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走到一酒坊門口,水鈴兒酒癮泛上,又打起了討酒或搶酒的主意,卻聽“吧嗒”一聲響,低頭看,一個紫棠色的錢袋子落在腳前。
遠處的江南君,叼着個紫砂茶壺,坐在頂二人擡的竹轎子裡,似笑非笑地斜瞄着他,神情很是愜意。一幫家奴如蜜蜂似的圍繞在他身邊伺候,捶腿的捶腿,捏肩的捏肩。
水鈴兒拾起錢袋,看看酒坊,又看看離酒坊不遠處的一羣叫花子,數數大概有十幾個。他冷冷一笑,拎着錢袋走過去,一把將那袋碎銀撒向天空。
那羣花子一看天上下銀子,立即蜂擁而上拼命爭搶。
水鈴兒覺得這一仗,勝得相當解恨,哈哈大笑起來。正笑得暢快,眼角餘光卻掃到不遠處站的一個人,頓時再也笑不出來,整張臉都僵硬了。
那是一名女子,白衣飄飄,絕塵脫凡,美得無可方物。
女子出現,何止水鈴兒,連遠處的江南君也很吃驚,身子一挺,從轎子裡直了起來。
水鈴兒一改頑劣態度,怒指着她道:“曦穆彤,你竟然還敢在我面前出現!”
曦穆彤走過來,面無表情,只說了一句話:“鈴兒,該回家了。”
水鈴兒哼哼冷笑,“家?我實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隨即轉向那羣花子,喊道:“你們拿了爺的錢,就得爲爺辦事!”
那羣花子搶完銀子,正美滋滋地湊在不遠處看熱鬧,聽他這麼一喚,一齊屁顛兒地跑了過來。
“你們說,這小娘子美不美?“水鈴兒指着曦穆彤,一臉吊兒郎當的邪笑。
花子們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仙女,個個嘴角都口水嗒嗒。
“這小娘子每天晚上都寂寞難耐,來尋我麻煩,我要你們現在,好好和她玩玩,爺我今天就可以清閒一番!”水鈴兒晚上時常在秦淮河邊的妓院門口晃悠,那語氣、那神態、那一臉淫笑,跟着進出妓院的嫖客學了個十足十。
吩咐完畢,他大剌剌飄身坐上塊大石頭,等着看花子們的表現。
遠處的江南君見到這一幕,早已趕開家奴,扔了紫砂壺,怒不可遏地站了起來。
花子們頓時個個樂得心花怒放,齊道今天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天上掉完銀子又掉美女!更想不到的是,一個這般清塵絕俗的女子,竟然這樣表裡不一?立即如羣野獸般一擁而上。
可無論怎麼擠,仙女也明明就站在原地沒有動,那幫花子卻怎麼都碰不到她衣角半分,
其中一個花子很是性急,猛地一下撲身而上,想一把把曦穆彤抱住,卻彷彿只是穿透一層水霧,一頭扎過去,紮紮實實摔了個狗吃屎,依然是連她衣角都沒碰着。
一幫花子看傻了眼,呆愣半晌,驚呼一聲“鬼呀!”一鬨而散。
曦穆彤彷彿無事人一般,淡然問道:“鈴兒,今天你是自己跟我走,還是讓我給綁回去?“
水鈴兒滿不在乎地哼了一聲,手撐後腦勺,仰面躺在石頭上,答道:“我倒看看你如何綁我。”
曦穆彤不語,從袖中掏出一根縫衣服的線。
水鈴兒一見大笑,”哈哈哈,這繩子還真夠粗!”
曦穆彤手指輕揚,那線就飛到水鈴兒身上。
說也奇怪,剛纔看是線,到了他身上,就變成了一根硬邦邦的繩索,瞬間將他捆成了粒糉子。
江南君遠遠看着,實在忍俊不住,叉着腰哈哈大笑。
水鈴兒已經惱得恨不能一口把這兩人咬死。他使勁掙扎叫罵,“曦穆彤,你殺了我,你讓我去見我師傅!”
曦穆彤不理他,對走過來的江南君抱拳道:”這幾日,多謝了。”
江南君道:“哪裡哪裡,即便沒有你的託付,鳳兒也會來求我這麼做的。”
然後轉向水鈴兒:“你這個小鬼,給你軟的你不吃,非要吃這份苦,你師傅哪會有你這樣硬邦邦的犟牛性子!”
話一出口,又自覺說得太多,不好意思地看向曦穆彤,她的面上,早已不自覺地劃過一絲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