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蓉被戳了心窩子, 又被搶了狗, 失魂落魄的從假山中走出去,回頭就大病了一場。
太醫過來瞧了下, 也覺得挺神奇, 摸脈出來居然是心病,不過一個在聖上面前頗受寵愛的十幾歲公主,能得什麼心病呢?
其他人也覺得匪夷所思,因爲靜安公主向來沒怎麼受過委屈,這心病究竟什麼地方來的?
就連聖上也來了一趟,這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面相十分儒雅不, 根本不像喪心病狂擼下了前朝皇室的將軍, 反而跟個文青一樣。
不過人不可貌相這句話阿蓉深有體會,這宮裡什麼人是簡單的呢。
就是劉輕這個後來的曲公公,十年後長的好看卻兇殘, 動不動掐人脖子。
換做十年前的他, 不也是一樣難搞?
說真的, 劉輕之所以不是男人了,說到底也都是原主下的手,和她沒什麼關係的。
可她從假山中回來後, 只要一想到當初劉輕的那個平靜的表情,她心裡頭就隱隱的, 泛着一股難受。
她不是原主, 所以不會多麼愧疚, 她就是覺得, 這麼一個好好的人,原本有大好前程的侯府公子。
就這麼活成了個太監,就算最後成了天下第一號太監,權勢都有了,也一樣讓她覺得……有點心疼。
本來只在幽禁之中,見過劉輕幾面的阿蓉,還沒有這種情緒。
可乘坐時空穿梭機回到十年前,她遇見的劉輕次數越多,越聽到他說話,和見到對方說起自己成了太監之後的平靜,她就難受的喘不過氣來。
原主太想當然了,這根本就是個無解的任務,除非她能把那玩意兒,給劉輕補上。
不過可惜的是,或許由於系統本身的綁定者,並不包括男性,所以有關這方面的修補物品……完全沒有。
半個多月後,小白狗被人從狗房中抱回來了,說是病好了。
不過這一次,再也沒人敢讓阿蓉抱它了,之前的紅疹子還讓宮內人觸目驚心,此刻就連見到了小白狗,都覺得一陣擔心受怕。
不過阿蓉見到了小狗,心病倒是少了一點,從劉輕最後見小狗似乎生病,伸手抱了小狗去就醫那個舉動可以看出來。
這個絕對不會有什麼多餘熱心的人,雖然口中不承認,卻或許是真的該挺喜歡這隻小白狗的。
所以半年後的一場皇后舉辦的燈會中,阿蓉穿着冬衣、披着厚斗篷參加,也不忘帶上了小白狗。
這也是劉輕在太后宮中,混到了一等心腹之後,時隔半年,第一次見到趙靜安。
小小的一個人兒,在大冬天裡頭臉色蒼白的不像話,像是真的從假山那天之後,回去就大病了一場。
至今都沒多少起色。
劉輕抿起脣,瞥了一眼身邊的幾個小太監,“都愣着做什麼,沒見又有貴人來了,還不奉茶去?”
這個時候的劉輕,已經跟以往的地位天差地別,因爲不久前他剛爲太后在刺客手下擋了一刀。
所以他到了什麼地方,都代表了太后,就比如此次燈會,太后不便出席,就派了劉輕前來。
……其實在原主記憶中,這一次太后遇刺,是真的被刺中了的,不過只受了一點皮外傷,並無生命危險。
後來那刺客招認更是令人無語,衆人才知他的目標本身是聖上,結果信息收集不全,給刺成了太后。
結果這輩子成了劉輕擋刀?
這個與上輩子截然不同的變故,令臥牀不起的阿蓉,還是有一點奇怪的。
不過後來想想,她來到十年前,其實已經不知不覺改變了太多。
或許是蝴蝶效應,才導致劉輕得到機會,爲太后擋了那麼一下呢?
總之劉輕在太后那邊掛了名,現在滿朝上下都知道有個曲公公,日後要平步青雲了。
對此……阿蓉覺得沒什麼大驚小怪,劉輕上輩子能成功,這輩子肯定也能。
很多人都覺得宮廷之爭一部分都是靠運氣,但實際上,腦子纔是第一位的。
有腦子的人,就算運氣再差,也足以令自己從艱險中開脫出來,這都是本事。
所以阿蓉從來不覺得,自己改變了什麼劇情,劉輕這輩子就會失敗,那沒可能的。
她只有老實一點,纔好活着。
想到這裡,阿蓉心中一嘆,等皇后說完場面話,讓大家四散開觀燈後,她將小白狗交給身邊的人護衛着,不要被踩到。
自己只帶了一個宮女,鑽進了彩燈之中,一時倒被這場燈節迷了眼,着手猜起燈謎來。
說實話,前頭一些簡單的,阿蓉自己和身邊的宮女,連蒙帶猜能答上一兩個,的了一些梳子、編織的手繩這些小玩意兒。
到了後頭比較難的,她就有點發怵了,好在皇后舉辦這場燈會的用意,不過是爲小兒女牽個線。
不止邀了一些貴女,還不乏青年才俊,於是阿蓉這邊很快多了個身穿武士服的小將軍,幫她解出了一個高難度的燈謎。
獎品是隻灰色的小布兔子,甚至爲了仿真,布上還加了絨毛,十分可愛。
“小將軍好厲害,”阿蓉特別想伸手摸一下那隻小兔子,又因爲體質原因,只能眼巴巴望着身邊的宮女,替她將小兔子收走。
那小將軍笑了笑,“其實這燈謎並非在下猜出,只因見過一次,聽一位仁兄解出了答案,今日才下意識脫口而出。”
“是你朋友?”阿蓉歪了下頭,多少有一點好奇。
原主的記憶中大部分都是後宮裡的人,還真沒有多少關於朝堂或者宮外之人的消息。
“算是,殿下大概也聽說過,正是侯府之中的二公子,被閣老誇過狀元之才的那位,他詩詞和猜謎也是極好的……不過他現在……”小將軍神色中有點不自然,又有點遺憾。
不過等他從追憶中回過神來,卻發現面前的公主殿下神色也有點恍惚,甚至於就在公主身後不遠處……
他那位方纔提及的仁兄,就靜靜的站在原地,凝視着他二人。
在對方身後,是大片紛繁的燈,微微閃爍。
“劉……”小將軍驚訝了一瞬,接着就看到不遠處的那人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不疾不徐的走了過來,“在下姓曲,與那侯府公子可沒什麼關係了。”
這麼冷漠的劉輕,大概讓這小將軍愣了一下,一時感覺到了某種陌生。
可聽到了這個熟悉的溫潤聲音,阿蓉卻怔了一下,擡起蒼白的小臉,就那麼轉身看過去。
劉輕沒有去看阿蓉,只敲了一眼旁邊的花燈,又看了下小將軍,笑了笑,“嶽將軍可還要繼續解燈謎?”
“先前本就是靠着你猜了一個,後頭肯定更難,我就不獻醜了,”嶽小將軍總覺得自己彷彿意識到了什麼,可那種感覺又說不清道不明,他最終搖了搖頭,淡淡的說。
“嗯,”劉輕點了點頭,他伸手執起一個燈謎,三兩下解了出來。
又走了兩步,去前頭解燈謎,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但是那獎品,他卻一個未拿。
因此守燈謎的小宮女看了一圈,發現與劉輕看似有交集的,也只有嶽小將軍與阿蓉,於是思忖一下,就將獎品給了阿蓉。
“可這不是我的……”阿蓉被堆了一懷抱獎品,都是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兒,就是沒有可愛的、帶毛毛的。
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劉輕將毛絨絨的東西,直接給略過了。
這讓阿蓉只能垂涎的看,眼巴巴的望,連假裝一下那是自己的都不行。
不知不覺她和身邊宮女的手中,就都滿了,她人也站到了河邊。
“曲……劉輕,”她遲疑了下,還是沒敢叫出曲公公那個稱呼。
她總覺得曲公公會讓她想起來,上輩子這個人要掐死她的樣子,所以只說出一個字,就立馬改口了。
不過此刻她倒像是陪着老闆逛街的小丫頭,盡心盡力給老闆提着東西,她眨了眨眼,“你的東西,不要了嗎?”
“不要了。”劉輕淡淡掃了一眼她身後的小宮女,只見那隻毛絨絨的兔子,還在小宮女懷中,“不喜歡扔了吧。”
收別人的東西,她不是很樂意,很開心,怎麼換他的東西,就不行了?
“什麼?這麼多獎品,扔掉不好吧?”阿蓉睜大了眼,覺得這是心血,全是她死命猜都不可能拿到的寶貝。
劉輕點點頭,隨意的說,“扔不扔,殿下自行處置就好。”
他今次也是心血來潮,突然逛了一下燈會,實際上他也是進入燈會後,見到趙靜安和嶽石兩人,纔想起來的。
曾經嶽石似乎喜歡過趙靜安,不過聖上雖寵愛趙靜安,卻一直忌憚她身份,自然不會讓她與一個將軍世家結合,所以這事也就不了了之。
他倒是沒想過,趙靜安是否對嶽石有過一點意思,直到那口口聲聲說喜歡他,只過了大半年後的今天。
收了對方的毛絨兔子,呵。
“所以你都送給我了嗎?”少女驚喜的聲音突然打斷了他的思路。
劉輕擡起頭,只見裹着身穿冬衣,裹着斗篷,只露出一張小臉的女孩,雙目之中比這花燈會還要明亮。
“那……可以再送我一隻小綿羊嗎?”她歪了下頭,“你剛纔路過的那個,有毛毛的。”
劉輕覺得他可以走了,他真的有病要聽她說話。
不過女孩又輕然一笑的說,“剛剛你就看那隻兔子,其實很喜歡有毛毛的小動物吧?你取了來,算我送給你的好不好?”
劉輕沉默了下,鬼使神差:“……好。”也就是今天沒什麼差事,看她這麼傻,哄一鬨她算了。
不過那什麼小綿羊,回去他就丟掉。