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向雲夜郎君懺悔,表示願在死前,棄暗投明。
聽她說起外界生的大事,雲夜郎君感概之餘,又以爲她是爲逃避火鈴兒的黑手,才被逼懺悔,直到她泄露真意,自己對於此生,已無留戀,只想在死前,實現與江南子墨兄妹相認的心願。
被她最後一句話打動,雲夜郎君同意幫她,她得償所願,但想想過去對他那非人的折磨,又心生質疑。
雲夜郎君深覺好笑,教訓道:“雲清,你自己生有蛇蠍心腸,卻還拿這種狠毒,作爲度量別人的標準,真是荒謬!對我來說,懲惡固然重要,揚善卻更應爲之。既然你善念已生,我又怎好因往事而看死你,拖着你的腿,不讓你從歧途返回?今天你面臨的下場,是罪有應得,但只要有悔意,哪怕在只剩最後一口氣時棄暗投明,也強過到死執迷不悔。我已正統鬼王繼位,不能濫用善心,爲免你遭化散,就把王印讓給你。唯一能做的,是用我的鬼王之力,保你鬼魂不散,重入六道輪迴。接受與否,你自己決定吧。”
他唯一能做的,不正是她唯一所求的嗎?她心願達成,不敢相信自己爲惡人間後,還能有這樣的機會,所以一再遲疑,呆呆地問:“你……你說的是真的?你真願用鬼王的權利,對我網開一面?”
雲夜郎君不屑地回答:“笑話,鬼界雖處六界底層,好歹我也已成君王,豈有信口開河之理?若不信我,你就莫要再費脣舌,拉我做你的陪葬了事。再者,把我這君王身份撇去一邊,如你所說,我們‘這邊’,都是講求大義的人,大義之人,又豈會妄打誑語?”
雲清受他一通搶白,徹底詞窮,費力地轉轉腦子,還不放心,試探地道:“你打算怎樣幫我?”
小人就是小人,雲夜郎君想放聲大笑,卻奈何乏力,只能冷然道:“魂魄分離,困在水缸,我自身難保,自然是誰都幫不了的。”
雲清一愣,生平第一次對他人產生歉意,答道:“我已答應江南子墨放你,就算你拒絕幫我,又怎會繼續囚禁你?等下我就放你走,我只是想知道,你要怎樣做,才能保證我這個遊蕩百年的鬼魂,還能有入六道的機會。”
雲夜郎君知是誤會她了,嘆道:“我有心答你,卻爲時太早。我在金蠶境裡鬼王登基,尚未着手鬼族事務,就已被你劫來,對具體操作的辦法,暫一無所知。不過我相信,一旦我印信在手,作爲鬼君向天祈願,就能獲得良策。我只是希望……”
說到這兒,他不再往下。
雲清話聽一半,有些心急,追問:“只是希望什麼?”
他回答:“我只希望,蒼天若對你寬宥,賜你來世,你能徹底脫去此生的戾氣,在下一世,做一個平凡、簡單、且幸福的人。”
他的心願,如此真誠,雲清做鬼後的百年裡,何嘗得人這般關愛?感動得是心痛欲絕,眼淚又將落下,趕緊一忍再忍。
她想想,又道:“還有兩件事,我想一併求你。”
“你講。”雲夜郎君平靜地躺在缸底,語氣已變得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