貞:“姬樓主,楚喬想,依姬樓主的勢力,應該也看過這東西了。”
姬茂貞瞄了一眼那信封,擡手將它拾起來便打開了,她挑了一段令法便念出了口:“令壯者無取老婦,令老者無娶壯妻,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有罪,丈夫三十不娶,其父母有罪……嗬……姜女官今天是不是來與姬某談這一條的?”
姜楚喬便笑了:“姬樓主何等聰明,這令法上的所有條例不是別人正在佔着,就是別人因自己的舊業會擴展到那裡。楚喬新來爲世子辦事,自然不敢搶別人生意。”
“可是姜女官,天下第一喜娘的生意是青衣樓的,這一條青衣樓可是佔了啊……”
“姬樓主也不是說了麼?青衣樓佔的是喜娘的生意,但是卻不佔生孩子這門兒生意。”
姬茂貞那張明豔絕美的臉上露出了濃濃的疑惑。
新皇登基後便頒佈了不少令法,這些法令中有的是完善舊法令,有的是根據天朝現在的國情所制定的新法令。比方說,鹽、糧、鐵、礦、金之流是皇家的,平民是沾不上手的;關於文書話本一類,不管有什麼新法令,人家南山話館佔着呢,而織造一行,自然也有尚衣局、錦繡府,其實想來這方面還是尚衣局比錦繡府佔便宜的;再比方說碑石一類的人家碧落閣佔着呢,別人要想根據新法令去創業,發財,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兒。
近幾年因爲北方時有戰亂,所以天朝男丁明顯減少,新皇爲了提升國力,便又制定了計劃生育這一新法令,目的當然是鼓勵生育,大大提高天朝的人口。這一法令中便包括喜娘這一樁生意,然而保媒、嫁娶一向是青衣樓的生意,姬茂貞還以爲姜楚喬要插一腳,然而她卻說自己想要的是生孩子這塊兒的生意,這可就讓姬茂貞不理解了,生孩子是人家夫妻之間的事情,這有什麼生意可做的?這又有什麼銀子可賺的?
“姜女官可否說明白些?
”姬茂貞問。
姜楚喬便笑:“楚喬也是吃過苦的人,知道搶別人飯碗是最令人可恨的事了。雖說楚喬管理着長樂府與錦繡府,而且衆人一開始也說楚喬是在與尚衣局、玲瓏司搶生意,但是現在這局面豈不是明瞭了麼?長樂府雖說與玲瓏司頗爲相似,但長樂府只鑽研話劇;錦繡府雖說與尚衣局相仿,但做的大多是戲服。然而錦繡府的繡娘才思天馬行空,若是別人看不上尚衣局的衣服樣子或是繡工,找上門來讓錦繡府做衣裳我們也不能拒絕不是?而且尚衣局也沒什麼好埋怨我們的!也所以,楚喬這次找上姬樓主自然也不是與姬樓主搶生意的。”
姬茂貞眼裡露出來了些光芒問:“姬某人向來知道姜女官是個奇才,就是不知道姜女官要做的生意是怎麼個做法。”
姜楚喬一笑,她指着計劃生育那條法令下的小字道:“這法令標註裡也說了,關於計劃生育,就拿人丁最少的興梅坊來說吧,如果坊間人家新生了男孩子,便獎勵其兩壺好酒,外加一條小狗;如果坊間人家新生了女孩子,便獎勵其兩壺好酒,外加一頭小豬;如果坊間有家戶添了雙胞胎,官府便會給其安排免費的婆子;若是坊間有幸運的家戶添了三胞胎,那官府不光給安排免費的婆子,還要給安排免費的奶媽,也就是說,這三包胞便由國家來撫養了!”
姬茂貞擰了擰滑羨如黛的眉毛問:“所以呢?”
姜楚喬便笑着從包裡掏出來了另一個信封放在桌子上推給了姬茂貞:“所以,楚喬想在錦繡府的莊子上辦一個月子中心。”
“月子中心?何謂月子中心?”姬茂貞一面疑惑地問着,一面拆開了姜楚喬推給自己的信封。
姜楚喬便笑盈盈地看着姬茂貞,等着她將自己的策劃書看完。
姬茂貞看得極爲仔細,姜楚喬也不催她,只是一柱香過去之後,姜楚喬便餓了。如果對面坐着的是唐修儀之流,她早就開吃了,只是對面坐的前朝貴族歧山王姬茂貞,而且兩個人又在談生意,這個時候她正努力剋制着自己呢!
官威不能丟!氣質也不能輸!
又是半柱香的時間,姬茂貞將那策劃書放下了,姜楚喬忙放下手裡的茶杯看向了姬茂貞。
就見姬茂貞笑着衝姜楚喬道:“姜女官真是讓姬某心服口服!怪不得一向韜光養晦的李世子竟準備要高調承襲鎮國公之位了,原來是身邊有了姜女官這般鬼才人物。”
姜楚喬便謙虛一笑,她問:“姬樓主也感覺這其中有銀子可賺?”
姬茂貞便道:“不光是有銀子可賺,而且是有大銀子可賺。”
姜楚喬一挑眉,姬茂貞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明智許多,也開放許多:“如此一來,我也省了口舌,姬樓主果然也是做生意的好手,一眼便看出這其中的端倪來了。”
姬茂貞便笑道:“姜女官這可就是在謬讚姬某人了。若是這個點子讓普通人看了,那人一定說這個點子萬萬使不得,對於高門大戶來說,去月子中心生孩子便是傷風敗俗,對於平民家女子來說,又是不知廉恥,可是其中的利弊,其實那些將要生孩子的孕婦心裡比誰都清楚,想來姜女官在這之前一定也做了不少功課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