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傲秋的笑聲,讓阿大卻是不由好一陣恍惚。
他出身天邪宗,出走江湖後替一教二宗辦事,平日裡提着腦袋做任務,也就是換來下個月的解藥,做的好的,無非就是多給幾顆而已,而現在自己好像也沒做個什麼,對方居然將他體內慢毒直接一次連根拔除了。
還有小十八,這絕對是他的死穴,只要拿捏住小十八,就完全可以將他掌控,甚至是生死,只是對方聽了,連想都沒想就一口答應,並且免去所有的條件,而這一切,跟他以往的認知完全顛倒,讓他一時感覺就好像是做夢一樣不真實。
而張傲秋說的在三個月內解決草原戰事,又讓蘇起一陣發懵,三個月,而且還是以一挑多,這裡面的不確定性實在是太多太多了,真不知道這傢伙是哪來這樣的謎之自信?
這個也一直是她一個心結,這些天在她心裡,早已將現在所有的形勢來回算計了無數次,只是再怎麼算,也算不出將來以一挑多會有什麼哪怕一丁點的優勢站在自己這邊,除非對方所有的人馬都是紙糊的,或者自己這邊人馬一眨眼變成神兵神將。
而一想到神兵神將,定軍山上天幕中那一片映着鳳凰神鳥的火紅立即出現在她腦海裡,難不成這傢伙真的就是神鳥附體變成神仙了?
這個念頭一起,看向張傲秋的眼神立即變得猶如直鉤,而這樣的眼神讓張傲秋立生感應,轉頭看了蘇起一眼,一臉不滿道:“蘇兄,你要是再用這種眼神看我,惹惱了霜兒,小心她剜了你的眼珠子。”
蘇起聞言,不由老大一個白眼,跟着卻是噗嗤一笑,張嘴剛要想說,此時卻聽見空中一聲嘹亮的鷹啼聲響起。
這聲鷹啼,將正在怔怔發呆的阿大驚醒,一臉不相信地擡頭望向上方還是黑沉沉的夜空,片刻後空中一陣強風襲來,跟着一個碩大的海東青在夜色中現出身形。
海東青一現身,阿大先前目光灼灼的眼神,瞬間轉爲木然,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看見一樣,而夜無霜在聽到鷹啼聲,早已喜啾啾地擡起右臂,海東青本是向着張傲秋而去,但一見此情景,身子卻在空中明顯一頓,跟着尾翼一擺,身子傾斜着落在夜無霜擡起的手臂上。
身子一落定,眼睛卻是偷偷瞄了一下張傲秋,眼神閃爍,就像做錯了事一樣,跟着腦袋在夜無霜的小臉蛋上拱了拱,嘴裡發出“咕咕”的滿足聲。
海東青跟夜無霜親熱的樣子,卻讓紫陌一下子想到了嘯月狼谷裡的那頭小白狼,那傢伙當時也是這樣不要臉地用腦袋蹭着夜無霜的臉,卻用那帶肉刺的舌頭舔了老子一臉。
這個情景一出現腦海,紫陌臉上頓時露出一絲鄙夷,一頭小色狼,一頭老色鷹,還有一個不老不小的中色人,你媽,還真是絕配。
不過這個念頭也只能想想,看着正一臉興奮拿着肉乾喂着海東青的夜無霜,估計這要是說出來,只怕真要招這小祖宗恨了。
紫陌正腹誹着,遠處夜色中隱隱傳來一陣陣馬蹄聲,蘇起聽得明白,身子一正,同時眼神冰冷地斜眼瞟了中間萎靡在地的那人一眼,跟着右手食指跟中指彎曲成圈,放到嘴邊,發出一聲胡嘯。
片刻後,同樣一聲胡嘯從遠處夜色中傳來,再片刻後,疾馳而來的十騎帶着一往無前的鐵血氣勢,衝破夜色,出現在衆人眼前。
當先一騎卻是鐵大可,緊跟其後的正是巴圖,而剩下八騎則落後兩個馬位,成一字排開。
巴圖等人一見蘇起露出本來面目,心中也是歡喜,立即下馬行禮,而鐵大可則跟張傲秋幾人親熱互道離別之情。
好半響後,等張傲秋幾人安靜下來,蘇起那邊卻是一片蕭殺,所有人同時眼帶殺意地看着那些個躺在地上的黑衣人,顯然蘇起已經將此事的來龍去脈都已說給他們知道。
張傲秋見了,不由咳嗽一聲道:“蘇兄,此時天色已經不早了,你看……。”
蘇起聞言,微一點頭,轉頭對身旁的巴圖低聲吩咐了幾句,然後舉步走了過來,先對鐵大可一拱手招呼道:“鐵兄。”
鐵大可見了,抱拳回了一禮道:“蘇兄,事情阿秋已經跟俺說了,若是你沒有別的交代,俺們就要押人反轉了。”
蘇起聽了一笑道:“可要辛苦鐵兄了。”
說完轉頭看了紫陌一眼,紫陌一見,“嘿嘿”一笑道:“你不用看我,本大師別的本事沒有,這方面的手藝卻不是自誇,不過要是這些傢伙確實不知道這裡面的核心機密,那就是再怎麼用刑也是沒用的。”
蘇起一聽,臉色頓時一沉,她也是久掌權位之人,這裡面的道道最是清楚,即便這些人能夠拿到阿木爾的玉牌,但也並不代表交給他們玉牌的人就是幕後之人。
唸到這裡,蘇起不由心中暗歎口氣,一擺手道:“一切盡力而爲吧,若是他們萬一不知情,那就只能順藤摸瓜了。”
說完轉頭又看了中間那黑衣人一眼,恨聲道:“其他人任你處理,但這個人一定要讓他活着。”
紫陌聞言點了點頭道:“明白。”
等鐵大可跟紫陌幾人帶人離開後,蘇起看着衆人離去的方向怔怔出神,好半響後纔回過神來,轉頭看着張傲秋道:“那個阿大,你就真那麼信任他?”
張傲秋聞言撇了撇嘴道:“我就知道你要問這個事。”
頓了頓接着道:“阿大先前表現的貪生怕死,不是他的本性,而是因爲心中有牽掛,在我拔了他體內慢毒後,讓他看到了能醫好小十八的希望,他後面之所以向我出手,就是想要以此表明心意,一個是想讓我看看他的身手,告訴我他是個有用的人,二個就是通過劍招裡面的氣勢,讓我知道他不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
說到這裡,夜無霜在旁雙目定定地看着張傲秋,接口道:“有如此身手,卻願意一生爲奴,只爲換來另一人的周全,這樣重情重義的人,給他一次機會又何妨?”
在夜無霜重傷不醒的那段時候,張傲秋爲其一夜白頭,這件事當時蘇起雖不在周邊,但後來也聽周圍人說起,所以現在一聽夜無霜這樣說,心中已經明瞭,歉然道:“兩位,琪琪格並不是……。”
張傲秋見了,一擺手笑了笑,轉移話題正色道:“十八部落會議還有一天就要召開了,這次回去,就由霜兒陪在你旁邊,而我則隱在暗處,只要不是生死攸關的事情發生,就由你們自己解決。”
蘇起聽了卻是眉頭一皺道:“有你在身邊,安全方面我倒不擔心,只是……。”
說到這裡,蘇起豁然擡頭,望着張傲秋道:“秋兄,不是我信不過你,只是你定下的以一挑多,而且還在只有三千多人馬的情況下,我實在是想不通這仗該怎麼打,你能不能給我透露一二,也好讓我有那麼一點信心?”
張傲秋聽完,再看一臉焦急的蘇起,不由笑道:“蘇兄,你的心情我理解,但你也是帶兵之人,應該知道戰場形勢瞬息萬變,再完美的作戰計劃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所以你讓我現在說個一二出來,我還真說不出來,要說也只能是見機行事。”
蘇起聽完,不由臉色一苦,嘴角張了張,半響後嘆了口氣道:“正因爲戰場形勢瞬息萬變,而我方人手又嚴重不足,不管是進攻還是防守均是捉襟見肘,而且草原不像中原,還有城池可做屏障,那要是萬一……。”
說到這裡,卻是頓口不語,但意思已經很明確,就是如果萬一被對方合圍,那就是妥妥的全軍覆沒,再沒有第二種可能,因爲兵力懸殊太大了。
蘇起這個潛臺詞,張傲秋自然聽得明白,不答反問幽幽道:“你可知渭水之戰?”
渭水之戰發生在大夏王朝之前,當時中原政權積弱,草原遊牧民族強大,雙方激戰多年,中原政權接連敗退,被逼退居渭水以南苟延殘喘,而草原鐵騎已佔領整個渭水以北,兵鋒直指臨康,只要渡過渭水,就能完成一統天下的壯舉。
而當時中原兵力只有對方兵力一成,不戰而降是必亡,戰還有一絲渺茫的希望,形勢已逼到弦上,後來在林安跟林玄叔侄的指揮下,抓住敵人自大狂妄的心態,一戰功成,成就千古赫赫威名。
這一戰將草原已經統一的政權完全擊垮,使之又從新回到分崩離析的狀態,直到後來鐵康大汗定軍山起兵,再次一統草原,而中原政權雖然贏得勝利,但積弱已久,內部派系林立,爭鬥不休,最終被大夏王朝奪取政權。
蘇起征戰多年,也是熟讀兵書,渭水之戰這樣經典的戰例自然清楚,聞言道:“秋兄,渭水之戰我當然知道,只是那時中原政權還有渭水做爲屏障,而我們現在……。”
張傲秋聽了,搖了搖頭打斷道:“你還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渭水之戰前,中原政權已經是毫無退路,若當時林安跟林玄叔侄只考慮雙方兵力懸殊,那也就不會再有這樣流傳千古的經典之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