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蓉當然知道原主對毛絨這種東西過敏, 這一點搜索一下原主的記憶就可以找到, 不過眼下不是特殊時候麼?
抱一下小白狗,跑到太后宮中, 刷一刷劉輕的好感, 還是很值的。
她喪失了最好的化解劉輕怨氣的機會,只能從各方面的小事中開始彌補。
在她想來,只要別跟原主一樣去針對劉輕,不斷作死,稍微彌補上幾年,總會有效果的吧?
不過她覺得原主上輩子的行爲是在作死, 卻根本想不到, 在劉輕眼中,其實一個勁兒的作的都是她。
上輩子的趙靜安,在劉輕眼中, 相反還正常點, 至少所作所爲都有目的性, 也從來不幹對自己不利之事。
可這輩子的趙靜安,完全就跟中了一中□□一樣,削尖了腦袋往套子裡鑽。
首先太后送了她一隻狗, 那本意顯然是在諷刺她這個前朝公主,不過就是個無父無母、只能受人掌控的可憐狗兒。
笑她被下頭奴才伺候了幾天, 就真把自己當成貴人, 也敢上蹦下跳了?
在這個宮裡, 可以說除了聖上, 基本上任何人都對這個前朝公主沒什麼好臉色的。
聖上是爲了面子和一點心念,不得不寵愛她,其他人尤其是太后、皇后等人,都只會覺得這趙靜安存在一天,就是打她們臉面一天。
爲什麼?因爲羞惱!
當今的江山是怎麼來的?那是在外的大將軍打着清君側的名義,生生竊國上位來的。
所以這些原本的太后、皇后、公主、皇子,都只該是大將軍的家眷,原先最高也不過被加封一品夫人的等級。
只有趙靜安,由於是前朝皇帝唯一的血脈,又構不成什麼威脅,才被留了下來。
可趙靜安看似毫無底蘊的小可憐,說到底,這位纔是正統。
有她一個人在,其他人就會被時刻提醒着,自己原本的身份、以及身上的血統,連這個小可憐都不如。
所以後宮之中,怎麼有人喜歡她?
因此太后送狗過去的意思,絕不是因爲什麼聽說趙靜安喜歡。
只是由於聽到了之前趙靜安在被聖上禁足了七天,將只狗與她作比,送過去警告她呢。
結果這收到警告的人,卻樂呵呵的抱着小白狗,跑過來謝太后恩賜,也是讓人覺得醉了。
當然已經在位十幾年的太后,定力還是不錯的,即使見到阿蓉那張笑臉同樣覺得一陣愕然,也只淡淡的接受了這份謝意,閒聊了幾句,就讓阿蓉退下了。
“啊?”聽到太后趕人的時候,阿蓉餘光還在不斷隱晦的掃向太后的神色,反應了半拍才遺憾的嘆息了聲,“哦……”
她心中掙扎着,有點不甘心離開,甚至於她還在心想……自從改頭換面成了曲公公之後,劉輕一眼都不看她了!
這到底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是說明劉輕已經不在乎她了,還是目前隱忍不發,打算讓她放鬆警惕之後,在將來給她一擊必殺來個猛的?
阿蓉抱着小白狗走到門外,又嘆了口氣,於是讓身邊的人遠遠跟在後頭,自己一個人低着頭在一旁的院牆旁小路邊上晃盪了一下。
剛路過一個假山的拱洞處,就聽見了一道像是被人故意不加掩飾的呼吸聲。
阿蓉嚇了一跳,擡頭就見到了靜立在假山內的小太監……膚色白皙、眉如鴉羽,整個身體在陰影處卻依然俊秀非常的……男人。
“你?”她張了張口,手腕已經被一隻大掌捉住,整個人都滑進了假山洞中,好不容易纔問下身體。
劉輕向外探了一眼,發現目前還無人關注到這邊纔將目光收回來。
只是他再一次看向對面,瞳孔卻驟然一縮。
只見原本多少該有點驚慌失措的趙靜安,再不然也不會多麼平靜的這個女人,正忍不住露出了一個極大的笑容看向他。
那目光裡不是對方在太后宮中的不諳世事,也不是走在路上時的落寞,反而一瞬間明媚如同春光一般。
“殿下這樣看我做什麼?”鬼使神差的,上輩子經歷過太多大陣仗的劉輕,心裡頭都發毛了。
阿蓉沒說話,只是一邊抑制不住的要笑,一邊興奮地低頭敲了一眼手腕,纔在劉輕皺起眉的時候,稍顯雀躍的說了一句,“你拉住我啦……”
劉輕:“……”
“你肯用手碰我,是不是說明,你不討厭我?”身穿明豔宮裝的小少女,此刻就在這幽黑的假山洞中,小聲的說了一句。
阿蓉忍不住試探性的問了一句,她覺得這個山洞天時地利人和都佔據了,又是處於一個狹小的、幾乎可以令人呼吸交纏的地方。
說一些關於任務的話題,很有可能會解開對方心結的。
然而她話音一落,看到劉輕嘴角拉平了一下,心中不由一沉。
果然對面那太監衣的俊秀少年目中劃過一絲淡漠,“殿下說笑了,奴才怎敢討厭殿下。”
他擡起頭,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之所以暗中叫住殿下,是因爲殿下當初在小花園中饒恕了奴才的衝撞,因此奴才在太后宮中當值,也投桃報李,前來告之殿下一個消息……”
他頓了頓,才徐徐的說,“太后命人送給殿下這隻小白狗,只是一時起意,過幾天就忘了,殿下其實不需多麼費心,親自照料它。”
劉輕本來是不想說這些的,他之前拉了一把趙靜安,就是想要直截了當的問她,她先前那麼多行爲,和今日一直盯着他看,到底什麼意思?
可話到嘴邊,卻變了個模樣,因爲他突然發現,他之所以能這麼輕而易舉,且有恃無恐的將趙靜安扯到假山洞中來。
這本身已經證明了趙靜安的態度。
因爲早已知道她喜歡自己,所以輩子從進入後宮就開始小心謹慎、步步爲營的自己,纔敢對趙靜安放肆。
這是不應該的,一個趙靜安,沒有資格讓他的僞裝破功。
不過就在他胡亂拼湊了兩句,多少也算是點撥了一下趙靜安之後,打算轉身離開時。
那小少女卻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我知道太后的意思,”她說,“她是把我比做這隻狗兒,嫌我太囂張,實際很可憐,其實我本來是該生氣的,可後來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她輕笑了一聲,“這隻狗兒居然是你養的那隻,那個時候我一下子就覺得它好可愛,別說是太后送的了,就是聖人送的,我也一點都不覺得難受。”
“別人有什麼想法,那有什麼關係?我一想到你會每天抱它,給它洗澡修毛,餵養它,還會揉一揉它,我就止不住的想對它好……”
“有的時候想想,作爲一隻小狗,比做個人可好太多了,至少……就算不被寵愛,也絕不會被討厭。”
女孩的聲音在身後帶着笑響起,可劉輕卻因爲衣袖被一手拉住,整個身體都僵硬着。
或許也不僅是一個衣袖的原因。
他半側了下身低頭,目光垂下來,就看到一手捏着他衣袖的那隻小手上,已經佈滿了大片的紅色。
這是過敏現象,越來越嚴重了。
其實在太后宮中他就料想到了,無論回太后的話,還是離開之後,自始至終趙靜安都抱着那隻狗,沒放下過。
“奴才養過很多隻狗,不記得這一個了。”劉輕沉默了片刻,還是冷冷的說,“何況奴才也不喜歡狗。”
這世上,慣常把伺候人的,叫做狗奴才,尤其是宮裡頭稍微有點權勢的太監。
上輩子,他可是被不少朝臣,喊過一聲聲狗奴才,當然對小白狗喜歡不起來。
他之所以去狗房當差,細心的伺候這些小東西,不過是爲了等一個,和上輩子一樣的晉升契機罷了。
至於喜歡?他怎麼會有那種情緒。
與利益有關的,他都喜歡,反之,他都厭惡。就是這麼簡單。
“那你喜歡什麼?你告訴我呀?我都給你好不好?”身後的少女還是不肯放棄,甚至那隻扯着他衣袖的小手,也神奇般用了特別大的力氣。
除此之外,再加上對方手上那越來越多的紅疹子,看得劉輕心煩。
他突然無比慶幸上輩子的自己,在牀上躺了大半年之久,沒有遇到這麼難纏的趙靜安。
否則手段稚嫩的他,豈不是在第一回合就要被趙靜安折騰的沒心思幹別的了?
“我喜歡什麼?”他口中重複了一遍,並不是毫無辦法擺脫這女人的。
於是突然扭頭看向身後的少女,露出一個冷笑,“我想回到以前,做個真正的男人,殿下打算怎麼給?”
他話音一落,轉眼就看到對面的少女一瞬間變了臉色,從激動般的紅潤,變得毫無血色。
趙靜安當然不知道他是個重活了兩輩子的人,所以必定認爲自己已經是個不健全的男人。
所以她這一瞬間,必然是感覺愧疚於自己,不敢再說任何一句話的。
不過劉輕注意到對方蒼白的臉色,將自己的衣袖拽出來的同時,心中也莫名泛起了一絲不自然的感覺。
就好像……欺負了一個小孩子。
這個時候他本該不發一言的走出山洞,可踏出了一步後,他忍不住回了下頭,“這狗瞧着像病了,奴才將它抱去就醫,過段時間再給殿下送回來。”
再抱,疹子要起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