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正打得火熱的婆子、女婢們被突如其來的聲響驚的一愣,回頭看見林馥郁黑着臉踹門而入,互相對視一眼,鬆開曉芙,極不情願地向林馥郁行了禮。
“呵,挺熱鬧啊!”林馥郁面無表情,環視一週,冷冰冰的眼神慢慢地從她們每一個人的臉上劃過,她們鬥雞似的梗着脖子,這分明是不將她放在眼裡了。
蓮蓉一臉憤恨,林馥郁輕拍她的手臂,示意她稍安毋躁。徑直走到阿芙的身邊,冷聲問道:“身體可好些?”
“少貓哭耗子假慈悲。”曉芙的臉蛋被那幫婦人撓出一道道血印,一雙噴火的眼睛瞪着林馥郁,牙齒咬得咯咯響,把氣都撒在林馥郁的身上。
林馥郁壓着心頭的火氣,這個丫頭恃寵而驕,還真不怎麼討喜,既然她搶着往槍口上撞,那就成全她好了。“蓮蓉。”
“在,小姐。”
“下人若是對主子不敬,該當何罪?”林馥郁的眼神掃過蓮蓉,蓮蓉立馬會意。
“回小姐,按制輕則掌嘴十下,重則變賣,永入賤籍。”
“她有傷在身,那就掌嘴吧!”林馥郁拿出主子的架勢,扯過一把舊了的椅子,自顧自地坐在上面,雙手交握着放在腿上,眼睛盯着曉芙。
“我是太尉大人的人,你敢!”阿芙努力撐起身子,一臉的張揚,她不信林馥郁真能對她動手。
“哦,父親啊!對他來說,到底是我這個嫁入王府的女兒重要?還是你這個下人重要呢?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打你,我有何不敢?”林馥郁輕蔑一笑,眼神冰冷地掃視屋裡的婦人們。“蓮蓉,打!”
“是,小姐。”蓮蓉接了林馥郁的命令,掄圓了胳膊,一巴掌抽在阿芙的臉上。
“啊——我一定會到太尉大人跟前告你的。啊——”
林馥郁挑了挑眉,勾起嘴角,她看到蓮蓉那細微的表情,大有報仇雪恨之情,從前,沒少被阿芙欺負吧?
這一下又一下實實在在地抽在阿芙臉上,她受着傷,沒辦法躲避,只得硬生生地接下,而蓮蓉也是疼的手發抖。
一旁的婦人們臉上的表情更是瞬息萬變,先是看熱鬧,後又悄悄打量林馥郁,打到最後,她們湊得更緊,一起往後縮了縮,每打一下,她們的身子就會顫抖一下。
阿芙的臉都是血印子,整個臉腫得像個包子,嘴裡嗚嗚呀呀地罵着林馥郁,等她好了,一定要向太尉大人告狀,她一定要讓林馥郁這個小賤人比她還要痛苦百倍。
“如今我嫁入王府,已經是這個院子的主人,你們即以分到我的院子,就請安分的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管好自己的嘴,如果不想在我院子,就請離去,我不會攔着你們另攀高枝。但如果不走,又做出背叛之事,那就別怪我不顧主僕之情。”林馥郁模仿着君楚曦那冷冽的語調,把主人的氣勢拿出來。
這邊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院裡的小廝早就圍在門口看熱鬧。
林馥郁說這些話,並不是只說給這些長舌婦人,更是說給這院子裡所有的下人。
“是。”一衆下人悻悻然的行禮,心中還有些心有餘悸,像是那些大巴掌打的不是曉芙,而是落到自己的身上。
林馥郁高高擡起下巴,挑起一邊的眉毛,滿意的帶着蓮蓉從房間出來,無意中瞟到一個身材高大,皮膚黝黑的男人,她頓了一下腳步,打量着他,他給她的感覺,不像一般的僕役。
“見過七夫人,奴才田博,是離落院的院管。”田博見林馥郁打量他,未等她詢問,直接自報家門。
“嗯,以後拜託了。”林馥郁微笑着,衝着他盈盈一拜。
“這是奴才應該做的。”田博鎮定自若,對她回禮。
不再多言,回到房中,林馥郁覺得身體疲軟,腦子嗡嗡地響,在軟塌上坐着,單手支頭,閉着眼睛小憩。
“小姐,您在軟塌上歪一會兒!”蓮蓉看出她的疲倦,貼心地將她扶着在軟塌上躺好,又拿來薄毯爲她蓋上。
“蓮蓉,曉芙的傷,一時半會兒好不了,就讓她一直歇着吧!”
“蓮蓉明白。”蓮蓉懂事兒的退出了房間,她讀懂了林馥郁的意思,這個曉芙,不能留······
夜晚的序幕逐漸拉開,一切的秘密,都將隱藏在黑色的幕布之下,不爲人知。
“王爺,李響回來了。”李東輕叩君楚曦的書房門,嘴上不忘彙報着。
“進來。”君楚曦擡起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推門而入的他最得力的‘暗影’李響。
“王爺!”李響單膝跪地,抱拳行禮。
“起。”君楚曦靠着椅背,左手撐着頭,右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桌面,顯得有些不耐煩。
“王爺,屬下查過了,嫁過來的確實是太尉府的四小姐,四小姐在出嫁前投河自盡,被救上來後,性情大變,之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
“投河自盡?”正在敲擊桌面的手指突然握成拳頭,身上升起肅殺之氣,這個女人,居然爲了不嫁他而投河!
“是的。”李響繼續說道,“屬下暗中觀察七夫人,投河之前的七夫人性格唯唯諾諾,經常被下人欺負不敢還手,而嫁入王府後,精明、有膽識,確實改變很多。”
“嗯!”君楚曦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冷靜如初,“繼續監視,如有異常,速速來報。”
“屬下遵命。”李響領了命令,隨即消失在夜色之中······
沒有電燈,蠟燭那微弱的燭光,對於來自現代的林馥郁來說,真是無法適應,蓮蓉在做針線活,她一人無聊,溜達着出了屋子,微風吹在皮膚上,舒服地伸了一個懶腰。斜眼看着圍牆,又擡頭看看房頂,樂呵呵地拍了拍手,爬樹上房。
雖說換了身體,但對林馥郁來說,依然駕輕就熟,不消片刻,已經站上房頂。
林馥郁小心翼翼地擡起雙手在身體兩側伸直,平衡着自己的身體,走在房頂上,找好位置,騎坐在上面,藉着朦朧的月亮發出的寶石般的光亮,欣賞着王府的夜景。
“沒有了高樓大廈,燈紅酒綠,如今是滿眼的燭光閃爍,一片寂靜。如果不是遠離父母,一輩子享受這寂靜,也還是不錯的。”林馥郁黯然神傷,自言自語着向後仰去,枕着雙手,看着月亮,古代的月亮真的是又大又明亮,即使不需要望遠鏡,也能依稀看見上面的溝壑,也許,這就是沒有污染的力量吧!
“明月照高樓,流光正徘徊。上有愁思婦,悲嘆有餘哀。”林馥郁想念自己遠在現代的父母,或許此生都不復相見了,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院子裡突然嘈雜起來,林馥郁抹掉臉上的淚水,探頭向下望去。
各院的夫人差下人送來了新婚禮物,蓮蓉忙着接待她們,進屋前四下張望尋找着林馥郁的身影,她不知道林馥郁去哪裡了,也不敢聲張,只得硬着頭皮應付着這些下人,好在她們放下東西,複述完主子的祝福語,就各回各的院子覆命去了,蓮蓉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
林馥郁坐在房頂看熱鬧,待她們離去,纔在夜色的掩護下,從房頂下來,回了屋。
蓮蓉正坐在燭火旁仔細爲林馥郁縫製練功服,一針一線,無比認真。
“小姐,您剛纔去哪裡了?”
“哦,覺得悶得慌,出去透透氣!”
“各院的夫人們送來了您的新婚賀禮!”
“哦,知道了!”林馥郁懶懶的窩在椅子裡,還沒有從憂傷的情緒中抽離出來,“記得登記一下,咱們是要回禮的。”
“放心吧,小姐。”蓮蓉獻寶似的抖動着手中的紙,“蓮蓉已經登記好了。就等着小姐回來拿主意了。”
“真能幹。”林馥郁微笑着拉住蓮蓉的手,“你拿主意就行,不用問我。”
“那怎麼能行。”蓮蓉一臉嚴肅,“蓮蓉一介下人,怎麼能壞了規矩,做小姐的主?”
“好了,好了!知道啦!我們小蓮蓉最是懂事!”林馥郁無奈扶額,趕緊轉移話題,“嫁妝禮單給我拿來。”
“是,小姐。”蓮蓉轉身從桌子上拿起嫁妝禮單,恭敬地交到林馥郁的手上。
林馥接過嫁妝禮單,仔細看着,看名字,應該也是值些銀子的吧?
再看看各房送過來的禮單,突然不想給她們回禮了。她琢磨着自己早晚都是要離開王府的,所以很需要銀錢來傍身。
“蓮蓉!你去將我嫁妝裡那幾張上好皮子拿過來。”既然不想將貴重物品給出去,那就給她們手工製作一些禮物,也算是回禮了。
“小姐,現在還沒入冬呢,等入了冬,蓮蓉用那幾張皮子給您好好做幾件小襖。”蓮蓉暢想着,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
“不是我要做衣裳,是我要用那幾張皮子給各房做禮物。”
“爲什麼呀?那可是上好的狐狸皮。”蓮蓉噘着嘴,非常的不情願,“今年冬天小姐好不容易不用挨凍了,把皮子送了人,您怎麼辦啊?”
“怎麼?王府還能剋扣你家小姐一件衣裳不成?”還未等林馥郁開口,君楚曦人未到,聲先至。
“參見王爺。”林馥郁給蓮蓉使了眼色,拉着她一同給君楚曦行禮。
“起吧!”君楚㬢疲憊地躺到軟塌上,閉着眼睛不再說話。
林馥郁在心裡嘆了口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更何況又是在冷血王爺的屋檐下。
“去吧!”林馥郁衝着蓮蓉做了個手勢,“去拿來吧。”
“是。”蓮蓉咬着下脣,極爲不情願的應了聲。
怪不得蓮蓉不肯將皮子拿出來送人,說實話,看到實物,林馥郁也有些捨不得了。但這些皮子與那些金銀珠寶比起來,她還是可以忍痛割愛的。
“小姐準備做什麼?”蓮蓉望了一眼閉眼休息的君楚曦,壓低了聲音問林馥郁。
“做六個‘暖手寶寶’送給王妃和其他夫人,就當是還禮了!”
“小姐,啥是‘暖手寶寶’?”蓮蓉沒聽懂林馥郁在說什麼,歪着腦袋單手撓頭,傻乎乎的甚是可愛。
“就是這麼長,這麼寬的皮子,把它一卷,然後一縫,冬天手放在裡面聚熱,這樣就不冷了。明白了麼?”林馥郁一邊比劃,一邊講解,蓮蓉恍然大悟,眼裡現出精光。
“小姐真的是好聰明啊!”被蓮蓉一頓誇,林馥郁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哪裡會做針線活兒啊,就是動動嘴皮子還可以。更何況這也不是她的主意,只是拿來用一下而已,關鍵還是得靠蓮蓉的那一雙巧手。
“小姐,這裡有奴婢,您跟王爺趕緊歇着去吧!”蓮蓉給林馥郁遞了個眼神,掩着嘴無聲地笑着。
聽到蓮蓉的話,林馥郁立馬感覺臉上燒得慌,如果不是燭火忽明忽暗,一定會被蓮蓉瞧見她那一張大紅臉。
“咳……”林馥郁輕咳一聲,掩飾她的尷尬與內心的慌張。她極不情願地挪動腳步走到君楚曦的身邊,“王爺,回房休息吧!”
君楚曦依舊閉着眼睛,他的睫毛很長,不停地抖動着,在燭光的映照下,像極了即將起飛的蝴蝶。
“王爺?”分明醒着呢,見他沒動靜,林馥郁壓着心頭的不滿,繼續喚着。“王爺洗洗睡吧!”
“本王已沐浴過。”君楚曦緩緩睜開眼睛,直直盯着背對燭光的林馥郁,聲音依舊沒有一絲溫度,他想要透過這具美麗的皮囊,看穿她的靈魂。
“那妾身給王爺寬衣,王爺趕緊歇着吧!”
“嗯!”君楚曦起身,林馥郁跟着他一同進入臥房。
今日雖笨拙,但與昨日相比,林馥郁這伺候人的功夫明顯提高了。一直伺候他躺下,她才委屈地瞪了他好幾眼。看來今天又得睡在腳踏上了。
“臭神仙,什麼我是來掰正歷史的?明明是讓我來受虐的!”林馥郁憤恨地小聲咒罵着,把氣都撒在了那個正逍遙自在的神仙司命星君身上。
“什麼?”君楚曦擰着眉頭厭煩地看向林馥郁。
“哦,沒什麼!”林馥郁心虛地搓了搓手,尷尬地笑着,“我說我去洗漱。呵呵呵!”
君楚曦一臉嫌棄地扭過頭,不再搭理她。
林馥郁撇撇嘴,心中咒罵着這個討厭的男人。
又是在腳踏上睡覺的一晚,當早上林馥郁揉着痠痛的脖子看着在牀上酣睡的君楚曦的時候,真想撲上去把他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